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殿議
看不到正文的看31章作者有話說,上面有寫原因“怎麼不會?”沈躍道,“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你三公主驕縱蠻橫,仗着父皇母后的寵愛無法無天,就算你有傾國之貌,可人家世家貴女也不差啊。這男人啊,都是喜歡賢惠的女人的,不賢惠的女人,就算她美到天邊去,那也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你和賢惠二字根本就沾不上邊,那謝初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你?”
“怎麼不能?”沈令月急了,“就算我脾氣是壞了一點,可是我要容貌有容貌,要榮寵有榮寵,要身世有身世,哪一點比別人差了?他怎麼就不能喜歡我了?”
沈躍嗤笑一聲:“容貌、榮寵、身世,這三點,那謝初哪點缺了,需要娶一個公主來彌補?”
沈令月一時語塞。
的確,謝家是她母后的母家,謝初他爹謝何臻是母后的嫡親兄長不算,還授封鎮國大將軍,他謝初又是謝何臻唯一的嫡子,十歲便被他爹帶着去了邊關,於半年前打了好幾場漂亮的勝仗,將意圖侵犯大夏的北越人趕得遠遠的,帝心大悅,當即就賞其食邑一千戶,封為昭武將軍,謝家父子一門兩將,就這麼風風光光地班師回了京。而今,謝初回京半年,皇帝幾次召見,都對他的表現萬分滿意,當著眾人的面誇過數回,足以見其喜愛程度,論榮寵和身世,他謝初還真的沒有哪點比她沈令月差,至於容貌……咳,他若不是長得那般對她胃口,她當初也不會選他為駙馬了。
想到這,沈令月有點慌了。
她大哥說的還真沒錯,論容貌、榮寵、身世,那謝初竟是沒有哪點差的,他的確沒有必要娶一個公主,也沒有必要喜歡她的!
那可怎麼辦?她什麼都想到了,甚至都排除萬難去跟父皇親自要了賜婚的允諾,可偏偏就沒想到這茬!
那謝初居然會不喜歡她?怎麼可能?
沈令月沉浸在謝初居然會不喜歡她的不可置信與慌張中,連沈躍在一邊說了什麼都沒聽進去,直到沈躍有些刻意地咳了一聲,手指輕敲桌面,她才一個激靈回過神,看向他:“大哥?”
“慌神了?”沈躍嘴角擒着一抹看好戲一般的笑容,“妹子,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凈想着如何讓父皇給你們賜婚、跟我們解釋你和顧審言的關係了,完全就沒有想到謝初可能會不喜歡你,是不是?”不得不說,他與皇帝在某些時候還是很有父子相的,比如此刻,在帶着點自得問沈令月此話時,那眉眼間隱含着幾分得意洋洋的神態就和皇帝如出一轍,沒有半分差別。
自然,也看得沈令月暗中牙痒痒。
她就說他怎麼會這麼悠閑,放下東宮的一大堆事務來她這裏閑聊,原來是來看她笑話的!
“是,我是沒有想到。”她咬了咬牙,心中又是不忿又是不滿,“但是那又怎麼樣?本公主看中的駙馬,還能由得他說不?我看中他,那是他的恩典,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沈躍聽得哭笑不得:“你啊,真是……大言不慚,父皇和母后都要把你寵壞了。”
沈令月輕哼一聲:“我就是這般霸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沈躍一笑,“反正為兄也只是個看客而已,你和他一個想要嫁,一個不想娶,最終到底誰能得償所願,也都是各憑本事而已,公平的很,為兄我沒什麼好說的。你們兩個就儘管各使神通去吧,為兄我就在一旁看看,看看。”
“大哥,隔岸觀火可有違君子之道。”
沈躍微微一笑:“為兄相信,以妹妹的聰明才智,得償心愿不成問題,我若是臨門插一腳,反倒容易壞了妹妹的好事。好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東宮了,至於妹妹的親事么……為兄我就靜候佳音了。”
“大哥好走,恕不遠送。”
“好說,好說。”沈躍拱拱手,轉身離開了湖心亭。
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攬月湖旁的長廊拐角處,沈令月嘁了一聲,重新坐回石凳上。
這傢伙,跑得倒挺快。
“公主,”留香不知何時回到了湖心亭中,見沈令月面色不佳,便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太子殿下他……”
“沒事,不用管他。”沈令月拋下這一句話,托腮陷入了沉思。
謝初想要退婚,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在父皇面前說,而是先和大哥通了氣,這是為什麼?
