017 滅神島主
東方萍一聳肩,正容地道:“我看你不敢上,人家是海南來的劍手,你算什麼?姓石的多如沙粒,你只不過是其中之一吧,我看你還是過來,我們一塊走,別惹他。”
鄧舟得意地一振手中長劍,“嗡嗡”聲響輕輕發出,劍刃閃起一層霞光,他笑道:“對的,萍萍說得對,你還是走吧!不過,萍萍,你何不跟我一塊走?”
柳雲龍臉上罩了一層寒霜,問道:“萍萍,你說這種狂妄的小子該不該死?”
東方萍原本是開玩笑的,這時一見鄧舟如此厚臉,心中也是怒火上升,她一咬嘴唇,點頭道:“嗯!該死該死!”
柳雲龍一併雙掌道:“阿彌陀佛,我又要開殺戒了。”
他寒聲道:“鄧舟,我若不在十招之內將你殺死.我就不姓石。”
鄧舟狂妄地大笑道:“好!你拔劍吧!”
柳雲龍道:“我就空手接你的劍招。”
此言一出,鄧舟不由一怔,他輕叱一聲,劍身一抖,滑步移位,自偏鋒劃出一劍。
柳雲龍一振手臂,平貼肋下,轉身出掌,封住對方劍式運行,左臂伸直如劍,一式“將軍盤弓”反削而去。
鄧舟沒想到對方身形如此之快,心中一凜,趕忙一振手腕,上身不退反進,劍光劃了個小弧,倏挑而起,一溜劍光,奔向對方肋下“華機穴”,劍柄撞向對方手腕“曲池穴”而去,一招二式,凌厲詭奇,滑溜險絕。
柳雲龍臉色一正,身如絮軀,飄開丈外。
鄧舟立即收劍護胸,沒敢追擊而去,因為他剛才施出海南鎮山劍法“海蝠劍法”中的一式絕招“蝙蝠展翼”都沒能殺死對方,這使他更為警惕起來。
他們一觸即散,互相對峙着,沒有移一下身形。
“嘿!”柳雲龍吐氣開聲,全身彈起四丈,如大鵬騰空,四肢伸張,臂飄千條,舒捲而起。
鄧舟大喝一聲,滑出三丈之外,兵刃隨身急旋,光影大燦,點點劍光倒灑而出,迎着對方撲下的身形截將上去。
柳雲龍連出三式,掌緣如刀切出,勁風旋激,纏綿不斷的掌式一齊劈在對方劍幕之上。
“噗!噗!噗!”
三聲悶響,鄧舟的身形一晃,退出數步,幾乎跌倒於地。
柳雲龍清吟一聲,回空繞了個圓弧,快如電閃般地飛躍而去,單臂掄出,左掌自一個奇妙的方位切去,疾似電掣飛星。
鄧舟身形還未站穩,便見對方又撲了過來,匆促之間,他順着身形傾斜之勢,削出一劍。
劍風劃破空氣,響起刺耳的聲音,劍光犀利的刺出,適到對方肋下。
柳雲龍五指一張,奇快無比地擒住那刺到的劍刃。
他“嘿”地一聲,真力源源而出,剎時之間便見長劍彎曲,劍刃微微顫抖着。
鄧舟身形斜立,臉孔漲得通紅,手臂已經在不住顫動着,眼中有了恐怖的目光。
一滴滴汗珠湧現於肌膚之上,劍刃更加彎了。
“叭”地一聲,長劍折為數段,鄧舟喘了口氣,上身往前一傾,仆倒地上。
在這剎那間,一聲暴喝,三個金環如長空流星,破空飛射而到,分打柳雲龍“風府”“命門”“志堂”三大要穴。
柳雲龍悶哼一聲,左袖反掌拍出,全身勁氣自每一個毛空滲出,剎時衣袍鼓起。
就在他反掌拍出之際,鄧舟左腕一翻,循着滾動之勢,將腿上縛着的短劍拔出,朝柳雲龍小腹刺去。
柳雲龍一瞥之下,心中大凜,不及思考,右掌合併,五指飛快如電,劈過空際。
“啊……”
慘叫一聲,鄧舟眉心裂開三寸,鮮血濺涌而出。
他劍式引出,未及刺去,便已受到柳雲龍死命的一擊,臉上肌肉一陣抽動便倒地死去。
這些動作都是剎那之間完成的,柳雲龍翻身拋肩,左掌上掛着三個小金環。
他冷冷地望着手中金環,又緩緩抬起頭,將視線移往新到場中的幾個人身上。
他看見一個三綹長髯,目光陰沉的白面老者正驚詫地凝視着自己。
在他身旁,另有兩個道裝打扮的全真,以及三個高八尺開外,白眉垂頰的紅袍老僧。
在這個老者身後,一排五個黃袍勁裝,腰扎黑色寬皮帶,穿着黑色薄底快靴的青年劍士。
柳雲龍冷冷望着這十一個人,臉上沒現出什麼神色來。
那長髯老者陰森的目光自柳雲龍身上移到站在牆邊的舒林身上。
他嘿嘿冷笑道:“舒林,你可曉得你犯了何罪?”
