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強吻

28 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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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目光紛紛落在祝清晨身上。

喬愷如他在電話里展示出的那樣,風風火火又話嘮,忙說:“謝謝祝小姐啊,見義勇為,助人為樂。異國他鄉還是咱們自己人靠譜。”

她大大方方點頭,“叫我祝清晨就好。”

這邊喬愷絮絮叨叨,典型的話嘮。

那邊的喬羽倒是已經走到了病床邊上,憂心忡忡噓寒問暖,看得出很擔心薛定。

祝清晨有一搭沒一搭和喬愷說著話,餘光瞧見小個子姑娘心疼得都快哭出來了。

喲,這是對薛定有意思?

再回想起剛才薛定介紹喬羽,就只簡短說了句“喬愷的妹妹”,她心裏敞亮了。

沒一會兒,喬羽去辦出院手續,喬愷自告奮勇去找護士要輪椅,推薛定下樓。

病房裏又只剩下薛定與祝清晨。

她閑着沒事,坐在沙發上揶揄薛定:“喬小姐都快哭了,看來是很心疼你啊。”

薛定瞥她一眼,“別胡說。”

“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哪裏胡說了?”

“同事而已。”薛定輕描淡寫,“在這說就算了,當人面別開這種玩笑。”

看來是真遲鈍。

祝清晨也懶得點破,人家的私事,她插什麼嘴,索性換了個話題,“你是做什麼的,方便問嗎?”

三個同事,兩男一女,一起來以色列旅遊?

還租了個房?

不可能。

薛定笑了笑,“你看我是做什麼的?”

祝清晨瞧瞧他這一身精瘦勻稱的肌肉,“搬磚的?”

他都懶得搭理她。

她又想起他救人的時候身手利落、敏捷矯健的模樣,笑道:“總不能是維和部隊,太陽的後裔吧?”

男人輕笑兩聲,抬頭看她,“說對一半。”

祝清晨一愣。

片刻后,薛定攤手,“我像個士兵,區別在於手裏沒槍。”

他說這話時輕描淡寫,眉眼帶笑,那笑意比窗外熱烈的日光要清淡許多,可又讓人覺察出一點自豪,和一種濃烈的、不可一世的氣魄。

要等到很久以後,當祝清晨偶然翻起一本書,才知道那一天他說過的話來自一位著名的戰地記者。到那時候再回想起這一天他說這話時的模樣,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她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自大的男人。可自大得很討人喜歡。

而站在病房的當下,祝清晨依然雲裏霧裏,“所以你到底幹嘛的?”

身後傳來輪椅擦過門框的聲音。

她回頭。

喬愷已經推着輪椅走了進來,積極主動地替薛定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啊,我們是搞大新聞的!”

祝清晨笑了,“搞大新聞的?”

下一秒,頓悟,“記者?”

喬愷把輪椅穩穩噹噹停在病床旁邊,頭一點,抬首挺胸道:“記者中的戰鬥機,戰地記者!”

語氣裏帶着由衷的自豪感。

趁着祝清晨發愣時,他又轉身去扶薛定,“可以走了。”

薛定皺眉,“不坐輪椅。”

“不坐輪椅怎麼走?大哥你將就一下吧,總不能讓我背你出去吧?”

薛定臉色很臭,“又沒殘廢,坐個屁的輪椅。我能走。”

他硬撐着坐起身來,眉頭蹙得像是打了結,還非得站起來走路。

喬愷拿他沒辦法。

看樣子也是平常事事聽他的,如今人就是受傷卧床,也沒法硬起起來做一次主。

祝清晨看不下去,快步走到床邊,接替了喬愷的位置。一把撈起薛定的胳膊,扶着他站了起來。

薛定還沒開口說謝謝,就被她在雙膝後方不輕不重一頂。

悶哼一聲,不由自主跌坐在輪椅上。

一系列動作快得叫人措手不及,眨眼間那個死活不坐輪椅的人就已經乖巧地端坐其上了。

喬愷都看傻了。

“厲,厲害啊……”

而祝清晨呢,面對薛定危險的眼神,她大嗨嗨地笑了,鎮定無比解釋了句:“嗨呀,腳滑。”

腳滑?

滑到不偏不倚頂在他膝蓋後面?

