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追隨
V章購買未達60%的讀者,立馬購買完整或48小時后可正常閱讀半月後,拎着行李背着相機出了門,直奔機場。
過去五年,賺來的錢全存在卡里,她省吃儉用,日子過得淡如水。
惦記着將來要結婚,就蘇政欽那比她還微薄的工資,指不定將來要靠她自個兒掏點腰包。愛情嘛,分什麼你的錢我的錢,她倒也想得通,就把錢存上了。
然而就目前這狀況看來,呵。
她揣上銀↑行↑卡,打算出門走走,花了它。
去哪裏?
荒涼大漠走過一趟,深山老林轉過幾圈,藏區也深入了好幾個月。若想再拿出驚艷的作品將那利欲熏心的男人碾壓一次……她低頭看着世界地圖,笑了。
飛機起飛前,她打國際長途給童艷陽。
“我只有五分鐘,飛機快起飛了,所以長話短說。”
童艷陽沒吭聲,想也知道此刻必定一臉懵逼。
“我爸帶着新歡住進大院裏,把我媽趕出來了。你知道的,她死也不肯離婚。”
左手邊的中年女乘客瞄了她一眼。
“她現在住我二姨家,以淚洗面是常規狀態,誰勸都沒用。你舅不是滄縣一霸嗎?你幫我請他多盯着點我家那邊,我怕我媽三天兩頭回去找我爸鬧,被他打。”
那大媽又瞄了她幾眼。
祝清晨出神地盯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最後笑道:“官司我就不打了,好聚好散吧。蘇政欽也跟我這麼多年了,那點照片就當分手費,將來天高憑魚躍,他是再請不動我這槍手了。”
話說完,她回頭望着大媽,禮貌一笑。
大媽忙不迭扭過頭去,紅了臉。
童艷陽總算逮住這空隙,插問:“停停停,先說說,你去哪?”
“以色列。”
那邊寂靜了片刻。
片刻后,炸開了鍋。
“日!沒了男人也用不着找死吧?那邊不是一會兒邊境衝突一會兒恐怖分子襲擊,再不就是什麼極端分子游↑行示威扔炸彈嗎?”
咋咋呼呼一大堆質問襲來。
祝清晨不得不把手機拿離耳邊幾厘米,在炮轟中勉強插了進去,“不說了啊,空姐催我關機了。”
那頭戛然而止。
童艷陽哪會不知道她的套路,沉默了好幾秒,低聲說了句:“別做傻事。等我辦完這邊的事,就來找你。”
連日來備受打擊,祝清晨都始終該吃吃該喝喝,毫無異樣,此刻終於喉頭髮堵,帶着鼻音說了句:“神經病,老子是人民藝術家,前赴聖城拍風景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喜歡為愛獻身?求求你讓我耳根清凈一陣,千萬別來。”
彷彿再忍受不了多說半個字,她猛地掛斷電話。
關機。
逼仄的機窗外,天光大亮。
靠窗的人慢慢地將臉埋在手心,久久未動。
一旁的中年女人遲疑片刻,伸手拍拍她,“人生沒啥過不去的坎,將來的路還長,都會好的。”
……果然,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那雙手慢慢移開了,露出其後一雙漆黑透亮的眼。哪怕眼瞼下還有厚重的淤青,哪怕面色蒼白略顯疲倦,那眼卻異常明亮,逐漸彎成了稀薄的月亮。
大媽一愣。
她沒哭。
也不覺得有必要哭。
人不應該是插在花瓶里供人欣賞的靜物,而應是蔓延在草原上隨風起舞的韻律。既然在這裏受挫,那就飛去那邊看看。疲倦與傷痛一道留在老地方,她還是自由的。
航班在莫斯科轉機,又連飛七個小時抵達以色列。
踏下飛機時,日光熱烈,溫度驟升。
機場不大,出門后,放眼望去是一座黃色的城市。路邊停滿了計程車,有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坐在大門外,貪婪地汲取大廳里溢出的冷氣。
祝清晨已然走過那人,忽然想起什麼,掉頭回去,摘下左手的戒指,放入那人手裏。
髒兮兮的男人眼睛都直了,手舞足蹈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她微微一笑:“不客氣,國家富強了,出來做點好事。”
*
兜里有錢,腰板子都硬了幾分。
旅館選在耶路撒冷老城外,二樓,樓下是條長長的巷子,石板路。房間帶露天陽台,夜裏抬頭,星河鋪天蓋地壓下來。
旅途疲憊,當晚也懶得出門,乾脆拿着單反在陽台上取景。
耶路撒冷是古城,沒有高樓大廈,觸目所及皆是古迹。
她從遠處看到近處,快門不斷,鏡頭漸移,又在某處忽的一頓。
近處,巷尾的三角梅旁,有個男人立在那,點了支煙,唇邊一點紅光。
巷子裏人來人往,唯獨他靜立不動,抽煙的姿勢莫名安詳。
黑頭髮,黃皮膚。
像幅畫。
她並未意識到自己目不轉睛盯着他抽完了一整支煙,直到他掐滅煙頭,抬手看了眼腕錶,忽然間毫無徵兆地抬頭望來。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的目光準確無誤與她相接。
……!