舒林木然地望着他,並沒有作聲。
長髯老者大怒道:“舒林,你要死啊?”
他話未說完.東方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他已經絡脈被制,你要他怎麼說話?”
長髯老者眼中掠過一個奇異的神情,一皺眉道:“如此蠢材要他作什?”
一溜銀光自他袖中飛出,“噗”地釘在舒林胸前“鎖心穴”上。
東方萍一怔道:“你好殘忍……”
長髯老者陰陰一笑道:“我奪命雙環申屠雷行事向來如此。”
他沉聲道:“他的命要你來賠!”
他指着柳雲龍喝叱着。
那三個紅袍老喇嘛,互相望了一眼,中間那個把長眉一掀,木然道:“還有他們兩個的命也要你賠。”
柳雲龍微曬道:“你們這算是什麼?”
奪命雙環申屠雷目光掠過紅馬,突地想起一事,驚問道:“你是七玄魔君之徒?”
柳雲龍冷哂一聲道:“憑着這匹馬,大內高手也會吃驚!”
他拋了拋手中的三個金環,道:“這就是你的奪命之技,專門從背後暗算人的?”
申屠雷叱道:“無知小子,吃我一掌!”
他身隨掌走,滑步欺身,高舉右掌,左掌晃了個圓弧,右掌穿射而出,劈將出去。
掌風颯颯,凌厲快絕的掌形,將方圓六尺一齊罩住,倒瀉而下。
柳雲龍弓身吸腹,微退兩尺,雙掌一揮,連出三掌五腿,頓時將對方掌式封住。
申屠雷一擊未中,立時退了開去,他臉色鐵青,忖道:“江湖上何時出了高手?看他舉手投足之際,倒有數十年功力一樣,他會是誰的徒弟?”
他這念頭還沒想出結果,便見受自己邀請來的華山天樞道長走了過來。
天樞道長肅容道:“無量壽佛,少俠適才所施之拳法系敝門‘伏虎拳’中第十二式‘虎嘯高崗’,不知少俠從何處學來?”
柳雲龍皺眉忖道:“這明明是‘將軍十二截’中的第五式,怎會變成華山伏虎拳呢?”
東方萍緩緩走了過來道:“道人,你以為他會是華山派的人?”
天樞道人未及答話,自土牆處躍上一個葛巾長衫,面如滿月,清秀出塵的中年人。
他淡淡一笑,道:“申屠居士,你下貼給我,又來找別人的麻煩幹什麼?”
申屠雷聞聲回頭一看,拱手道:“原來金羽君果然是你,藏師爺你真會瞞人呢!”
金羽君微微一笑道:“我已甘於淡泊,你又為何要激我出來?嘿!七玄魔君的高徒果然不凡,競能擋得了你的‘殺手鐧’,申屠雷,我們也該放手了,讓讓后一輩的!”
申屠雷陰陰一笑迫:“我還不服老,你又何必怕老呢!”
金羽君道:“你下貼子找我有什麼事?”
“嘿,庄鏞,你再也不要跑掉了吧!”一陣鈴響,自外面馳進一輛黑漆描金窗,綉着花卉的窗帘蓋得緊緊的馬車。
金羽君臉色一變道:“你把她找來了?”
