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是顧總吩咐的,他說您坐了兩個小時車肯定累了,來家裏歇會兒再去醫院也不遲。”
小劉司機轉述完老闆的話,恭恭敬敬的給林老太打開車門。
林老太沒動，她乾笑兩下連聲拒絕，
“我一直在車上坐着有啥累的，不用歇了，咱們還是直接去醫院吧。”
這是顧家，她女兒為之拋棄洛洛遠走他鄉的地方，林老太對它說不上討厭,但也有種情怯的感覺，當初芳華說要讓她來住一天的時候自己就有點兒猶豫,現在真的來到這兒,林老太有點邁不開腿。
“這……”
小劉司機難辦了，顧總和夫人都交代他要把林老太太好好的接到顧家來，可現在林老太太好像不太願意的樣子。
從第一次去板橋村接她們開始,小劉司機發現林家的祖孫倆不像他原本想的那樣,一直對他很友善也很好說話，唯獨這回不太順利。
為什麼他總感覺林家的兩個人都不太想接觸顧家的樣子？
按理說不應該啊，顧家在林城是個多麼牢靠的後台，她們有夫人的關係在，比別的想靠上顧家的人更有優勢啊。
但這只是他的想法,小劉司機不敢亂說話,他想了下,
“老太太,要不我進去跟夫人打聲招呼吧，看她說該怎麼辦。”
“行。”
林老太也不為難他，“你就跟她說我想直接去醫院，早看完病早回家。”
小劉司機快跑進顧宅，林芳華早早準備好東西等媽的到來，可都到家門口了，媽卻不想進來？
“夫人，我看老太太好像有點情緒，您還是親自出去勸勸她吧。”
林芳華愣了片刻，她想到了一些原因，保養姣好的容顏透漏出些許沮喪，
“不用了，既然媽說不累，我們就這會兒去醫院吧。”
她吩咐保姆去樓上把她的外套和剛給媽買的衣服取下來。
“夫人，那這些準備的吃食要收起來嗎？”
跟着林芳華忙了一早晨的保姆面色疑惑的問道。
“……先收起來，等我們回來再說。”
林芳華套上外套，拎着包快走到院子裏，看到林老太穩坐在車座上，眼睛有些難受，她緊緊靠着林老太坐進去，悶聲開口，
“媽，您怎麼不進來啊。”
林老太笑呵呵的搖頭，看着女兒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我這不是急着去檢查嗎，你們這兒醫院挂號的人那麼多，等我們看完病再回來也不遲。”
“您願意來？”
那雙美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不是你說的要讓我來住一晚，怎麼，又想要反悔啊？”
“沒有沒有，這不是怕您不願意嗎。”
林芳華高興的挽上媽的胳膊，像個小孩子似的對她炫耀，
“我記得您以前喜歡喝羊肉湯，我專門讓人從內蒙古買來的鮮嫩小羊腿，我親自燉了一早晨，等我們回來正好能喝上熱乎的。”
“那麼久遠的事兒還記得。”
林老太摸摸女兒的手，白皙平整，早年勞作時留下的繭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當然，小時候有人來咱們村賣羊肉，阿爹買了一塊回來，您在外面到處跟人打聽羊肉要怎麼做，晚上回來燉了一鍋，那味道我現在都記得。”
林芳華雖然已經離開板橋村十多年，但有些事情印在腦子裏，不論多久都不會消逝。
“好，好，好，等回去就讓我嘗嘗你的手藝。”
林老太笑得開懷。
“誒！”
小劉司機從後視鏡偷瞄了一眼，看到林老太太和夫人相處甚歡的場景，咦，奇怪啊，剛才林老太太還蠻不情願，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她又同意了？
林老太心裏嘆了口氣，剛才是她一時任性了，無論自己感覺如何都不能讓芳華在顧家人面前難堪。她能安排讓自己在顧家住一天，中間應該做了很多事兒。
就按照她的計劃來吧。
顧崇提前給林老太掛了號，拍完片子小劉直接帶着她們去主任醫師辦公室。問診的是之前給她做化驗的醫生，檢查過林老太受傷的地方，醫生說她恢復得不錯。
“像您這個年紀的人啊一般不太注重保養，不過看來您是遵照醫生的醫囑好好休養了，不錯，再調理一個月左右就能下地走路了。”
“還得一個月啊？”