條件反射,祝清晨猛地側身進了屋,靠在門上心跳如雷。
片刻后又回味過來,她又沒偷窺,何必做賊心虛?
探頭去看陽台底下。
只可惜那人已經不在原地。
她低頭看相機,調出了最後一張照片。
男人抽着煙,面容在一縷白霧后若隱若現。
是個亞裔。
還挺好看。
晚飯懶得出去吃,洗了個澡,去一樓旅館自帶的超市買方便麵。
剛拿起一袋面,童艷陽的電話就打來了。
“你到以色列了?”
“早到了。”
“早到了不給我打電話?”
“你是大忙人,不敢耽誤你。”
祝清晨說的是中文,一面說,一面看方便麵上的英文,沒注意到隔壁貨架後有個男人,聽見她的話之後,正拿煙的手微微一頓。
童艷陽打電話來,是為了告訴祝清晨,蘇政欽把電話都打到她那去了。
“呵呵,到這份上了,求爹爹告奶奶要我幫他說好話求情,真是慫到家了。”
祝清晨笑了兩聲,“那你拒絕了?”
“我答應了。”
“……你答應了?”她一愣。
那頭的人肆無忌憚笑起來,“那當然,我跟他說,只要你今天之內把嘰嘰剁下來寄給我,我不止幫你說好話,還按着祝清晨的腦袋來跟你複合。”
祝清晨笑出了聲,仗着是在國外,低聲用中文說:“你也說他渾身上下就那根把有點用,要真剁給你了,我要他何用?”
貨架那頭,男人正拿魚罐頭,手上又是一頓。
隔着一排架子,祝清晨捧了好幾包薯片在懷裏,繼續說瞎話:“你說好要給我寄歐洲的什麼超仿真女性電動按摩儀,現在我單身狗一隻,就仗着神器賴以生存了,你可別忘了。”
說著,她一手拿手機,一手抱了堆吃的,往收銀台走。
剛走出貨架,冷不丁撞在誰胳膊上。
東西嘩啦啦散落一地。
顧不得說話,祝清晨拿開手機,忙蹲下去撿,“Sorry,Idon’tmeanit.Iastalkingtomyfriend.”
那人也彎下腰,一隻略微粗糙的手撿起幾袋薯片,塞回她手裏。
她感激地抬頭,正準備道謝,卻猛地愣住。
黑頭髮,黃皮膚。
若再點一支煙,添以白霧數縷,就彷彿剛從照片上走下來一般。
是他?!
祝清晨站起身來,還在想他有沒有認出她來,又是否誤會她先前在偷拍他。
但嘴上還是低聲道謝:“Thanks.”
然後抬眼看他。
光線充沛的小超市裏,男人高她一個頭有多,挺拔,淡定。
他瞄她一眼,沒有多餘表情,只點頭,拋下一句:“不用謝。”
兀自朝收銀台走去。
他沒說Nothanks,也沒說Youareelcome。
他說不用謝,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祝清晨抱着滿懷乾糧,石化當場。
滿腦子都是剛才仗着身處國外,與童艷陽的那翻關於【嘰嘰】和【神器】的毫無節操的對白……
第十四章
就在警察與恐怖分子之間的空地上,那幾名被掃射的孩童就這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前方已經有警察下意識伸出了手,想要迎接他們。
還有警察拚命叫他們別動,別動,然而為時已晚。
那群孩子都像是啞了一般,幾秒鐘前還在尖叫着、哭喊着,不顧一切往外沖。此刻陡然間站定,一動不動,彷彿被抽走生命的玩偶。
恐怖分子大聲叫着蹲下。
滿面淚光的孩童們就這麼渾身發抖地蹲了下來,蹲在死去的同學身側,雙目驚恐地注視着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人。
更多的鮮紅液體從地上蔓延開來。
而他們死死瞪着那一幕,卻不敢發聲。
歹徒還在對警察喊話。
警察依言朝校門口退,一步一步。
薛定離事發地點不過十來米,身後是一排鐵質垃圾桶,就在恐怖分子衝出來時,他想也不想便卧倒在鐵桶後面。
他並不知道,從黃線外堪堪可望進校門口,望見這一塊狹小-逼仄的天地。
因此,槍響時,祝清晨就看見他猛然撲倒在垃圾桶后的場景。
她並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只看見他一動不動趴在那裏,弓着腰,姿勢極為扭曲,卻還拿起胸前的相機,調好焦距,藉助垃圾桶的掩護不斷按着快門。
劇烈的槍擊讓他的動作凝滯了片刻,然而很快,他又開始拍攝。
哪怕她清楚看見,他的白T恤後面已經開始滲血。
因為姿勢太扭曲,傷口又震裂了……
裏間的警察拿着對講機,外邊的指揮官也能及時得到信息,做出決斷。
一旁的記者一直在捕捉指揮官的話,零零星星用英語做着報道。
祝清晨也就理所當然知道了更多事情。
比如又有三名學生中槍身亡。
比如恐怖分子提出要求,要政府立馬調來一架直升機,供他們離開,否則就繼續殺害更多人質。