申屠雷頷首道:“是的,滅神島主十年來初次蒞臨中原……”
“什麼?”柳雲龍一震,喝道:“這裏面是滅神島主?”
如同一個霹靂在晴空裏響起,柳雲龍心神一震,只覺全身血液洶湧奔流,他倏然翻轉身去,凝神注目於圍牆外。
鈴聲輕脆,在空中搖曳着裊裊的尾音,漸漸散去……
一輛四匹馬拉着的墨綠色馬車,如風馳雲卷般地自五丈之外奔來,很快地便停在圍牆缺口之處。
金鞍綉帶,綠色的車門上有兩個小窗,窗上掛着一道湘妃竹編織而成的帘子,簾上流蘇絲絲,正自隨風飄動。
在馬車的車轅上,高踞着一個頭帶斗笠,濃眉虯髯,肩膀闊大的大漢,他手持着一個翠綠的長竹桿,如同木雕泥塑似地端坐着,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金羽君眉頭一皺,道:“吳勇,十年不見,你還是這個樣子,看來這輩子你的馬夫是當定了,現在你還記得故人嗎?”
馬車車轅上的大漢身軀微震,手中細長竹桿倏地一彎,“嗡”地一聲怪響,彈出一縷急風,擊向金羽君。
金羽君身形一移,閃了開去,朗笑着道,“你既然還記得我是誰,真不愧是滅神島的馬車夫,哈哈!整日長伴香車,真箇不亦樂乎!吳兄,我好羨慕你哪!”
柳雲龍眼見金羽君那種激動的樣子,似是有意要招惹車轅上的虯髯大漢發怒,而車轅上的大漢自竹尖彈出一縷急銳勁風后,便仍自端坐着,沒有任何錶情流露在臉上。
他不由心中詫異,方待走過去,不料奪命雙環申屠雷已比他快了一步,躍自馬車門邊,一拱手道:“請島主下車。”
竹簾一掀,車門推了開來,自裏面走出一個全身黑色羅衣,矇著沙巾,手持一根紫色竹杖的女人。
她渾身俱黑,唯有持着竹杖的右手露在外面,卻瑩潔如玉,十指尖尖,如春筍般展露在人們的眼前。
她微一頷首,便朝金羽君走來,腳下似行雲流水,衣袂微揚,便已越出四丈,快速無比。
金羽君雙眼露出一股奇異的目光,沉聲道:“你終於又到中原來了。十年不見,你可好?”
滅神島主漠然地凝視着金羽君,似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好半晌,她方說道:“你有玉帚就交出來!其他不用多說。”
金羽君微怔,倏地冷笑一聲道:“你還是這麼不要臉,哼!跟大內又搭上了線……”
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頷下長髯飄飄拂動,嘆了口長氣,自懷裏掏出一根金光閃閃的玉帚。
他看了看手中玉帚,道:“你拿去吧!”
滅神島主伸手接了過來,看都沒看,便擲給申屠雷道:“這你好好收着,我還有事要辦。”
金羽君問道:“你就回島上去嗎?這次我跟你一道去。”
他似是費了很大的勁,方始講出這句話來。
誰知滅神島主竟然發狂地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有如銀鈴,直笑得如同花枝亂顫。
柳雲龍見到這情景,不由愕然地望着金羽君,隨即,他喝一聲道:“住口!”
滅神島主似是沒想到有人會在她面前大聲喝叱,她的笑聲立時止住。
柳雲龍指着她,怒道:“你以為憑你是滅神島主,就可以任意侮辱人嗎?儘管你美麗得如同天仙,但你卻不敢見天日,這算得什麼?”
他正待說出自己來歷之際,突被金羽君喝住!
金羽君沉聲喝道:“你多言作什?給我滾開!”
柳雲龍一怔,臉色一變,一時間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滅神島主輕笑一聲道:“可笑呀,可笑。”
她的語聲一變,冷哼道:“象這種賤骨頭只能如此對他,男人就跟一條狗樣,尤其他更是一條沒骨頭的狗!”
