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現實世界完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許瓔對顧楚家的廚房比自己家的都要熟悉得多,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做好了幾道葷菜幾道素菜,招呼顧楚過來吃飯。
老實說,許瓔做的飯菜很合顧楚的口味,幾乎算得上是飯店廚師的標準了。他跟杜子昱兩個人誰也不會做菜,每次都是叫的外賣,次數多了也就食之無味了。顧楚邊吃着嘴裏的肉絲,邊轉過頭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看外表明明是憤世嫉俗,我行我素,私下裏卻做得一手好菜,堪稱賢惠的人。
許瓔的吃相斯斯文文的,每次夾在筷子上的東西都不多,吃飯的速度也慢條斯理,猶如眼前不是幾道簡簡單單的菜,而是什麼精美的佳肴。
顧楚看了半晌,連帶着自己手中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什麼?”顧楚一時失神,恍惚間好像聽到許瓔說了什麼。
許瓔抬頭看了他一眼,依舊化着厚重眼影的雙眼嵌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突兀而怪異,只是眸中卻燦若星辰。他慢慢抬手,將手中筷子擱放在玻璃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明天上午十點,天娛的錄音棚,我會幫你指導。”
顧楚下意識地皺眉:“杜子昱已經幫我找好了人,是天音的寧萱。”
許瓔卻接口道:“我剛剛已經聯繫了她,說你是我朋友,不勞煩她來幫忙,她同意了。”
“……”顧楚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手機就響了起來,他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杜子昱”三個字。剛接通,那邊就傳來了近乎咆哮的聲音:“阿楚!寧萱那兒是怎麼回事?她說許瓔接手了你的事!”
杜子昱的聲音很大,顧楚發現許瓔低垂的眉間動了動,應當是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了。
“嗯,許瓔說他能夠幫我。”
顧楚想不通杜子昱有什麼可氣的,以許瓔的能力,來指導自己完全是綽綽有餘。一周的時間很緊張,也沒什麼別的選擇,既然寧萱已經被許瓔替上,事已至此,他只要好好接受許瓔的培訓就可以了。
但杜子昱不這麼想!
“阿楚!他唱的都是搖滾!他能教你什麼?!”杜子昱胡亂找了個理由,粗聲粗氣地說道,“寧萱幾十年的樂壇經驗不比他豐富?!”
“我會唱的不止搖滾。”許瓔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杜子昱聽到這聲音直接炸了:“阿楚!這小子在你身邊?!讓他接電話!”
顧楚皺眉,剛將手機拿遠了一點,許瓔就抬手直直地看着他。
等顧楚遲疑地將手機遞給許瓔后,他立刻轉身走到了陽台。顧楚只聽到他時不時地發出“嗯”、“好”、“不”的聲音,其他的話一句都沒有多說。
再次回到客廳里,許瓔的臉上端着認真而嚴肅的表情,低聲道:“他同意了。”
另一邊的劇組,眾人心中叫苦不迭。
明明一開始好好的,杜導今天剛回到劇組心情還不錯,結果剛剛接了個電話,臉立刻拉了下來,直接扔下拍攝的工作,跑到一邊怒氣沖沖地打了個電話,那咆哮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兩位演員的聲音。等他打完電話回來,臉色沒有絲毫轉晴的趨勢,依舊陰沉地快滴出水來,於是劇組眾人被無端遷怒了。
“卡!再來一遍。”
“再來一遍。燈光呢?!燈光怎麼打的?!”
“這次不行,再來一次。”
……
“唉……杜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哪來那麼大火氣?難不成是更年期到了?再這麼折騰下去我們都快殘了啊……”
“好像是因為顧楚?來,扶我一把,我只剩一口氣了。”
“顧楚又做什麼了?他好像沒回來。”
“誰知道呢?我倒希望他趕緊回來……我算是發現了,顧楚在的時候杜導心情還算好,顧楚不在了他立馬更年期!”
