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追夫
V章購買未達60%的讀者,立馬購買完整或48小時后可正常閱讀就在警察與恐怖分子之間的空地上,那幾名被掃射的孩童就這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前方已經有警察下意識伸出了手,想要迎接他們。
還有警察拚命叫他們別動,別動,然而為時已晚。
那群孩子都像是啞了一般,幾秒鐘前還在尖叫着、哭喊着,不顧一切往外沖。此刻陡然間站定,一動不動,彷彿被抽走生命的玩偶。
恐怖分子大聲叫着蹲下。
滿面淚光的孩童們就這麼渾身發抖地蹲了下來,蹲在死去的同學身側,雙目驚恐地注視着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人。
更多的鮮紅液體從地上蔓延開來。
而他們死死瞪着那一幕,卻不敢發聲。
歹徒還在對警察喊話。
警察依言朝校門口退,一步一步。
薛定離事發地點不過十來米,身後是一排鐵質垃圾桶,就在恐怖分子衝出來時,他想也不想便卧倒在鐵桶後面。
他並不知道,從黃線外堪堪可望進校門口,望見這一塊狹小-逼仄的天地。
因此,槍響時,祝清晨就看見他猛然撲倒在垃圾桶后的場景。
她並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只看見他一動不動趴在那裏,弓着腰,姿勢極為扭曲,卻還拿起胸前的相機,調好焦距,藉助垃圾桶的掩護不斷按着快門。
劇烈的槍擊讓他的動作凝滯了片刻,然而很快,他又開始拍攝。
哪怕她清楚看見,他的白T恤後面已經開始滲血。
因為姿勢太扭曲,傷口又震裂了……
裏間的警察拿着對講機,外邊的指揮官也能及時得到信息,做出決斷。
一旁的記者一直在捕捉指揮官的話,零零星星用英語做着報道。
祝清晨也就理所當然知道了更多事情。
比如又有三名學生中槍身亡。
比如恐怖分子提出要求,要政府立馬調來一架直升機,供他們離開,否則就繼續殺害更多人質。
又比如,狙擊手已經在學校旁邊的高樓上就位,卻遲遲下不了手,因為三名恐怖分子都在周身綁滿了土質-炸-彈,還劫持着人質。一旦狙擊手稍有失誤,就可能射中人質,抑或引爆土質-炸-彈,令三十餘名人質和現場警察一同喪命。
指揮官最後的決策是,儘力安撫恐怖分子,以最短時間提供給他們所需的直升機。
因為直升機載人數有限,恐怖分子不得不放棄大批人質,至多攜帶一名幼兒同行。解救出剩餘人質,意義重大。
校內一直僵持着,直升機在十分鐘后抵達現場。
恐怖分子遲疑再三,釋放了大批學生,最後只留下一名九歲男童,和那名青年女教師。三人開始緩緩朝校門口移動。
應他們的要求,警察也只能一步一步往校外退,始終與他們保持着距離。
直到最後,所有警察都退出了校門口,圍成了一個圓弧型,直升機就停在那裏。
那架直升機至多能裝下四人,多一個都不行。
其中一名恐怖分子迅速放棄女教師,將她推搡至警察之中。
警察接住了她,接住了滿面淚光,哭都哭不出聲,只是突然間癱倒在地無聲啜泣的她。
黃線外,人群一片寂靜。
三名恐怖分子很快帶着男童開始上機,一人拎着他,槍口擱在他太陽**上,其餘兩人拿槍抵住牢牢捆綁在身體上的炸-彈,手指正扣在扳機上。
一旦警察有所動作,他們就將引爆炸-彈。
所有人都看着這一幕。
只有祝清晨沒有。
祝清晨目不轉睛盯着薛定。
當所有警察都退出了學校大門,當恐怖分子站在校門口,在那鐵桶后,只剩下薛定一人伏倒在沒人察覺的地方。
就連恐怖分子,都沒察覺到背後有人。
機艙門開了,三名恐怖分子就站在直升機旁,第一人開始登機。
因為飛機要起飛,所有警察都無聲地向黃線外移動,恐怖分子並未察覺到異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人群深處的總指揮官突然無聲地舉起手來。
砰——
砰——
砰——
在他的手升至最高處時,三聲猛烈的槍響,同時在半空響起。
高樓上待命的狙擊手接受指令,搶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分別朝三名恐怖分子頭部開槍。
這是指揮官十分鐘前做好的決策。
提供飛機給他們,為的也是這一刻。
除了那名男童,其餘人質都已經安全,警察借飛機起飛為由也向安全地帶撤離。這個時候狙擊手上陣,哪怕引發土製炸-彈爆炸,也不會波及太多無辜的人。
可意外也出現在這一刻。
三聲槍響后,兩名恐怖分子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然而還剩下一名,僅僅是被子彈擦過了臉,面罩被擦破一道口子,足以看清血流如注的一小塊面頰,卻沒有生命危險。
他又驚又怒看着同伴倒在腳邊,忽然間爆發出憤怒的吶喊,拿槍抵在腰間,眼看着就要朝不遠處的人群撲去。
不好,他要發動自殺性襲擊!