柳雲龍只覺怒火中燒,他大喝一聲,進步斜身,雙掌一抖,一式“將軍解甲”,片片掌影夾着沉猛的勁風劈將出去。
滅神島主上身微仰,手中竹杖斜揮,紫光一縷,疾快似電地朝對方劈到的雙掌捲去。
柳雲龍身形微挫,雙掌下移數寸,原式不變地朝對方腰部劈去。
滅神島主輕哼一聲,竹杖掠起一個小弧,自對方雙掌空隙里擊出,杖風颼颼,一彈一震,截住對方雙掌。
“啪!”地一響,柳雲龍掌心一麻,已被竹杖擊中。
他悶哼一聲,雙手一握竹杖,用力一抖,渾身內勁逼出,急撞過去。
滅神島主似是沒有想到柳雲龍會有如此強勁的內力,身形一頓,竹杖幾乎自手中失去。
她那潔白的玉手剎時泛起一層淺紅色,渾身內力自竹杖上急傳過去。
“嗡”地一聲,竹杖顫動,被雙方勁道逼得成了弓形。
滅神島主腳下一移,疾進兩步,輕哼一聲,手腕振起,欲待拋開對方。
柳雲龍噔噔連退兩步,腳印深陷泥中,臉孔漲得通紅,但是十指卻依然如鉤,緊緊抓住紫竹杖沒有放鬆。
滅神島主面上紗巾一陣拂動,顯然很驚詫於對方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場中每一個人,也都駭然地注視着柳雲龍。
他們都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深知滅神島主武功怪絕,內力深博,而這一下顯然已經盡了全力,卻仍然無奈一個年僅二十的青年人!
這等較量內力的硬拼之法,是絲毫不能勉強韻,稍一放鬆便會內臟震裂而死,眼前這個年青人卻能與滅神島主一較高低,這怎不使得他們大大的震驚?
柳雲龍深吸口氣,體內真氣源源不息,左掌一松,斜舉而起,迅如電掣地劈去。
誰知他手腕方一舉起,便被疾伸而來的手掌握住。
金羽君沉聲道:“年青人!不要多管我的事。”
柳雲龍手腕被執,經脈一麻,全身立時酸軟無力。
金羽君振臂一拋,將柳雲龍整個身軀拋向半空,左袖一揮,擋住了滅神島主的竹杖一擊。
柳雲龍不及提防之下被捉住脈腕,心中急怒交加,此刻手腕一松,身子已被拋在空中。
他清吟一聲,曲膝蜷身,身子斜斜兜了個大弧,如電閃星移般地自空中飛擊而來,朝金羽君撲去。
金羽君頜下三縷長髯,無風自動,雙眉一軒,目**光,右掌一立,微仰上身,左袖迴轉,拍出一道勁力,隨着右掌急劈下去。
勁風旋激,迎着柳雲龍急撲下來的身形“啪啪”二聲大響,柳雲龍身形飄起丈許落在東方萍身旁。
金羽君身軀微晃,依然站定了腳步,他低頭望了望自己陷入地中的腳面,自言自語道:“崑崙何時出了這個好手?”
他嘆了口氣,暗自凄然忖道:“我老了……”
他臉上落漠的神情,滅神島主看得清楚,她移動眼光,凝視着柳雲龍。
當她看到東方萍拉住柳雲龍的手臂,不讓他躍過來時,她冷哼一聲,迅速地轉回自己的目光。
在她手裏的竹杖尖端,清楚的印着十個指印,好似被火烙的一樣,有着焦灼的痕迹。
剎時之間,她整個思緒都為之凍結,只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桓。
她思忖道:“他已經溝通天地之橋,內力凝聚的真火都已經能夠發出,否則我這采自南海,堅逾鋼鐵的紫檀竹,不會被火燒灼……”
她悚然一驚,忖道:“那麼他已經看透了我的面紗……”
她側目一看,只見柳雲龍正以驚詫的目光望着自己,那斜軒的劍眉微微的皺着,似乎在想着什麼一樣,而東方萍卻緊靠着他,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冷嗤一聲道:“你也是個賤種,象這種賤骨頭的事,根本不需別人多管的……”
她的語氣冷峭,罵得金羽君臉色大變,他沉聲問道:“你罵誰?”
滅神島主哼了聲道:“就是說你,你就是賤骨頭!”