又比如,狙擊手已經在學校旁邊的高樓上就位,卻遲遲下不了手,因為三名恐怖分子都在周身綁滿了土質-炸-彈,還劫持着人質。一旦狙擊手稍有失誤,就可能射中人質,抑或引爆土質-炸-彈,令三十餘名人質和現場警察一同喪命。
指揮官最後的決策是,儘力安撫恐怖分子,以最短時間提供給他們所需的直升機。
因為直升機載人數有限,恐怖分子不得不放棄大批人質,至多攜帶一名幼兒同行。解救出剩餘人質,意義重大。
校內一直僵持着,直升機在十分鐘后抵達現場。
恐怖分子遲疑再三,釋放了大批學生,最後只留下一名九歲男童,和那名青年女教師。三人開始緩緩朝校門口移動。
應他們的要求,警察也只能一步一步往校外退,始終與他們保持着距離。
直到最後,所有警察都退出了校門口,圍成了一個圓弧型,直升機就停在那裏。
那架直升機至多能裝下四人,多一個都不行。
其中一名恐怖分子迅速放棄女教師,將她推搡至警察之中。
警察接住了她,接住了滿面淚光,哭都哭不出聲,只是突然間癱倒在地無聲啜泣的她。
黃線外,人群一片寂靜。
三名恐怖分子很快帶着男童開始上機,一人拎着他,槍口擱在他太陽**上,其餘兩人拿槍抵住牢牢捆綁在身體上的炸-彈,手指正扣在扳機上。
一旦警察有所動作,他們就將引爆炸-彈。
所有人都看着這一幕。
只有祝清晨沒有。
祝清晨目不轉睛盯着薛定。
當所有警察都退出了學校大門,當恐怖分子站在校門口,在那鐵桶后,只剩下薛定一人伏倒在沒人察覺的地方。
就連恐怖分子,都沒察覺到背後有人。
機艙門開了,三名恐怖分子就站在直升機旁,第一人開始登機。
因為飛機要起飛,所有警察都無聲地向黃線外移動,恐怖分子並未察覺到異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人群深處的總指揮官突然無聲地舉起手來。
砰——
砰——
砰——
在他的手升至最高處時,三聲猛烈的槍響,同時在半空響起。
高樓上待命的狙擊手接受指令,搶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分別朝三名恐怖分子頭部開槍。
這是指揮官十分鐘前做好的決策。
提供飛機給他們,為的也是這一刻。
除了那名男童,其餘人質都已經安全,警察借飛機起飛為由也向安全地帶撤離。這個時候狙擊手上陣,哪怕引發土製炸-彈爆炸,也不會波及太多無辜的人。
可意外也出現在這一刻。
三聲槍響后,兩名恐怖分子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然而還剩下一名,僅僅是被子彈擦過了臉,面罩被擦破一道口子,足以看清血流如注的一小塊面頰,卻沒有生命危險。
他又驚又怒看着同伴倒在腳邊,忽然間爆發出憤怒的吶喊,拿槍抵在腰間,眼看着就要朝不遠處的人群撲去。
不好,他要發動自殺性襲擊!
然而人的反應速度總是有限的,當所有人反應過來,當所有的槍都對準了他,已經沒有人敢開槍。
高速移動中的人是無法瞄準的。
一旦命中他身上的炸-彈,誰也說不清會發生什麼後果。
可難道就任由他撲進人群,引發人體炸彈?
千鈞一髮之際,從他身後的垃圾桶後方,忽然有人一躍而出。
因為恐怖分子身上綁有大量土製炸-彈,奔跑的速度沒有那人快,幾乎是以肉眼難以辨清的速度,他就猛地朝恐怖分子撲了過去。
並且一舉成功,將恐怖分子壓倒在身下。
沒有料到身後竟然有人,恐怖分子猛地被撞擊在地,手中的槍支磕在地上,脫手而出,又向前滑動了幾米。
他欲伸手去夠那槍,背上的人卻死死壓制住他。
他乾脆反身就跟撲在背上的人扭打起來。
祝清晨幾乎尖叫出聲。
是薛定。
是薛定撲倒了他!
恐怖分子一身黑衣,還帶着黑色面罩,而薛定只穿着素白上衣,背上還有一抹刺眼的血跡。
兩人扭打在一塊,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所有人都驚恐地站在原地,就連警察也不敢上前。
因為那人身上全是炸-彈,誰也不清楚在扭打過程中,是否會引爆它們。
起初薛定還佔上風,可當那人發現他背部在流血時,便抓住了這一點,用手肘瘋狂地攻擊他的傷處時。薛定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吃痛地悶哼出聲,而那人眼看着就要跑去撿槍。
一旦被他拿到槍,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