然而人的反應速度總是有限的,當所有人反應過來,當所有的槍都對準了他,已經沒有人敢開槍。
高速移動中的人是無法瞄準的。
一旦命中他身上的炸-彈,誰也說不清會發生什麼後果。
可難道就任由他撲進人群,引發人體炸彈?
千鈞一髮之際,從他身後的垃圾桶後方,忽然有人一躍而出。
因為恐怖分子身上綁有大量土製炸-彈,奔跑的速度沒有那人快,幾乎是以肉眼難以辨清的速度,他就猛地朝恐怖分子撲了過去。
並且一舉成功,將恐怖分子壓倒在身下。
沒有料到身後竟然有人,恐怖分子猛地被撞擊在地,手中的槍支磕在地上,脫手而出,又向前滑動了幾米。
他欲伸手去夠那槍,背上的人卻死死壓制住他。
他乾脆反身就跟撲在背上的人扭打起來。
祝清晨幾乎尖叫出聲。
是薛定。
是薛定撲倒了他!
恐怖分子一身黑衣,還帶着黑色面罩,而薛定只穿着素白上衣,背上還有一抹刺眼的血跡。
兩人扭打在一塊,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所有人都驚恐地站在原地,就連警察也不敢上前。
因為那人身上全是炸-彈,誰也不清楚在扭打過程中,是否會引爆它們。
起初薛定還佔上風,可當那人發現他背部在流血時,便抓住了這一點,用手肘瘋狂地攻擊他的傷處時。薛定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吃痛地悶哼出聲,而那人眼看着就要跑去撿槍。
一旦被他拿到槍,後果不堪設想。
幾乎想也不想,薛定半跪在那,從腰間猛地拔出了槍,朝着那人的腳開了兩次。
第一槍,沒中。
第二槍,那人一頭栽倒,距離地上的槍還剩下半米。
薛定忍痛爬起來,飛快地走到他面前,而他還在艱難地往槍那挪。
目光一動,也只是遲疑了那麼半秒鐘。
砰。
一聲。
砰。
又一聲。
砰。
再一聲。
還剩下的三顆子彈,被薛定悉數用光。
每一槍都照着那人的腦門上開。
狙擊手離得太遠,警察不夠靠近,誰都不敢輕易開槍。唯獨他,就站在恐怖分子身旁,照着後腦勺開了三槍。
三槍爆頭。
鮮血濺了他滿身。
那素白的T恤如今早已血跡斑斑,再分不清是誰的血跡。
他的臉上掛了彩,在看清地上的人再也動彈不得時,慢慢地鬆了手,手-槍咔噠一聲落地,,並沒有發出太大聲響。
然而街道上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
以至於手-槍落地的聲音都顯得如此突兀,清晰可聞,傳入每個人耳中。
祝清晨尖叫一聲,竟然是第一個拉開黃線朝他衝上去的人,身後跟了一大堆警察,悉數是衝進學校查看傷亡情況的。
當然,也有記者。
記者們一部分衝進現場,一部分將她和薛定團團圍住,想要進行採訪。
薛定舉起記者證,只說了一句話:“不接受任何採訪。”
他滿身是血,眼神冰冷,就這麼站在那,竟讓人不敢接近。
直到祝清晨跑至他身側,一把扶住他,神情焦急地詢問:“你怎麼樣?”
他彷彿這才意識到方才被人猛烈地擊中了傷口處,腳一軟,就這麼朝地上跪了下去。
祝清晨下意識抱住他,卻又因為體重的懸殊,險些沒站住,差點跟他一塊兒撲倒在地。好在一咬牙,穩住了,最終用盡全力抱住了他,讓他靠在她身體上。
在這樣的時刻,她再也無暇顧及那麼多。
男人與女人以相擁的姿態抱在一處,他的頭搭在她肩窩,她的前胸與他結實堅硬的胸膛緊緊相貼。
那樣的擁抱太過於緊密。
彷彿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她鋪天蓋地壓過來。
祝清晨穩穩地站住了,只停頓了須臾,低頭看着他,聲音堅定地說:“你放心,有我在。”
她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死命撐住,“我帶你回去。”
我帶你回去。
她扶住他,經過了地上那狼藉可怖的死者,若換作平常,她不知道跳出多遠去了,一眼都不敢看。
可如今,她就踩着那人的鮮血過去了。
一眼都沒看。
因為比起剛才的場景來說,死者對她已沒有任何可怕之處。
警察全都進去忙碌了,街道上無人說話,所有群眾都靜默地站在原地。
攝像頭對準了她與薛定。
黃線被人拉開,人裙自發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薛定扶到了車邊。
開門,幫他坐好。
再抬頭,只見薛定滿頭冷汗,背上血跡斑斑,想必傷口全都裂開了。
她一聲不吭坐上了車,發動,踩油門。
“去醫院?”