申屠雷哈哈大笑,接着,那十個黃袍衛士也都一同笑了起來。
剎時之間,笑聲回蕩着……
金羽君怒吼一聲,雙臂一振,金光閃耀,片片羽毛旋轉翔空飛散。
柳雲龍只見金羽君發出的一蓬金色羽毛,竟然好象都長着眼睛,旋轉飛舞,疾迅如電,射向那些人身上,卻不落向自己。
金羽君的羽毛疾如電閃,似燈花爆蕊,十五點光芒一閃,便分散開去。
剎時之間,那十個黃袍衛士竟一齊嗥叫一聲,跌倒地下。
申屠雷眼見金羽飛出,方始想到自己所嘲笑的乃是天下暗器的宗師,以絕門暗器“淬毒金羽”躋身武林三君之中的金羽君。
他的笑聲凝住了,身形一挫,閃躍出八尺之外,避開射向自己的二片金羽。
誰知他身形竄出,那二片金羽滴溜溜一轉,隨着他落身之處射到,急速如附骨之蛆,不容他有喘氣的機會。
他心中一驚,這才相信江湖上傳言金羽君的金羽會隨着人身轉動的風旋而射到之言不虛。
但是此刻已不容他再多加考慮,他悶哼一聲,雙掌急劈而出。
掌風翻滾,金羽急旋,那尖刃竟因尾部羽毛的旋動,而穿過他劈出的掌風,向他咽喉射到。
申屠雷矬身一移,左掌平貼胸部,右手一抖,兩個圓環,疾如流星射出,迎向落下的金羽。
雙環似網,交射互出,正好穿過金羽,切截尖刃之上。
“鏗鏘”兩聲,金羽被擊發出兩點火花,落在地上。
申屠雷喘了口氣,抬起頭來,只見自己帶來的十個侍衛都是喉部出血,插着一根金羽而死。
那三個藏僧胸前掛着的佛珠串,此刻也被金羽君發出的金羽打落,散得一地的佛珠。
他們滿臉驚怒,圓睜大眼,盯住金羽君。
金羽君全身彷彿發出一股懾人的神威,目中射出的凜然神光,彷彿穿透了人的心肺一樣。
他冷哼一聲道:“我還沒把功夫放下吧!儘管十年前我被迫離開滅神島時曾被你暗中下毒。”
他眼中閃過一線黯然之色,隨即散去,聲音轉為硬朗道:“我唐門暗器功夫天下無敵,淬毒暗器多如黃河之沙,固然弄毒方面不如干毒郎君,但區區鶴頂紅混雜着綠蟆血是不會毒倒我的,你還知道嗎?你的臉上將會有着無數的皺紋,你到現在已經喪失了花容月貌,已不能蠱惑天下男人了……”
他激動的高聲呼叫,目中射出狠毒的神色,死盯着滅神島主。
柳雲龍微皺着眉,他左手握緊了東方萍伸來的右手,輕聲道:“你不要怕,他這是心情過於激動所致!”
東方萍問道:“他為什麼會這樣顛倒?一會兒那樣,一會兒這樣,好象發瘋一樣。”
柳雲龍道:“他和滅神島主定有一番恩怨,所以這次申屠雷會將滅神島主請來中原,但我一直弄不清金羽君怎麼也會有一支玉帚……”
東方萍詫異地問道:“怎麼?這玉帚會有很多支?”
柳雲龍道:“自我所知一共有四支假的,一支真的。”
東方萍問道:“這玉帚只不過是金子鑄成的,也值不了多少錢,他們會為了這支玉帚,老遠地把滅神島主請來,而且可能還有東西交換,難道玉帚上刻了什麼秘籍之類的字?”
柳雲龍道:“這玉帚上的確是刻着一些符文,但不是什麼秘籍,而是關於大漠裏一個鵬城的密秘。”
柳雲龍握緊了她的手,微笑地道:“這是說在大漠深處,有一神秘古城……”
他的話聲被一陣高昂的笑聲所打斷,隨着他目光的移轉,看到了滅神島主揭開面紗的面容。
滅神島主道:“你可知道大內珍藏的紫色玉芝和千年雪蓮葉,天上人間,惟有這兩種藥物能使女人花容保持永遠青春,現在你可看到我臉上有沒有皺紋?”
