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愛憎恨
孔靖被鳳清悠不留餘地的戳穿,臉色勃然:“你休要挑撥我夫妻之間的情誼,你又不是我,你懂什麼!”
他換了副柔情的嘴臉向清歌伸出手,緩聲道:“來,清歌,讓我再抱抱你。”
清歌站在原地遲疑,眼角滑下淚來。他有多久沒有抱過自己了呢?
旁人自然不懂得他們經歷過什麼,可清歌卻絕不會忘記。如今將這一切都聯想起來,她卻已分不清孔靖當年對她所說所作的是真情還是假意。
初見孔靖時,他還只是鳳族長老身邊一個不起眼的隨侍。
父君壽辰,鳳長老代表羽族前來賀壽,有一個年輕的少年一直站在鳳長老的身後頭埋得很低也不說話,清歌覺得他眉清目秀長得好看,所以多瞧了他幾眼,兩人不巧眼神相交,清歌羞紅了臉低下頭不敢再看。
後來少年失手打翻了鳳長老的茶盞,被鳳長老當著父君和她的面給狠狠責罵了一番,十分的下不來台,清歌那時候覺得,這個少年日子過得並不大好。因為看不過去,所以她開口替他說話,鳳長老因為她是南天公主的緣故就此作罷,也讓清歌解了他的難堪。
再見之時,少年主動與她搭訕,自報家門很是謙卑,清歌的心裏很惶恐卻又十分的開心。如此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悉,清歌心中暗生情愫卻因為女孩子臉皮薄從未道出。
直到母妃因劫隕落後,她萬分傷心的從南天宮中跑出,坐在天河邊的碧水台上落淚,孔靖就安靜的站在她的身後,他也是如今日這般對她說。
“不要難過,我會一直陪着你,來,清歌,讓我抱抱你。”
從那一天起,清歌對孔靖打開了自己的心門,也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孔靖。
清歌曾以為孔靖會對他一直這樣的好,她鼓足了勇氣頭也不回的隨他離開了南天,可到了孔靖的族裏,她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她不在是南天那個驕傲的清歌公主,她成了一個日日以淚洗面奢求夫君能多看她一眼的可憐婦人。呆在孔雀族時每個漆黑寒冷的夜裏,清歌都在心中問自己:為什麼呢?孔靖,我待你那麼好,為你一心一意,可你卻對我翻臉無情。她開始悔,開始恨,可她依舊愛他,愛的執迷不悟,萬劫不復。
清歌猶豫之下朝着孔靖走近,等到兩人咫尺相對,孔靖將玉佩遞與清歌的手中,卻不曾想他竟突然翻臉一掌將清歌重傷,清歌倒地之後嘔出大片殷紅,浸透了那枚翠玉。清歌沒有顧着去憤怒,而是緩緩鬆開手去看自己手中緊握的玉佩,眼淚順着眼角滴落,化開了玉佩上的血漬,露出了被遮住的名字,上面所刻之字並非她的名字清歌,而是清清。
清清,便是孔靖納下的第三位小妾的名字,也是將她當眾吊起來鞭打的人,那日孔靖也在,將一切看在眼裏卻依舊縱容了清清,只因為清清是他喜歡的女子。清歌怎麼會不記得,那時孔靖的眼睛裏只有清清的影子,而他留給她的只得一個摟着清清無情而去的背影。
清歌眼角掛着淚痕,眼神空洞緩緩出聲:“孔靖,你有沒有愛過我?”
“愛過,在你還是炎帝長女的時候,我自然對你無比熱愛。”
孔靖對着痛苦倒地的清歌嗤笑道:“我本以為娶你為妻能助我青雲直上,可你卻蠢到與炎帝決裂,既然對我無用,我也不必再對你惺惺作態。我這一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身份尊貴的神仙,想我孔雀一族明明也是貴族出生卻被鳳凰一族處處打壓,我恨他們,也厭惡你,厭惡你當初用那種可憐的表情看我,我孔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一片痴心卻被當做可憐,也不知道頭來誰才是那個最該可憐之人。
清歌俯身凄厲的大笑:“孔靖,我果真沒有看錯你,你當真是這天底下第一薄情寡義之人。”
“他既薄情,你又何苦作踐自己,有因必有果,你與他結下的惡果何必遷怒旁人。”許久不出聲的白矖卻突然朝着清歌開口,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清歌均是一愣。
“我早已不奢求他會愛我,只是不愛便是恨,我要永遠永遠都叫他記得我,不會將我忘記,哪怕是恨我入骨,我也會日日出現在他的夢魘里,叫他夜夜難寐,縱使碧落黃泉枯骨不復,我生生世世都要與他糾纏在一起。”
孔靖聽了此話大驚:“你們什麼意思?”
