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捉)
阿夏跟我聯繫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我問她什麼時候飛來的,她說本來昨天下午就到了,住在風華大酒店,結果遇到點事情,晚上就沒聯繫我。
我說,“不着急,你要有事,你先忙。完了咱們聯繫。”
“也不是啥大事兒,就是在酒店碰到一傻缺,爬上我的床結果要我對他負責,跟神經病似的,給他錢吧他還裝清高不要,撒的滿屋子都是,還特么堵在門口纏着不讓我出去。我實在沒轍,叫人給好好兒削了一頓,總算清靜了。”
我:“......”
阿夏這事兒聽着挺狗血,不過她這樣的人狗血劇情多了去了,所以人家頗不以為然,“哎不說這個了,你中午能出來嗎?我請你吃飯。”
“當然能啊,”我還挺激動的,夏總是人上人,跟着夏總有肉吃嘛。“謝謝夏總,抱住土豪大腿吃香喝辣!”
“千萬別!”阿夏在電話那頭笑,說,“你們同城哪兒的麻辣燙好吃啊?我請你吃麻辣燙吧。”
我:“.......”
這就是阿夏,她那麼有錢,和我在一起,總混在人堆里喝啤酒擼烤串吃麻辣燙,十分愜意。
掛了阿夏的電話,我給阿原發了信息,跟他說,我今天要外出見朋友,中午沒法做飯了,要他自己解決。
阿原打電話過來親自確認了一下,“珊珊,你要出去見.....朋友?”
“嗯,我朋友,以前的合作夥伴,真土豪。”我哈哈笑着,“我這是重財輕色。”
“那你去吧,好好玩兒,不過要早點回來。”阿原在那頭說,“我們的戀愛關係才剛開始,連一天都不到呢。”
“放心,忘不了。我估計晚上就能回來。”我信誓旦旦保證。夏總太忙了,肯定不會在同城待太長時間,她這一刻跟我吃麻辣燙,下一刻嘴一擦恐怕專機直接坐上就飛回去開會了。
然而我估算錯誤。
事實是這天我很晚才回去的。我跟阿夏約到同城步行街見面。她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高個頭,穿英倫范兒的格子風衣,牛仔褲,休閑鞋,頭髮挑染微卷,真正的氣質美女。
阿夏比我還要大兩歲,但是保養的很好,不見老。見了面互相擁抱一下,然後阿夏開始吐槽,“Susan,我好羨慕你現在的狀態,你果然越活越年輕啦,難道修鍊成精?”
“哈哈哈,我也羨慕你啊,土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對着她,雙眼使勁兒冒星星。
“噗,滾。”阿夏送我一枚純度很高的白眼。
我們在一家大排檔一邊聊天,一邊吃麻辣燙。阿夏還是那樣,在我面前,總是很真實,不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會晤上大家都穿的非常正式,阿夏一出現,女王氣度鎮壓全場,叫我畢生難忘。她的另一面讓人心生敬畏,而現在這面,讓人願意親近。
我們一人一碗麻辣粉,吃完意猶未盡,又燙了很多菜,阿夏辣的直吸鼻子,還一邊跟我說,“好辣好辣!我件事兒要和你說呢,差點辣糊塗忘了。”
“.........艾瑪辣死我了....你要說什麼?”我辣的嗓子冒煙,還不忘問她。
“小道消息,”阿夏喝了一口汽水,壓低聲音說,“環城的市長要換人嘍。”
“......”我愣了一下,因為太辣,都沒反應過來她幹嘛跟我聊這個,“換就換唄。”
阿夏是東南省二代背景起家的生意人,比我們大多數人站的高,也看得遠,她要說哪兒哪兒換人或者怎麼著,消息百分百可靠,我不疑有他。
“阿西吧,你就這麼雲淡風輕?”阿夏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高人啊,修鍊出來了?寵辱不驚吶,瞧瞧您這境界!”