她嬌笑如花,玉面泛紅,櫻唇微綻,目中發射出一股冶艷的光芒,隨着話聲,裊裊地扭動纖細的腰肢,姍姍地向著金羽君行去。
金羽君目瞪口呆,他臉上肌肉抽動着,目中射出一股驚訝混雜着**的神色,似乎要撲上去一樣。
而在場中的那三個藏僧,此刻也是圓睜雙眼,發狂似地死盯着滅神島主。
金羽君嘴唇蠕動着,喃喃地道:“青媛,青媛……”
滅神島主輕笑盈盈,巧目顧盼,有若粉蝶翩翩,很快便躍進金羽君懷中。
金羽君歡呼一聲,張開雙臂,將她摟在懷裏。
柳雲龍看到這種情景,愕了一下,但他卻突地想到一件事,他大叫道:“且慢!”
隨着他身形的躍去,滅神島主冷笑一聲,手中竹杖揮起,紫芒倒瀉,點點星光溢出。疾如電掣,已點住金羽君胸前六大要穴。
她冷哼一聲道:“去吧!”
玉掌交疊,掌力如潮,擊在金羽君胸前,頓時將他那龐大的身形擊得倒飛出去。
柳雲龍右臂一揚,將金羽君的身軀接住,自空中墜落下來。
他一看之下,已見金羽君雙目緊閉,嘴角沁出血跡,略一忖量,便知金羽君內臟已全被摧壞。
他想到一個身懷如此絕藝的人,會如此輕易地被暗算,心中着實一驚,但是當他看到場中各人隨着滅神島主目光流轉,而顯出的焦躁不安的模樣,他大叫道:“咄!你在練什麼妖術?”
滅神島主輕笑一聲,玉體輕旋,向他走了過來,露出雪白的如貝玉齒,道:“你說什麼?”
柳雲龍只覺眼前的倩影嫵視媚行,一股嬌柔可憐的模樣,使得他心中的怒火頓時消失無蹤。
她兩眼露出的迷人目光,使得柳雲龍整個精神都被吸住了。
他只覺得自己全身血液加速運行,心脈跳動加速,有了醉意的感覺。
那輕盈的倩影如凌波仙女,但是那如花的臉靨卻是那麼妖艷,微張的嘴唇,微微翕動着,紅艷欲滴……
這些嬌柔的挑逗,使得柳雲龍沉醉了,他微笑着向前走了兩步,雙眼一直凝視她嫵媚的嘴角的一抹淺笑。
終於,他將手中的金羽君扔在地上,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就在剎那裏,東方萍清吟一聲,斜掠過來,一掌拍在柳雲龍頂門。
柳雲龍悶哼一聲,便昏倒在她的臂彎里。
東方萍訥訥無言,雖然她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一時說不出來。
滅神島主眼見自己的“奼女迷陽**”就要見效,卻突地被東方萍將柳雲龍救去,不由大為震怒。
當她看到臉頰通紅的柳雲龍斜躺在東方萍懷裏時,一股酸意泛上心頭。
她目光一斜,瞥見奪命雙環和那三個高大的藏僧以及二個道人都痴迷地望着自己時,不由一笑道:“你們說我美嗎?”
奪命雙環申屠雷咧開大嘴道:“姑娘真美……”
滅神島主斜睨東方萍一眼,想要誇耀一番,卻看到她那純潔無邪,高貴無比的風姿,頓時,她自慚地低下了頭。
但是,她又立刻抬起頭來,一掠披散的髮絲,媚笑道:“小妹妹,你好美呀!唷!你是他的什麼人,要你扶着他?”
東方萍心慌意亂,她見到滅神島主那股妖冶艷麗的神情,以及眼中露出的**之火,使得她更加心跳,她臉上一紅,罵道:“不要臉的女人!”
滅神島主一扭身軀,笑道:“你還摟着一個大男人,竟會說別人?”