鳳清悠無奈搖頭:“你大概不知道,除了你帶入迷霧谷的一隊親兵,其餘的孔雀族人均已被俘。”
“你對我的族人們都做了些什麼?不,你對清清做了什麼?”
“難為你此時此刻竟然還能記掛清清的安危,也不知她是否對你也是這般鍾情。”
清歌勉力吃撐着自己的身子爬了起來,揚起唇角輕笑道:“孔靖,你既不仁我必不義,早在三日前我已派人將孔雀族內眾人悉數丟進了荒州萬獸山中,不知道你那位心上人清清此時是否有被萬獸山的野獸分咬吞食,若是她運氣好,興許還留得下一條手臂。”
“虞清歌,你這個瘋子,虧你還是堂堂南天公主,竟然殺我愛人滅我全族,我孔靖與你不共戴天!”
清歌慘笑:“這樣,甚好……”
孔靖嘶吼着朝清歌衝去,還沒到她身前,就轟然倒地,半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渾身痛苦無比。清歌口中念着咒詞,步步靠近孔靖,因為扶商鼎的咒術反噬,她的神力枯竭,臉色蒼白,形如枯槁。
她看着昔日的愛人,單手摸上他的側臉,用沙啞的嗓音說道:“靖郎,我好累,你陪陪我吧,陪我一起長眠在此處。”
“你……”孔靖還想說些什麼聲音卻戛然而止。
清歌笑的燦爛,她用手生生擰斷了孔靖的脖子,將他那顆松下來的頭顱抱在懷裏。她與孔靖死前驚恐瞪大的雙眼四目相接柔聲道:“你愛我也好,恨我也罷,終究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靖郎,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可我依舊抱着這一點痴心妄想,想像着你的心中的一寸地方會有我,可到頭來你還是拋棄了我。不過沒關係,我會與你永遠在一起,無論是生,是死,我們都要在一起,以後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
三千年的薄情,清歌是如何也無法忘卻的,她為了這個男人拋卻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她盼着與這個男人長相廝守。她曾經那樣熱忱的愛着他,可如今為何會這般的恨,如果當年,她不曾在南天宮裏對他施以柔情,是不是這一切都能夠挽回。
眼前發生的一切叫絳月錯愕無比,清歌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白矖握了握牽住絳月的手,將她拉着背對着清歌和孔靖:“我們走吧。”
絳月忍不住回頭:“那清歌怎麼辦?”
“這是清歌自己的決定,她和孔靖糾纏千年,這便是她所選擇的最後歸宿。”
“為什麼?清歌她明明知道孔靖不愛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只要放下一起切就能過的很好。”
白矖側過頭看着絳月微微搖了搖頭,而後拉着她的手徑直離去。清歌因扶商鼎的反噬之力將命不久矣,生死的最後關頭她選擇與孔靖一同長眠於迷霧谷中。
出谷之後,青鸞族長告訴絳月,孔雀一族的老老少少並未被按着清歌的命令押送去萬獸山裡,而是被得知此事的白矖下令紛紛送回,軟禁在他們自己的領地中。
絳月還問了那叫清清的孔雀如何?青鸞說清清不甘被禁,自己偷偷背叛全族出逃,被看守孔雀族的仙兵用了一道雷刑就/地/正/法。絳月覺得孔靖真的是可笑極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何曾心裏有過他,他負了倚仗他的全族子民,更負了清歌。
絳月記得那日出谷后,白矖的白衫上沾染了刺眼的猩紅色,他拉着她的手施法將迷霧谷內的扶商鼎取出,而後迷霧谷內山石傾倒,結界崩塌。
白矖看着漸漸消散的迷霧,沉聲道: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