若是說怕直接退婚會引來父皇大怒,那他難道就不怕大哥發火嗎?還是說他和大哥比較相熟?可他一旦將此事告知大哥,那過不了多久,父皇肯定也會知道的,莫非他以為換了個人去說就會減少父皇的怒火,使他不至於受罰嗎?還是有別的一層意思在裏面?
——他希望能和顧審言重新再比試一下,並且很隱晦地表示,若是你和顧審言兩情相悅,他願意成全你們。
不期然的,沈躍的話又一次在沈令月耳邊響起。
沈令月眼前一亮,心中電光火石地閃過一個念頭。
莫非……那謝初把想要退婚的打算跟她大哥說,不是為了在她大哥那邊通氣,而是為了通過大哥來告訴她,他願意成人之美?
他是在通過沈躍向她表態?
沒錯,一定是這樣!
雖然他表態的和她想要得到的表態大相庭徑,但起碼他表態了,這說明那謝初是有好好地考慮過這門親事的,只是因為以為她喜歡顧審言,所以他才不想被他們兩個當做賭氣的工具、不想和她成婚而已。
這樣就好辦多了!
他既然誤會她和顧審言,那就解開這個誤會不就得了?
“公主?”留香被沈令月的忽然起身嚇了一跳。
“走,”沈令月壓抑着內心的激動道,“去延英殿,我要見父皇。”
當天下午,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薛成就來到了章武營,請昭武將軍謝初前去進宮面聖。
“陛下要見我?”謝初眉頭微蹙,“還請公公示下,不知陛下所為何事?”難不成太子的動作這麼迅速,已經把他的打算告知陛下了?
“陛下愛馬,將軍也是知道的。”薛成笑道,“這不,就在前些日子,羅國的外使進獻了一匹寶馬,陛下一眼就喜歡上了,因其通體雪白,便賜名雲中駒。只是此馬野性甚烈,陛下費了許多功夫也難以調/教,為此苦惱不已,聽聞昭武將軍有一身馴馬的好本事,便趕緊遣老奴來請將軍進宮,想讓將軍相助一二。”
謝初一愣。
特意宣他進宮,居然只是為了幫助馴服一匹馬?真的假的?不會是陛下有意要因退婚一事發落他,但又不好在明面上把這事說開,所以才借馴馬的由頭讓他進宮吧?
他幾分心虛地想着,面上卻不顯分毫:“陛下果真愛馬如斯,就有勞薛公公帶路了。”
“不敢不敢。”薛成忙笑道,“將軍這邊請,公、哦不是,陛下怕是已經等急了,呵呵呵呵……”
不知為何,當聽到這陣笑聲時,謝初眉心一抖,心中沒來由地升起幾分不好的預感來。
這種有些胃疼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莫非真被他猜中了,陛下宣他進宮是為了跟他算賬的?他即將要面臨天子的雷霆震怒了?
不多時,謝初就在薛成的帶領下進了宮,來到了御馬苑旁。
在馬場的柵欄之外見到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時,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行禮參拜:“參見陛下。”
“初兒來了?姑侄之間何必多禮,快快平身。”皇帝今日的心情顯然很好,話中帶着顯而易見的笑意,讓謝初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因為退婚一事而要找他算賬,也不是被烈馬的野性氣到暴跳如雷,還好還好,不用面對天子怒火。
既然皇帝都開口說姑侄了,那麼他此刻的身份就是皇帝的侄兒,因此他從善如流地道了一聲“謝姑父”,就站起身,抬頭看向了皇帝。
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馬場旁邊不止皇帝一人,一位姑娘正伴在皇帝的身旁,挽着皇帝的胳膊在那打量他。
那名姑娘十四五歲左右,容顏嬌美,又身着一襲臘梅紅的騎裝,更顯得她瑩肌玉骨,明眸皓齒,亭亭玉立。
見他望去,那姑娘便沖他露出一個明快的笑來,杏眸彎起:“表哥。”
謝初心頭一跳,暗道看來今日進宮果然不是馴馬那麼簡單,但依舊面上不顯,再度揖了一禮:“見過公主。”
皇帝就哈哈大笑起來:“都是一家人,這麼見外幹什麼。”他笑着拍拍沈令月的手,神情寵溺,“令兒,這下你可滿意了?”
“父皇,你在說什麼呢?”沈令月撒嬌,“明明是父皇讓表哥過來馴馬的,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好好好,不關令兒的事,是朕聽聞初兒馴馬有方,這才讓薛成請了他來的。”皇帝笑着看向在一旁候着的牧尉,“朕的雲中駒呢,那劉斯承怎麼還沒把它牽過來?”