她嬌笑之中紫竹杖一伸,斜挑而上,一式“紫氣東來”杖影片片,疾點東方萍肩下“期門”“章門”“太乙”三穴。
東方萍上身一移,急旋半弧,左掌反拍三式,擊向對方竹杖。
一股沉重的潛力,將竹杖撞了開去,她叱道:“你再要上前一步,我就要……”
滅神島主沒料到眼前這個純潔樸實的少女,會有如此強勁的內力,她心中暗暗吃驚,卻依然含笑道:“你就要怎麼樣呢?”
東方萍嚴肅地道:“我就要殺死你。”
滅神島主一怔,隨即笑道:“你還要殺人呢?”
她側目道:“申屠大侍衛,你說好笑不好笑?”。
東方萍一睜雙眼道:“這有什麼好笑?”
她玉面肅然,卻掩不住心底的怒意,她伸手拍在柳雲龍背上,右掌貼在他背,一股內力撞在他“命堂穴”上。
柳雲龍自迷茫中醒了過來,發覺自己依靠在東方萍懷裏,而她卻在微微發抖。
他立即想到剛才自己神志被惑的情形,玉面不曲一紅,趕忙掙開東方萍的懷抱。
東方萍欣然道:“你醒了,我幾乎沒想到我自己將你穴道閉住,實在我是嚇怕了。”
柳雲龍道:“他們對你怎樣?”
東方萍搖搖頭道:“我是害怕要殺人,看到血流於地,屍體橫陳……”
滅神島主輕笑一聲道:“聽你的口氣,任何人都會被你殺死,而你卻只怕血而已,哼……”
柳雲龍輕撫着東方萍的手臂,安慰地拍了兩下;他肅容道:“她是有能力殺死任何人,只不過她過於善良,不願眼見自己滿手血腥。若非你以暗算之手段暗害人……”
他沉聲道:“你不要冷笑,其實你並不是真正的滅神島主,我不想叫你橫屍於地,因為我找的只是真正的滅神島主,你回去對她說,我在月內會去滅神島的,我將要她交待清楚一件事。”
他話聲一了,見到滅神島主怔了怔,卻浮起不屑之色,他雙眉斜飛而起道:“你們有誰自信能擋得住天龍大帝的‘三劍司命’以及我柳雲龍三記‘般若真氣’?”
滅神島主大驚道:“她是天龍大帝之女?”
柳雲龍點了點頭道:“你還有什麼懷疑?還不立即回島去!”
滅神島主輕笑一聲道:“憑什麼說我不是滅神島主?”
柳雲龍大喝一聲道:“就憑你接不了我三掌!”
他深吸口氣,全身衣衫緩緩鼓起,隨着目中神光的閃視,右掌瀟洒地一揮。
滅神島主見到柳雲龍嘴角微笑,臉色瑩白如玉,在陽光下顯現着奪人的坤采。
她不由一呆,在這剎那裏,內心深處已容納了他朗逸的神采。
隨着她的一怔,那沉重如山的氣勁,已經壓體而至。
她腳下一滑,退後六尺,竹杖擲在地上,雙掌略一晃動,氣功旋激,那雪白的玉掌立時變為粉紅,似乎有着霞光射出,瀲灧流射……
“嗤嗤……”
雙方勁道相觸,發出有如熱湯潑雪的響聲、氣勁飛旋,泥沙捲起。
“嘭”地一聲大震,如同暴雷急響,滅神島主身形一陣搖晃,立足不住,後退了數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面孔嫣紅,默然拿起竹杖,擦了擦嘴角的血,道:“一個月內,我在島上等着你,你非來不可!”
她投過一個依憐的神色,放下面紗,輕嘆一聲,走回馬車去。
那似是木頭人一樣的車夫,一揮翠綠長杖,“咻”地一聲急響,杖梢皮鞭掠過一個圓弧,抽在馬背上。
一聲長嘶,駿馬潑蹄而去,車聲轔轔,留下兩道車轍,遠遠消逝在陽光下。
柳雲龍轉過身來,望了望那兩個道人,見到他們以驚詫的目光望着自己,他淡然一笑,道:“你們也許可以看到我所言非虛……”
他眉頭一皺,只覺胸中氣血往上沖,心口憋悶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心中一凜,想到剛才與滅神島主對掌之時,曾見對方手掌變為粉紅,這可能是一種邪功,而自己卻中毒於不知不覺中。
他運氣壓下那股憋悶的悶氣,心中忖思道:“我所以要亮出天龍大帝的招牌,為的是要趁早解開金羽君的穴道,現在卻自己先受了傷,我要怎樣才能離開這兒去療傷?否則再一鬧翻,萍萍她能否抵擋得住?”