薛定屈辱地坐在輪椅上,沒吭聲。

祝清晨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他肯定在心裏罵她,當下拍拍他的肩,“都傷成這樣了,還講什麼傲氣啊!病人是沒有形象的。”

薛定還是沒說話,慢慢抬眼看她,面無表情。

病房裏陷入尷尬的沉默。

喬愷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直到喬羽出現在門口,“已經辦好出院手續,可以走了。”

她大大方方從祝清晨身側插了進來,站在輪椅後方,承擔起了推薛定出院的任務。

喬愷也終於撲哧一聲笑出來。

喬羽有些困惑,“笑什麼呢?”

沒人回答。

輪椅上,薛定側頭看一眼祝清晨,唇角微揚輕描淡寫說:“很好,我記住了。”

喬羽又問:“記住什麼了?”

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推着薛定出門,她回頭看了一眼幾步開外跟上來的祝清晨,悶悶不樂地收回視線。

女人的本能告訴她,祝清晨對她有威脅。

所以車行至半路,當她得知在證件補辦期間,祝清晨要住進薛定家裏時,幾乎是錯愕地問出了口:“那怎麼行?你們又不熟,都是青年男女,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喬愷就坐在她身側開車,一個眼神及時制止了她繼續往下說。

喬羽也察覺到自己失言,停了下來。

片刻后,她回頭輕聲提議:“定哥的屋子是單身公寓,也就一室一廳,祝小姐住過去也不方便。畢竟定哥受了傷,不能睡沙發,咱們也不好怠慢了祝小姐,讓人家一個女孩子睡沙發。不如讓我哥住過去,順便照顧定哥,祝小姐就過來和我一塊兒住,我們的房子好歹有兩間卧室,兩張床。”

這個提議很合理,祝清晨原本都在考慮了,誰知一抬頭卻看見喬羽略帶敵意的目光。

年輕的女孩像是只小刺蝟,豎起渾身的刺對待外來者。

這是……把她當情敵了?

祝清晨靠在座椅上,頓覺好笑,心裏有了數。

這種情況下住進人家裏,仰人鼻息?

側頭看了眼同坐後座的薛定,她直截了當問他:“欸,你的人品值得信賴嗎?”

薛定看她一眼,“你指哪方面?”

“共處一室,不會對我居心叵測吧?”

他懶懶一笑,饒有興緻,“長得漂亮的倒是有可能,你就算了吧。”

他明明是在揶揄她,祝清晨卻笑了,“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喬羽:“???”

下一刻,祝清晨回過頭來,乾脆利落對她說:“算了吧,為了我搞得你們三個人都不方便,我也挺過意不去。我對他挺放心的,況且冤有頭債有主,我救他一命,吃他住他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喬羽還欲反駁。

“既然他們倆都覺得沒問題,我也懶得自討苦吃去睡沙發。”喬愷再一次適時打斷了喬羽的話,“你也別瞎操心了。”

喬羽面色微沉,閉上了嘴。

*

薛定住的地方離祝清晨下榻的酒店並不遠。

途中,喬愷特意開去酒店,幫她把行李都搬上了車,退了房。

喬羽的臉色全程都不那麼好看,但教養使然,依然沉默着幫祝清晨拎了一部分行李,跟在喬愷身後進了薛定的屋子。

薛定住在二樓,兩層的民居陳舊逼仄,但相當整潔。

喬愷把薛定扶上樓,又下樓來拿輪椅。

哪知道祝清晨異常剽悍,一手拎了只行李箱,一手拎着輪椅,就這麼步伐穩穩地走了上來。

他哈哈大笑,“可以啊你,吃菠菜了吧,大力水手?”

祝清晨扯了扯嘴角,“早飯都沒吃,你要行行好給我點菠菜我也能生吞下去。”

薛定坐在沙發上,嘴角有了可疑的弧度。

四人共處一室總共也沒幾分鐘,因為喬愷接了通電話,立馬乾脆利落把薛定托負給祝清晨,拉着喬羽就走。

“特拉維夫有罷工遊行,老劉讓我們去現場。”

薛定:“那我——”

“工傷,先歇着,我已經給國內打了電話,頭兒讓好好你養傷,身體要緊。”

喬愷風風火火出了門。

喬羽慢了半拍,先是回了看了祝清晨一眼。祝清晨挪開視線,權當沒看見。

她努力打起精神對薛定笑言:“定哥,那你好好養傷。我晚點再來看你。”

薛定坐在沙發上,抬眼,“也不是什麼要緊傷,我知道分寸。組裏現在少個人,凡事都要辛苦你和喬愷,你倆別替我瞎操心,好好做事,別出岔子。”

