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此為防盜章而崇元帝緊走兩步到他身邊,又是一腳踢在他腿彎上,讓他復跪倒在地上。
“豬狗不如的東西!”氣怒之下,崇元帝的嗓子都破了音:“你的一切,皆是朕賜於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你就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朕去死?你就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大位?朕,是生你養你的親爹啊!”
邊說著,邊又狠狠幾腳跺在李憫脊樑上,那架勢,恨不得將李憫脊背跺斷似的。
李憫反倒硬扛了這幾下,動也不動。
崇元帝到底上了點年紀,大怒之下一時竟覺着力不從心,不得不扶住一邊柱子大口喘息。
“父皇可知,那丹中邪蟲是為何物?”李憫這才慢慢開了口:“兒臣告訴父皇,那叫蠱蟲。南疆的巫女,從山林中採集來諸多惡蟲,置於一鼎中,以秘葯驅使,使它們相互殘殺,彼此噬吃,存活到最後的一條,才成為蠱蟲。”
他轉眸,盯住了崇元帝:“父皇聽了,是不是覺着很耳熟啊?我和你其他的兒子們,不正是這樣被你對待的嗎,是你驅使着我們爭鬥不休,扔掉自己的良心,毀滅所有的希望,變成你所謂的豬狗不如的東西——這難道正是你想要的嗎?我就是父皇你親手炮製的蠱啊,所以,我請父皇你親自嘗一嘗這蠱蟲的滋味,父皇又有什麼可動怒的呢?”
崇元帝聽了卻只覺着好笑:“原來你是為這點子事怨念於朕,原來你是個這樣不成器的東西。可嘆朕以往瞎了眼,竟沒看出來。”
李憫沒想到,這麼一番話竟半分不能讓崇元帝動容。這個如冰山一般強硬的人,當真沒什麼能融化他、擊倒他嗎?李憫心中湧起強烈的挫敗之感,再無法保持鎮靜。“我不成器?是,我不成器,大哥也不成器,我們都不配當你的兒子!所以我們都合該去死,唯只你一人,唯只你一人千秋萬代洪福齊天便是!”他嘶吼道。
“真真可笑。”崇元帝緩緩踱步道:“聽你這話,你是還對老大存着情分?當年分明是你自己親自把他逼上死路,今時今刻卻全推到朕身上。不僅不成器,還沒擔當。唉,當年朕愛你們母親柔媚,如今看來,她這份柔,卻是害了你們倆。朕就該聽肅敏皇太后的話,另擇皇后的……”
李憫聽了這話,恨意滔天:他不僅,對他們毫無歉意,竟是連母后,都一併詆毀!
李憫閉上眼睛,覺得再沒什麼要說的了。
——只剩下讓他去死的**!
他驟然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瓶子,摔碎在地上!
隨着瓶子破裂,崇元帝驟然捂住了心口,面目扭曲。
眼看他就要呼喊出聲,李憫敏捷地竄起、捂住了他的口鼻。
用力,再用力,眼看崇元帝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微弱,李憫心想着該再用把力,讓他永不能呼吸。
可是手上卻是越來越酥軟,無論如何這最後一把力出不來了。
李憫頹然鬆了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如夢初醒般張皇四顧。須臾又撲到崇元第身上嚎啕大哭:“父皇,父皇你怎麼了,來人,快來人!”
外面提心弔膽候着的德生與趙嘉立刻推門而入。
“御醫,速傳御醫!”滿臉淚痕的李憫朝他們吼。
而那邊,之前被崇元帝遣出后,方錦安覺着身上疲累不堪,再支撐不住,必須得回床上躺一躺才行。
李憶緊走兩步追上她:“我送一送太子妃。”
邊說著還揮退宮人們,親自扶了方錦安。
一干章華殿隨侍宮人雖是詫異,卻也沒多想。
“身體如何?可是累了?”李憶先道。
“還好。用不着你把我當成老人一般。”方錦安笑道。
“並沒有。”李憶說是這樣說,手還抓的牢牢的。
他很想問一問她前日在長風殿前,可曾傷着了自己。
可是卻又顧及她生性要強,想來並不願意別人憐憫她。
也想謝她今日的出手相助,更想問一問她日後的打算。
可是又思忖她對李憫到底有情,縱然是揮劍斷情絲,想來心中定然難受,怕說了勾起她傷心。
因此一時半會兒竟是找不出話來說,只覺着全身僵的難受。
還是方錦安先開了口:“今日倒是無意間發現陛下服用的丹藥中有蠱蟲,也多虧你已把鴻明訊問了出來。太子做下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決然是要被廢了的。一則陛下的性情決然容不得這種事,二則太子勢力不小,為了朝堂安穩,這廢儲之事必須雷厲風行為之。我想,如無意外,明日的朝堂上陛下便會明示群臣。”