林老太皺着眉頭，“沒什麼辦法能快點好？你們讓我休養，我的外孫女就什麼都不讓我干，她最近學習緊張得很，還得幫我幹家裏的活兒，簡直太耽誤事兒了。”
以後她得時時刻刻注意着再不能受傷，她倒是舒舒服服的天天躺在床上了，洛洛就得遭罪。
醫生扶了扶眼鏡，笑着安撫老太太，“俗話說得好，傷筋動骨都要一百天，何況您小腿還骨折了，看您傷養的不錯，一個月時間已經是往少里說了，您可不能心急。”
“哎呀，真是要命，醫生啊，你看我就是個粗人，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你有什麼偏方或者野法子，儘管告訴我，我都能照做。”
林老太是真急了，抓着醫生的手不撒，方言都忍不住說出口。
林芳華連忙拉住她，小聲的朝她解釋，“媽，這是醫院，醫生開方子開藥都是有科學依據，那些偏方不可信。”
“可，可我得快點好啊。”
最後醫生見老人實在是急，跟家屬商量下，給她多開了幾瓶維生素，
“這些葯也有助於恢復，您每天吃上一片就行，可別吃多了啊。”
林老太如獲至寶的拿起裝葯的袋子，高興的昂起頭，“這我當然知道，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唄。”
“對，咱們老太太心裏門兒清的。”
她拿了葯準備出去坐車，林芳華又拉着往內科走，
“洛洛專門給我打電話說您上次檢查胃那裏有點問題，囑咐我找個醫生給您好好瞧瞧，我讓顧崇幫我約了這家醫院的權威醫生，咱去瞧一眼就走。”
林老太臉上不樂意，
“你們這些人，整天大驚小怪的，洛洛也是，之前那醫生都說了沒什麼大毛病還要你再花些冤枉錢。”
林芳華哄她，“媽，沒花冤枉錢，顧崇和這裏的院長熟，找個醫生給你看看片子，不花錢的。”
“才不信呢，你們就知道糊弄我。”
林老太嘟囔了幾句，最後還是被女兒拽到了高層的看診室。
稱作權威的醫生年紀一般都比較大了，林老太一進門，看到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老”醫生。
小劉司機把病歷什麼的交給他，醫生盯着片子看了十幾分鐘，然後放到一邊和林老太閑聊起來。
林老太覺得自己沒啥事兒本不想來的，希望看完趕緊走呢，這個醫生卻總問自己一些跟治病不相干的問題，一開始她有些不耐煩，沒想到後面說著說著居然聊得還挺愉快。
“你們住在市裏的居然也有過吃不上的飯時候啊。”
老太太很是吃驚。
“那當然，你以為我們這兒是什麼金窩銀窩啊，那幾年我們這兒還不如鄉下，你們最起碼背靠田地，餓極了的時候在地裏頭挖挖，或許還能挖出點兒東西，我們呢，餓極了就只能吃樹皮。”
“誒，我們也吃樹皮來着，那時候餓的啊，在地上看見只蟲子都想烤來吃，樹上的葉子沒了，看見有人吃樹皮，第二天大家都去搶樹皮。”
老醫生笑眯眯的，“是啊，餓了好幾年，後來日子好了，想吃多點兒這胃口還消化不了了，你說說，有糧不能吃，真是不痛快。”
“可不是！”
林老太雙手一拍，“我現在吃飯都不敢多吃，有時候多吃那麼一口吧就有點頂，然後想吐，可吃的少了，又感覺胃燒得疼，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是嗎，一直這樣很多年了？”
老醫生順着她的話好奇地問道。
她想了想，“也不是很多年，可能是上了年紀的緣故，這兩三年吧，胃口不太好消化也不太好，不過不是什麼大事兒，誰身上還沒有個小毛病啊。”
“對，咱飢荒那年代都活過來了，還有什麼是忍不了的。”
老醫生和林老太聊了半個多小時，林老太走的時候還有點意猶未盡的，
“老哥哥，有時間的話來我們板橋村玩兒啊，我招待你。”
“行啊，有機會我一定去。”
老醫生笑眯眯的沖她揮手。
小劉司機先帶着林老太出去坐車，林芳華坐在對面有些緊張，
“醫生，我媽她沒事兒吧？”
她從來沒聽媽說起過她胃口不好的事兒，而且居然都兩年時間了。
老醫生搖搖頭，“從片子和病人講述的癥狀來看，老太太的胃裏應該是長了東西，因為位置比較隱蔽之前的醫生可能沒看出來……我覺得情況不太樂觀。”
話音剛落，林芳華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