薛定喘了口氣,頭也未回,只眯眼說了一句話。
“我進黃線之前,跟你說什麼來着?”
“……”
她記起來了。
這男人渾身殺氣威脅她:“你要敢進黃線一步,我立馬去告你干擾前方工作,讓大使館明天就把你遣返回國。”
祝清晨眼裏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
不是因為害怕他,也不是因為害怕剛才那一幕,事實上那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她根本來不及害怕。甚至在恐怖分子想要闖入人群引爆炸彈時,她都沒來得及害怕。
可是當她看見薛定從垃圾桶后躍出來。
當她看見他與恐怖分子扭打在一起,隨時可能引爆炸彈。
當他支着身體站起來,拔槍支着那人的腦袋,無比堅定地開了三槍。
那些場面太過於驚心動魄,就這樣深刻地印在了腦子裏。
以至於此刻,所有事情都過去了,她的眼前依然不斷閃現出那一幕又一幕。
她就這麼雙眼濕漉漉地望着他,笑了,“怎麼,你要遣返我回國?”
聲音暗啞,胸口似有波瀾壯闊。
說不出口的情緒壓着她。
死死壓着她。
薛定側頭看她,也看清了她眼中的淚光。
靠在座椅上,慢慢地嘆了口氣,他疲倦地閉上了眼。
“行啊你,長進了。先前還說你跟個男人似的硬氣,今天就懂得裝柔弱博取同情了……”
只是那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到最後,已然無聲。
薛定閉着眼,可那個男人倒在他腳下,在他的槍聲下鮮血四濺的場景,卻依然歷歷在目。
過去五年,賺來的錢全存在卡里,她省吃儉用,日子過得淡如水。
惦記着將來要結婚,就蘇政欽那比她還微薄的工資,指不定將來要靠她自個兒掏點腰包。愛情嘛,分什麼你的錢我的錢,她倒也想得通,就把錢存上了。
然而就目前這狀況看來,呵。
她揣上銀↑行↑卡,打算出門走走,花了它。
去哪裏?
荒涼大漠走過一趟,深山老林轉過幾圈,藏區也深入了好幾個月。若想再拿出驚艷的作品將那利欲熏心的男人碾壓一次……她低頭看着世界地圖,笑了。
飛機起飛前,她打國際長途給童艷陽。
“我只有五分鐘,飛機快起飛了,所以長話短說。”
童艷陽沒吭聲,想也知道此刻必定一臉懵逼。
“我爸帶着新歡住進大院裏,把我媽趕出來了。你知道的,她死也不肯離婚。”
左手邊的中年女乘客瞄了她一眼。
“她現在住我二姨家,以淚洗面是常規狀態,誰勸都沒用。你舅不是滄縣一霸嗎?你幫我請他多盯着點我家那邊,我怕我媽三天兩頭回去找我爸鬧,被他打。”
那大媽又瞄了她幾眼。
祝清晨出神地盯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最後笑道:“官司我就不打了,好聚好散吧。蘇政欽也跟我這麼多年了,那點照片就當分手費,將來天高憑魚躍,他是再請不動我這槍手了。”
話說完,她回頭望着大媽,禮貌一笑。
大媽忙不迭扭過頭去,紅了臉。
童艷陽總算逮住這空隙,插問:“停停停,先說說,你去哪?”
“以色列。”
那邊寂靜了片刻。
片刻后,炸開了鍋。
“日!沒了男人也用不着找死吧?那邊不是一會兒邊境衝突一會兒恐怖分子襲擊,再不就是什麼極端分子游↑行示威扔炸彈嗎?”
咋咋呼呼一大堆質問襲來。
祝清晨不得不把手機拿離耳邊幾厘米,在炮轟中勉強插了進去,“不說了啊,空姐催我關機了。”
那頭戛然而止。
童艷陽哪會不知道她的套路,沉默了好幾秒,低聲說了句:“別做傻事。等我辦完這邊的事,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