“我也這樣想。”李憶小心翼翼道,唯怕說錯了什麼刺激了她。
“現下這朝堂情形,儲位你有幾分把握?”方錦安倒沒察覺他這份苦心,語氣也平和的很。
“其他皇子中,若論功績,並無人可及我。只是,到底我根基不是很雄厚,生母又卑微。若說起母家顯赫,還是六七兩位皇子。世家們定會扶持他們二者之一。”李憶答道:“但是他們畢竟資歷不足,勢必為世家控制,父皇肯定也不想。父皇最好的選擇,應該還是我。扶我上位,同時挑動世家們支持兩位皇子與我對立,牽制於我。”
“沒錯,”方錦安點頭:“以前是扶持庶族支持的你,牽制世家支持的太子,現在又反過來以行之。唉,你父皇這一招用過來用過去,還真是不嫌累。”
“還是你們侯府好,從來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李憶苦笑。看她似乎心情還好,便試探着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正想求一求新太子的恩典呢。”方錦安歪頭朝他笑笑:“好好待我晉原的子民,不要讓人丁田畝令這樣的事兒重演。”
“你這是什麼話。”李憶急道:“那是我們一起守衛過的百姓,便是你不說,我自然也會善待他們。”
方錦安又笑笑:“看看你這兩年做過的事兒,的確是為民的,不過小憶啊,師兄的心委實是涼透了,師兄先把話撂在這兒,若是你他年有違今日之言,便是我死了,也會從棺材裏爬出來,振臂一呼,召集我舊日將士,殺回晉原去。”
為什麼,對李憫就沒這麼狠心?李憶嘆了口氣,道:“若有那一天,你先殺了我便是。”
方錦安顯然並沒怎麼看重他這話。“另外還有一件事呢,”她又道:“是關於我自己的。”
她仰頭望向滿天璀璨星河:“我和李憫這一段姻緣,就算是告終了。我不想在這個宮廷里呆下去了,要讓你幫忙讓我離開……”
“你要回晉原?”李憶驟然抓緊了她。
方錦安搖搖頭:“怎麼能回晉原,晉原我永遠都回不去了呀……我想去江南,尋一山水嫵媚蓮荷溢香之地了此殘生——這一點小事,小憶你總要幫幫忙吧?”
這下輪到李憶整顆心都涼了。
“嗯?”方錦安還在催促他。
她決定了的事兒,從來沒人能夠改變。怎麼辦。李憶瞬間急出了一身汗。“當然,小事,呃,先把眼前事兒忙完了再說吧。”他含混道。
好在方錦安沒跟他堅持。她伸手揉揉太陽穴:“唉,我還有什麼事兒要說來着,剛一下子想到了,卻又突然想不到了……”
“想不到就不要想了,你今天累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休息吧。”李憶忙道。
“應該是一件很要緊的事兒…..”方錦安還是蹙眉:“時候的確不早了,你今晚倒是不能休息了,得盯着陛下和長風殿的動靜,免得橫生枝節,也得籌謀明早朝堂上怎麼應對……”
“啊!”她突然驚叫一聲:“我想到了!”
她一把抓住李憶的手腕:“蠱蟲這種東西,是分子和母的呀!子蟲潛伏於人身上,母蟲卻是另外安置,控制子蟲發作,剛才,在長風殿中沒有搜出母蟲吧?雖然,雖然我給陛下用了丹,殺了一些蟲,若是還有殘餘的呢?誰知道他們給他吃了多少進去!”
李憶聽了這話,驟然變色。“你好好在這裏獃著!”他交待一句,轉身向長風殿大步跑去。
等他到達長風殿,卻見殿中亂成一團。宮人、禁衛軍一個個似無頭蒼蠅般亂竄。
“發生何事?”李憶利喝。
“殿下,陛下突然暈倒,昏迷不醒!”侍衛統領趙嘉過來,六神無主地與他說。
“那太子呢?”李憶又問。
“太子……”趙嘉茫然四顧:“剛才人還在這兒……”
“辛苦。”方錦安看着他點點頭。此刻,她的神情沉穩堅定,眼眸中有點點的光。李憶每次見了這眼神,總是會莫名聯想到朝暉映射於雪山之上——這才是他熟悉的方錦繡,也是李憫熟悉的方錦繡。
所以,現下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碰頭。“今天一定很累,回去安心歇着。”李憶又催促她。
好在方錦安行事向來乾脆利落。她清楚這裏並非她的戰場,故而絕不多逗留。她轉身的那一刻,李憶輕輕舒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她提步,一聲撕心裂肺的“阿綉”,穿越人群,穿越喧囂,撞入李憶的耳朵。
李憶扭頭看去,正看到李憫推開許默的阻攔,從城樓上瘋了一般衝下。
李憶驟然捏緊了拳頭。他又看向方錦安,幸而方錦安並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