思緒飛快地轉動着,他黯然一笑道:“申屠大總管,你手中所持之玉帚,據在下所知,另有三柄……”
申屠雷愕然道:“你怎麼知道?難道是在天龍大帝手裏?”
柳雲龍搖頭道:“若是在他手裏,我還會跟你講嗎?現在我知道宮中必然需要從這玉帚上解得大漠鵬城之秘,所以藏土布達拉宮才會派人來……”
申屠雷神色一變道:“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柳雲龍自地上扶起金羽君,撮唇一呼,紅馬縱蹄而來。
他微笑道:“據我所知幽靈大帝之子有柄玉帚,其他則由千毒郎君和上官夫人持有……”
他將金羽君放在馬上,自己躍上馬。
申屠雷只覺眼前少年神秘無比,竟然與天下武林頂尖的幾個人都認識,而本身武功則又博又雜,似乎各門各派都與之有牽連。
他上前兩步道:“且慢,你到底是誰?莫非幽靈太子就是你?”
柳雲龍朗笑一聲道:“我柳雲龍是一派掌門,豈會有說謊之理。”
“你們不要上前一步,否則要你們見識一下三劍司命之技……”
他臉色泛紅,再也抑止不住上滾的氣血,嘴唇一張,吐出一口血來。
東方萍驚叫道:“你怎麼啦?”
柳雲龍伸手一拉,東方萍躍上馬,一抖韁繩,紅馬橫空騰起,躍出數丈。
長嘶聲里,如天馬行空,飛馳而去。
申屠雷氣得大叫一聲,追趕而去。
剎時,人影飛騰,很快便消逝在秋風斜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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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冥冥,夜的輕紗早已灑下,涼風柔和地越過枯葉,帶來一股淡淡的清香。
在一個山崗下,幾株脫落了樹葉的老樹,枯瘦的樹枝高高伸入天空。
一彎眉月在樹枝上掛着,穹空幾片薄雲浮着,使得秋天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凄涼。
樹梢輕輕抖動,搖曳的樹影投射在一幢山屋頂上,夜風捲起幾片枯葉,飄進那敞開的窗戶,落在屋子裏。
一燈熒然,清寂無聲,燈光照着柳雲龍盤膝坐在床上,而在另外一張榻上,躺着金羽君。
窗前明月如霜,流泄着清瑩的玉芒,東方萍倚着窗欞,雙手支着下頦,雙眼凝望着窗外,任憑月光遍灑在她的發上,沒有動一下,似是沉浸在冥想中。
好久,燈光綻起一個璀璨的小結,搖曳的燈光使得壁上人影不住地搖動。
柳雲龍自空寂的趺坐中醒了過來,在他頭頂凝聚的一層白蒙蒙的似霧氣體也散了開去。
他吁口氣,雙手一伸,自床上跳下來。
東方萍緩緩回過頭,問道:“你好了?”
柳雲龍點頭道:“這番打坐,全身已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不過我在奇怪以佛門‘般若真氣’仍然會被那女人的掌力所傷,這真使我有點不相信。”
東方萍詫異地道:“你怎麼能一口認定她不是滅神島主?”
柳雲龍思忖一下,望着她的眼睛,緩聲道:“我是出身天山,而現在天山一派卻整個自江湖絕跡,這都是由於滅神島主所傷要……”
他輕嘆口氣道:“當年我師祖曾去滅神島,結果未曾回來,他所帶走的本門一些練功秘典,也都沒能重回天山,以致本門迅速地沒落下去了。現在我爹還留在島上沒回,他就是為了探尋師祖下落而去的……”
他閉上眼睛,緩聲道:“我師祖中年時,滅神島主便已能施展色相迷惑人,到現在已四十多年,她豈有不會衰老之理?”
東方萍道:“據你這麼說,她至少該有六十多歲了,當然不會那麼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