A市劇組中的狀況顧楚並不知情,這兩天下來他被許瓔拉着訓練,嗓子幾乎都快廢掉了。
他的本意是只要將杜子昱給的那幾首歌唱好就行,許瓔卻斷然否決了,反而給他列了一張計劃表,從唱歌的基礎發聲開始教,進行了好幾天的加強式訓練,兩人幾乎24小時窩在錄音棚。顧楚是因為時間緊迫,許瓔則是樂得和他一直呆在錄音棚,外界的時間流逝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絲毫意義。
訓練雖然辛苦,但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在第六天,許瓔終於對顧楚點頭,幫他將那幾首歌錄好。
聯繫上杜子昱后,對方讓顧楚將錄好的母帶交給他在S市的助理。做完這一切,他又收拾了行李乘坐最近的航班趕回了A市,劇組那邊落下了不少進度。
天娛錄音棚內,許瓔低垂着頭,靜靜地靠在調音台邊,視線晦暗不明,投射在手中握着的一盒磁帶上。
給顧楚培訓的時候,除了指定的那幾首外,他以練習為名讓他錄了不少歌,其中就包括這一首。顧楚的聲音很有特色,帶着少年人的清亮,卻也低沉帶有磁性,他的聲音其實很適合唱情歌。
那一個晚上,因為缺乏靈感而倍感煩躁的他應了齊昊的邀約去了零度,卻沒想到被一首悲戚入骨的《遙遠孤途》所震撼。那一瞬間,他腦中早已遲滯的思維猛然間豁然開朗,不期然想到若是自己的新歌被那直擊人心的聲音所吟唱會是怎樣一番場景,這一想法剛一出現就迅速席捲了自己的心神,讓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等他將自己的曲譜送到那人眼前卻換來那人冷淡的拒絕時,許瓔一顆火熱的心迅速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通透。
是啊,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若是顧楚一開始便答應下來,他對他的執着或許也不會太深,但在他一次又一次邀請對方,而對方始終保持拒絕的姿態后,最開始的念頭便成了抹不去的執念,深深紮根在他的心底。
他想要靠近那人,想要見到那人唱歌的姿態,所以在他不期然聽到杜子昱四處找人指導顧楚的時候,二話不說直接找上了顧楚。他幫他訓練,幫他選歌,將他的狀態調整到巔峰,然後半真半假地給了他幾張曲譜讓他錄下來,其中就包括他鬼使神差又重新作好的那首歌。
腦中思緒翻飛,面上卻絲毫不顯,半晌,許瓔抿了抿唇,眸中堅決一閃而過。他站直身體,將磁帶放到一旁正在調音的青年手邊,平靜地說道:“把這首歌收到我的新專輯裏。”
“這是?”青年疑惑。
“放心,是我自己的歌,《不見紅塵》。”
“咦!這不是你之前定下的主打歌嗎?你不是把它撕了嗎?!”
“少廢話,放到我專輯裏就是!”許瓔冷聲道。
“好好好!沒問題沒問題!李姐!李姐!有救了!許哥主打歌回來啦!”
……
顧楚回到劇組后,除了開始幾天被杜子昱逼着趕進度外有些疲憊外,很快便再次適應了這種節奏。一段時間下來,劇組內眾人也已經互相熟悉了,飾演母親的梁紅和飾演繼父的張繼文都是老演員,多年來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待人處事早已張弛有度,就算一開始聽說過什麼小道消息,也沒有泄露絲毫情緒,依舊和和氣氣地和顧楚相處。
林如靜和鄧子奇則比較單純,認認真真拍戲,也沒想其他有的沒的,平時也多次受到顧楚的指導,因此和他關係也不錯。鄧子奇人小嘴甜,在劇組裏哥哥姐姐地叫,加上他清秀的小臉,讓眾多女性捂心捧臉,很是吃得開。
工作人員方面,洪施和汪順平都對顧楚表現出極大的欣賞,杜子昱更是不必說,除了一些閑話外倒也沒發生什麼讓顧楚鬧心的事。
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拍攝進入收尾階段,劇組中一切如常,外界卻因為顧楚這個名字再次起了軒然大波。
一月初,許瓔趁着新年發佈了新專輯《繆斯》。與以前風格完全迥異的專輯名稱讓眾多歌迷一頭霧水,不管如何,鐵打的愛豆流水的腎,愛豆的新專輯還是要入的。只是當他們帶着疑惑打開專輯,驀然發現除了幾首依舊帶有搖滾風格的曲子外,專輯主打歌竟然有一個無比文藝的名字。
愛豆這是怎麼了?轉風格了?