我灌了一口橘子汽水,聽阿夏叨叨幾句,這才把思維換過來。紀/委年後開始調查環城的市長,根據官/場現形鐵律,自然是一查一個準。該市長的其他豐功偉績我不清楚,不過當年環城施建的國際商務中心項目,就是這位領導一手抓的。最後樓榻了,他特么的還在官位上坐着,戴名表,抽高級煙,子女早些年跑去外國上學,後來都成了歪果仁,網上不是沒有過風浪和質疑,可那又如何,還不是很快都被壓下去了。
還有他的什麼裙帶關係,建設局還是規劃局的副局長,他的七拐八拐的表侄子,是當時國際商務中心的施工總包方。還有項目監理,是什麼同鄉遠親,關係層層疊疊,如同織了一張密網,將頭頂遮的暗無天日。因為人家上面有人,上面的上面也有人,上面的上面的上面還有人,所以從上到下自視甚高,目中無人。而在這些人眼裏,出圖搞設計的人,那都是狗一樣的存在。
用不着我再解釋什麼,前因後果一猜便知。我栽在這件事情上,我自然不會忘記我是怎麼栽的。只是,這件事情於我,也沒什麼關係了。不過貪/官落馬,還是大快人心,所以我跟阿夏說,“哈哈哈,我以為要得到這個結果大概還要再等一個花甲,沒想到才三年,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我一邊說,還一邊慷慨激昂地模仿着當年說出這句名言的演員那種神一樣的表情。
阿夏噗的一下,辣子嗆在嗓子裏,咳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態度不端正!”阿夏眼淚嘩嘩的,手伸過來拿走了我的筷子,“不許吃,說清楚再吃。”
“沒什麼好說的,感謝威武的夏總告訴我這個令人欣慰的好消息。”我英勇地將筷子奪回來,順便給她遞了紙巾。
阿夏又說,“牽一髮而動全身,當年商務中心的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沒準還會有人找你調查情況呢,你得有個心理準備,沉冤一旦得雪,你就該復出嘍。”
我靜默良久。我希望沉冤得雪,但我不想復出。我如今衣食無憂,手裏除了有兩百多萬的現金,當初最風光的時候還掙錢在深城新區商業中心買了個商鋪,算是保守投資吧,每年下來能收四十萬的租金,還有我的國家一級註冊建築師掛靠費,一年也能拿十幾萬,這些錢夠我這種對生活沒有什麼過分物質要求的人花一輩子了。
“Susan,組織需要你,等你浪回來,就回歸上神之位吧。”阿夏搖着我的胳膊,辣的直吐舌頭,“反正你這幾年也沒閑着着,作品大大小小也有不老少,前年你給我們下屬公司設計的那個六星級酒店我們後來報名參選建築獎,你猜怎麼著?噹噹噹噹噹噹——入圍啦!”
“......”
我的眼眶有點紅,鼻子有點酸,一定是麻辣燙給辣的!
“Susan,天道酬勤,梁思成獎離你不遠,普利茲克獎也離你不遠了!”阿夏語重心長,撅着因為吃麻辣燙而紅不溜丟的嘴唇說,“其實你和我一樣,不看重家庭,也無所謂愛情,我們這樣的人,沒有事業,早晚會枯萎的。”
一樣嗎?我有些質疑:怎麼可能一樣。
“summer,”我直接喊她的名字,而不再開玩笑似的叫她夏總,“我覺得我們不一樣。怎麼說呢,我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你可以嗎?你願意放下你所有的責任和工作,和我組團去浪嗎?”
阿夏給我氣着了,“你厲害了!我們賭一把,看看你能不能什麼都不管,就在外頭浪上一輩子。哼!”
我哈哈笑,這頓麻辣燙,從下午吃到了傍晚,仍然覺得不過癮,我和阿夏從步行街穿出去,又找了個燒烤攤,開始喝啤酒擼烤串。
天已擦黑,我儼然把答應回家和阿原一起吃晚飯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只顧着和阿夏聊天,聽她天南海北的胡侃,又或者我們肆無忌憚地討論男人和他們的黃瓜,說起這個,阿夏帶着微醺的酒意,滔滔不絕。
“你知道我昨天為什麼沒叫你出來?”阿夏做不堪其擾痛苦狀,“因為我昨兒晚上在酒店遇上個奇葩。太奇葩了!小夥子看着很年輕啊,結果呢,三十歲,嘖嘖,三十歲的帥哥,我剛開始以為他是MB,誰知道是個良家婦男!”
我好奇,啤酒喝的有點暈,就接着聽她跟我叨咕,“他就是長得好,但活不行,主要是不熟練,尼瑪弄得我都沒盡興。我沒怪他就不錯了,尼瑪還讓我給他負責。艹,我差點找人給做了,幸虧我忍住。”
“還有這樣的人?”果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有啊,我碰上兩三回了。”阿夏笑嘻嘻的,“但都沒這位這樣能跟你死纏爛打,深井冰嘛簡直是....,哎我最煩這種人,一看就是家裏老媽捧在手心裏慣大的,所以入了社會,對着比他年長的女性就會有特彆強的依賴心,我跟你說,你要是碰到這種男人,千萬躲遠點,這種男的要是結婚,找媳婦都是按照自己媽的標準找的,離了媽他都活不了!神煩!”
她說,我就當笑話一樣聽着,然後我電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阿原,酒醒了大半。
“珊珊,.....你在哪兒?”阿原聽上去有些着急,“怎麼到現在沒回來?”
“我在商業街後面那個巷子裏擼烤串兒喝啤酒呢。”我趕緊解釋了一下,“對不起啊,我忘了時間。”
“.....沒事兒,”阿原說。“你們什麼時候散場?我過來接你。”
“不用,你先休息,我自己就回來了。”我說,然後我就掛了電話。
阿夏看着我,笑的意味深長,“怎麼著?小情兒還是定下來了?”
我:“......”
阿夏沒所謂,“得了,我也該走了。你等着你男人來接哈。我就不送你啦。”
我:“.....”
阿夏說走就走,她一個電話,她的私人助理和司機就從附近趕過來,之後她跟我告別,說她得回廣城,以後再聯繫,祝我旅途浪的開心。
我揮手說再見,看着她遠去的瀟洒的背影,感慨不已。她不止對我有恩,可能還真的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