一副領導口吻,一點也不理解人家小姑娘的心思。

祝清晨看了眼神色黯然的喬羽,心想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原來就是這麼個場景。

隨着喬羽關門離去,屋裏就只剩下她與薛定。

她打量一圈這小屋子,單身公寓名副其實,一室一廳。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牆上很明顯新近粉刷過,意外的乾淨。

靠近陽台的地方擱了張寫字桌,上面放了厚厚一摞書。

“你在這兒住多久了?”她朝沙發走去,想坐他身邊先和他拉近關係。

畢竟要當一兩周房客,總不好尷尬地共處一室。

哪知道才剛走近薛定,他居然閃電般伸出右腿,直接把她絆倒了。

祝清晨腳下一軟,一頭栽倒在沙發上,險些跌個狗吃屎。慌亂之中,左手還十分詭異地搭在了他的大腿根部……

她趕緊縮手,抬頭怒目而視,“你幹什麼?”

突如其來浮上心頭的念頭是:難不成這當真是個衣冠禽獸,喬愷喬羽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想以這殘破的軀體對她圖謀不軌?

沒想到的是,男人居高臨下看着她,微微一笑,“嗨呀,腳滑!”

“……”

祝清晨做夢也沒想到,男人居然在這兒等着,一心一意報那一腳之仇……

啊啊啊啊啊啊好氣啊!

醫務人員走到她面前,告知她那個以色列小女孩並沒有受到皮外傷,此刻正在做核磁共振,檢查是否有腦震蕩。

祝清晨回答說:“我不認識她。”

“那這位先生——”

“也不熟。”

護士明顯有些不解,“難道不是你把他們送來醫院……”

“順路罷了。”

她是個怕麻煩的人,得知一大一小都沒有性命之虞,就決定功成身退。

不然呢,還等着人醒來送錦旗?

她轉身往樓下走,走到一半,發覺哪裏不對。

一摸牛仔褲口袋,壞了,錢包不見了。

快步回到停車場,拉開車門四處找,並沒有錢包的蹤影。

她又原路返回醫院三樓,依然搜尋無果。

祝清晨站在那扇玻璃窗外,仔細回想着錢包會掉在哪裏,然後才慢慢回味過來——多半是掉在飛機失事現場了。

當時她動作幅度太大,只顧着把薛定往車上拖,錢包一準掉那了。

火勢那麼大,估計被燒得灰都不剩一粒。

頭疼得要命。

錢是小事,可證件護照都在裏頭擱着,這下麻煩大了。

視線落在玻璃窗裏頭,那人依舊昏迷不醒。她頓了頓,一屁股坐在長椅上,有了主意。

當然,此時此刻還躺在病床上飽受折磨的薛定是不會知道,在他意識全無的當下,已經被人當成了救命稻草,無端攤上了個大累贅。

*

痛。

哪怕人沒醒過來,夢裏也在痛。

薛定做了個夢,夢回年少時分。

那一年,四合院裏的梧桐還在晚風裏輕輕晃悠,一地碎影斑駁溫柔。

他趴在窗欞上,隔着一層薄薄的紗窗往院子裏瞧。

昏黃的落日裏,父親拎着兩隻大箱子,把母親送上了小車。

母親站在車前,忽然回過頭來。

他沒躲沒避,還是一動不動站在紗窗後頭,對上她的視線。

劉學英已然扶上車門的手驀地一松,調轉回來,走進了裏屋。

她蹲下來,把兒子攬入懷裏。

“定兒,好好念書。”

九歲的薛定站在那,忽然問了句:“以後我就沒有媽媽了,是嗎?”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走?”

“因為我和你爸離婚了。”

“可你是和他離婚了,又沒和我離婚,為什麼要離開我?”

薛振峰站在門檻外頭,看着這一幕,沒說話。

劉學英摸摸兒子的頭,“媽媽只是不再跟你和爸爸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我愛你這件事,半點也不會變。”

薛定從她懷裏掙脫出來,問:“你們為什麼離婚?吵架了嗎?”

“沒有。我們沒有吵架,我和你爸爸現在,將來,會一直是好朋友。只是一直以來因為工作的緣故分隔兩地,我們都已經習慣各自過日子了。”她摸摸他的頭,也不期盼他能理解,“將來你一星期跟着爸爸,一星期跟着媽媽,行嗎?”

薛定後退一步,想了想,回答說:“不用了。反正我一直也是跟着爺爺奶奶,我今年九歲了,沒有你們也長這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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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到世界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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