帶着無比的好奇與探究聽了這首歌,眾多歌迷表示,他們都驚呆了!
許瓔的歌大部分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輕快的節奏,密集的鼓點,時而輕緩時而猛烈的結他聲,很容易便能將人內心的情緒帶動起來,但這首《不見紅塵》,卻和他其他的歌曲全然不同,歌詞中不再是嬉笑怒罵,不再是尖銳張揚,而是千帆過盡的情傷,是江湖不見的哀凄。
舒緩的背景樂緩緩鋪開,如同水流輾轉在指尖,順着手臂一路往上,纏在了身上,溫暖而纏綿。鼻尖是松林濤壑的清香,耳邊是清風的嗚咽,一股清涼從胸間迸出,沿着四肢百骸遍佈全身。
恍惚間,一個清朗的男聲緩緩開口,悱惻的歌詞如泣如訴,引人落淚,忽然,另一道男聲糾纏着響起,如幽谷中驀然上升的笛音,似吟似唱,追逐着前一個男聲,像是攀附在高大樹榦上的藤枝,如影隨形。最後,兩道男聲混合,將歌曲推至高|潮,奇異的是,兩道聲音清晰可辨,親密無間又分庭抗禮,完全說不上誰壓了誰,卻都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眾人恍恍惚惚,回過神來,耳邊似乎還殘留着那不熟悉的男聲清清冷冷的吟唱:
“……這一夢,愛恨情仇俱苦;
這一生,貪嗔痴念盡付。
再回頭,紅塵不見,真情難訴。”
主題曲是由一位資深作曲家寫出並譜的曲,和電影空靈澄澈的配樂相呼應,講述的正是周玉這個角色。
這次顧楚同意了許瓔提出的合唱主題曲的要求。一方面因為他的名聲由於前陣子許瓔在節目上的聲明開始稍微有所好轉,他對許瓔懷有感激;另一方面則是杜子昱的鼓勵。
《不見紅塵》這首歌在華國etunes主頁上高高佔據榜首的位置,引起了不少注意,同時,這一排名在A國主頁上也呈現了不斷上升的趨勢。儘管A國廣大歌迷出於文化自信,對於其他語言的歌曲很難產生共鳴或者是一見鍾情的情緒,但隨着越來越多在A國的華國留學生注意到這首歌,並努力在自己的圈子中互相安利,甚至有一些非常有才的年輕人將歌詞翻譯成流暢優美的英文進行翻唱又上傳視頻后,眾多A國歌迷也開始關注起這首歌,一個多月下來,這首歌慢慢爬到了榜單前16的位置。
在這種趨勢下,杜子昱讓顧楚趁熱打鐵,接下電影主題曲——雖然他依舊滿臉不爽。
和許瓔一起錄歌的過程很順利,兩人在培訓的時候就已經互相熟悉的對方的節奏和風格,因此沒花多少時間就將主題曲給錄好了。
與此同時,顧楚接到林的助理打來的電話,告知他三月初去A國N市試鏡,併發來了一段歌詞。
“看來你跟許瓔合唱的影響還是有的!”杜子昱看到顧楚手中打印出來的幾張薄紙的時候,眉間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前陣子林特意給我打了電話,說是在etunes上聽到了你和許瓔兩個人一起唱的歌,覺得很不錯,那首歌的風格正好和他劇里的一首歌很接近,你可以去試試一個角色。”
說著他又抬起頭,對上顧楚的視線,“林的這部音樂劇籌備了半年多,舞美服裝伴舞都已經開始設計,現在等選定角色,七月份就能在寬街進行公演。”
寬街,A國戲劇和音樂劇的聖地,有着兩百多年的歷史,出現過眾多斬獲諸多國際大獎的優秀戲劇和音樂劇。A國的娛樂工業在全世界處於領頭地位,音樂劇和戲劇也有着巨大的輻射面,吸引世界各地的戲劇迷和音樂劇迷前來寬街買票觀看。