那牧尉連忙告罪:“陛下恕罪,雲中駒性情甚烈,平日裏就不肯輕易服人管教,平日裏飼養雲中駒的牧尉今日又不巧病了,怕是劉大人不能輕易近身。”
聞言,皇帝就皺起了眉:“竟是這般?它平日裏不肯讓人騎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牽都牽不來?那可不成,你帶朕去馬廄走一趟,這劉斯承它不認得,朕它總認得吧?總不能連朕也近不了它的身吧。”
那牧尉應了一聲,就領着皇帝去往東邊,薛成自然跟了上去,不多時,那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前頭,馬場周圍就只剩下了謝初與沈令月二人。
“昭武將軍,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見人都走光了,沈令月就笑盈盈地開了口,“居然敢退本公主的婚。”
想到這,沈令月便沖皇帝露出一個笑容,故作懊惱道:“那好吧,回去就回去,只不過父皇,我們是走了,那這雲中駒可怎麼辦?它是被表哥徹底馴服了,還是只被表哥一個人馴服了啊?若是獨留下它,會不會又踹斷誰的肋骨、踢斷誰的脊樑?到時可就沒有表哥幫着力挽狂瀾了。”
皇帝是何許人也?那是每天都跟一幫文臣武將周旋着的人物,早練就了一身一句話聽成三句話的本事,因此沈令月話音剛落,他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當下笑道:“那讓你表哥留下便是。初兒,就麻煩你多多照看這雲中駒了,朕既然將它贈給了你,那它從今以後就是你的東西了,你愛怎麼馴怎麼馴,只有一點,萬不能辱沒如此寶馬之姿,朕還盼着你能騎着它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呢。”
謝初喜不自勝,應得乾脆利落,又下意識地看向沈令月,冷不防與她帶着幾點微笑的目光碰上,心中就是一跳。
他連忙克制心情收回目光,又覺得這樣太過刻意,便有些局促地衝著沈令月微微笑了笑,權當做是打個招呼,表達一下心中的感激之情,沒想到那三公主卻像是發現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對他笑得更燦爛了,讓他禁不住就是一怔。
他二人這麼三番兩次的“眉來目去”被皇帝盡收眼底,惹得皇帝也忍不住搖頭笑起來:“好了,回宮去了,”又點點沈令月的額頭,低聲道,“你與初兒來日方長,也不差這麼一點時間,這大庭廣眾之下的就和他這麼著,當心你母後知道了念你。”說罷,示意沈令月上轎,一行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揚長而去了。
宮中的消息一向傳得最快,公主不慎落馬,雖然沒有鬧出什麼人命,但不慎落馬這四個字就足夠讓人唬一跳了,因此當沈令月回到鳴軒殿時,絲毫不意外地碰見了聞訊而來的皇后。
她當下就苦了臉。
倒不是她想在皇後面前撒個嬌什麼的,而是皇后雖然素日裏很是溫婉可親平易近人,但那都是對外人的,對自己人,比如她,那就是沒闖禍的時候有如春風般溫暖,一旦闖了禍,那等着她的就是絮絮叨叨的數落了。且皇後學識廣博,數落起人也和一般人不同,尋常人家的母親數落女兒,通常都會揪着女兒的耳朵罵上半天,皇后自然不會這麼做,只是無**之苦,卻有精神之憂:她不會直說,就算直說也不會明罵,而是引經據典,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面上那一份幾分無奈幾分失望的神色又擺得恰到好處,能說的人恨不得鑽地縫裏面去,因此沈令月雖然平時喜歡和皇后待在一起,但若是一不小心闖了禍,她頭一個要躲的就是這位母后了。
只是看今日這架勢是絕對躲不過了,唉,她不過就是想和謝初見一面,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麼要退婚,又為什麼不喜歡她,怎麼就鬧出了這麼多事呢,她今天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都怪自己出門沒看黃曆!
無論沈令月心中如何哀嘆,但傷還是要看的,好在診治的結果並沒有什麼大事,不過就是手臂擦破了點皮罷了,皇帝自然是舒了口氣,直道“沒事就好”,皇后就有些憂心了,微蹙着眉問太醫令:“公主的傷勢重不重?這手臂上的傷痕可會留疤?”
房仁心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當下便從善如流地道:“還請娘娘放心,公主手臂上的傷並不重,頭七天先用繃帶綁着,每日早晚擦兩次祛痕膏,之後就可除了繃帶,一日擦一次藥膏,一個半月內必可痊癒,不留半絲疤痕。若是娘娘和公主不放心,七日之後可再召微臣前來,臣再給公主診治一趟,看看傷勢如何,便有十足的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