收到通知和歌詞后,顧楚去找了許瓔,在他的幫助下練習試鏡的那首歌。一切都在好轉,直到顧楚某天回家后發現郵箱裏再次收到一封郵件。
第二天,顧楚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鴨舌帽,再次到了一家咖啡館。
依舊是安靜的氣氛,卡座後方還是幾個女孩子隨意地聊着天,話題從化妝品到流行衣飾再到音樂電影,忽然轉到了許瓔那首歌上。十幾歲的女孩子正好是個性張揚的時候,喜歡許瓔的裝扮,喜歡許瓔的聲音,也喜歡許瓔的這首歌。不知怎麼地有人提到了顧楚,其他幾個人沒怎麼說話,一個尖銳的聲音帶着不屑地說道:“鸚鵡也說了要歌迷用心去聽這首歌,你們自己憑良心說,顧楚在這首歌里的唱功是不是爛到家?許瓔這麼誇顧楚是不是因為眼睛瞎?那些緋聞怎麼了?跟顏卿曖昧跟導演曖昧又怎麼了?人家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了?是!他之前確實很腦殘,但對顏卿造成實質性傷害了嗎?我就搞不清楚網上那些蹲在他微博底下問候祖宗十八代的,多大仇?啊?退一步說,就算他真是個腦殘是個傻逼,他唱的歌也是垃圾?這邏輯何在?!”
一個女聲憤憤不平地回道:“你就是喜歡他的歌而已!”
之前的女孩子哼了一聲:“對啊我就是喜歡他的歌,他的人怎樣我還真不在意!只不過看不下去那些人因為偏見亂罵人,順帶把鸚鵡都罵上了。”
其他女孩子低低勸了幾句,話題又轉開了。
耳中聽着身後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討論,顧楚緩緩轉動着杯中的勺子,手下的花式咖啡幾乎被他摧殘得面目全非,僅剩一團斑駁的泡沫浮在咖啡表面。
這一次男人來得很快,依舊是一身西裝,臉色卻很糟糕,看上去很憔悴。看到顧楚的瞬間,男人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快得讓人捕捉不到,接着他冷笑了一聲,大方落座。
“說吧,找我出來什麼事?我記得你前陣子拍片的片酬已經拿到了,不至於拿不出那個數。”
顧楚依舊垂着頭,自顧自攪動着手中的勺子,語氣卻很從容:“你對我了解的倒挺多,不錯,我最近拿到的片酬確實夠那個數了,不過我為什麼要給你?”
男人雙眼一凜,臉上的贅肉抖了抖:“你什麼意思?真不怕我把那些視頻發給記者?”
抬起頭,顧楚似笑非笑地回道:“當然怕啊。”只是語氣中卻有着漫不經心。他從桌面下拿出一張光碟,推到了男人前面。
“這是什麼?”
“你總共給我發了三次郵件,郵箱是新註冊的,IP位址用的是代理。那些視頻——加起來時間已經長達二十分鐘,也足夠我做些事情了。”
男人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張光盤裏,是我找人將那些視頻里的聲音還原后的結果,不是那種模糊的聲音,而是清晰無比,能夠辨別得出聲紋的聲音。”顧楚屈指在那張銀色的空白光盤上敲了敲,唇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李清,你覺得裏面會是誰的聲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