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買賣
張靜心站在楊鐵九病房外等着張珍珍出來,她想試試,或者說是幫這位本家姐妹一把,順便填補下兩袖空空的錢包。
蘇市的張家,她的父母大概都忘記了在陽縣還有個女兒在吧,想到這張靜心就忍不住冷笑,她的父母在乎的只有弟弟,那個晚她半個小時出聲的弟弟,心裏何時有過她?
“你有事兒嗎?”張珍珍剛出病房就見張靜心盯着房門發獃,很是奇怪的觀察了有一會兒張靜心還沒反應,忍不住出聲詢問。
“有。”回神兒的張靜心莞爾一笑,眼睛神采奕奕,讓張珍珍有些訝異。面前的姑娘看着不大,但看舉止該也是嫁過人了吧,鄉下結婚早很是常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頭髮像陽縣大多數女人一樣梳着兩條長辮子,可發質不好,黃枯毛躁的很,穿着有些破舊褐色土布長褂,顯得很是老氣,個子才到自己鼻尖,自己168cm,那這姑娘最多也就156cm,又小又瘦,臉也尖尖小小的,面色蠟黃顯然長期沒有吃飽的樣子,但奇怪的是她的眼睛明亮有神兒,細細長長笑起來彎彎一輪很是討喜。
“你想要孩子,我可以幫你。”張靜心先發制人的說。
“你.....”
“我說真的,你的病我能治。”張靜心再次篤定的開口,沒理會張珍珍激動顫抖的身子。她有信心張珍珍會試,眼前的女人再過幾年即使想生怕也不易,今年她都二十八了,她等不起。
“你確定?”張珍珍不敢相信面前瘦弱的小姑娘。
張靜心沒理會張珍珍的懷疑,直接拉過她的手號起了脈,她上輩子見過張珍珍在m省,對她為何不孕早有耳聞,聽說是外出小產傷了身子,具體什麼的倒不是清楚,但大概和她丈夫楊鐵九有關。
“宮寒。”良久張靜心吐了兩個字,張珍珍的宮寒有些嚴重,怪不得生不了孩子,她的子宮裏像冰雪冷庫,如何能孕育出生命,不凍死才怪。
張珍珍再次驚詫的看着張靜心,心想:原來這小姑娘真的會把脈,可是這又怎麼樣?她宮寒看過的老中醫都知道,可惜都沒治好。
“你小小年紀,醫術還不錯。”張珍珍抽動了下嘴角,自嘲的笑了下,讓人當面說自己是個不能生的女人,心跟針扎般的痛,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
“我說過,我能幫你。”張靜心盯着張珍珍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吐出來。
“怎麼幫?”張珍珍冷笑着問,她這麼小的年紀不可能治得了她的病,楊家找了多少名醫都沒成效,在陽縣這偏遠的小縣,眼前瘦小的姑娘怎麼可能會治?
“我給你開藥方,你回去熬了吃,你不試怎會知沒效?”張靜心笑了,她想幫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不願就算,反正她還有野豬在手,餓不死她。
張珍珍耳朵里不停的響着張靜心剛才的話:“不試怎會知沒效.......不試怎會知沒效?”是啊,她都這樣了,還不如試試,反正這些年她都一直在吃藥,吃誰開的又有什麼差別。
“幫我,你要什麼?”張珍珍可不信就眼前的姑娘什麼都不要,只是好心的想幫自己。
“錢。”剛以為肥肉飛了的張靜心忍着尖叫開口淡淡的道,這是她在這裏的第一個病人,雖然病情有些雜,但她有信心能治好。
“喔.....可惜明日我要走了。”張珍珍瞭然的笑着說,她看得出來面前的小姑娘很缺錢,但她可以給些錢給這個小姑娘,直衝她一句想幫她,十年了,好久沒人這麼對她這樣說了。
“留下地址,我可以把葯寄給你,明早我也會把吃的葯膳方子拿給你,不出一年你會得嘗所願,一年不算長,你給我也給自己個機會怎麼樣?”張靜心再加把力,前世都是人家排隊讓她坐診,現在淪落到不停的推銷自己的地步了。
“小姑娘,你醫術從哪學的?”張珍珍對這個很是好奇。
張靜心搖了搖頭,沒答。
張家可是醫藥世家,在張家張珍珍的病都沒人能治,還尋訪到了陽縣,她若說是張家的醫術,誰信?
“不能說?”這個年代不能說的事情太多了,張珍珍懂,想活着,想活得好就得管住嘴巴。
張靜心點了點頭,算是默認,是的不能說。
“若你能幫我治好,錢多少沒問題,我也不會向別人提起是你治好我的病。”張靜心不開口說,反而讓張珍珍信了三分,心想着怕是小姑娘遇到了事兒,才找上自己的吧,只要能幫楊鐵九生個孩子,讓她做什麼都願意。
張靜心想了想,如此這樣甚好,但還是警惕的提了句:“你丈夫也別說,等你有了再說也不遲。”她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她回到古淮山那兒,隨便張珍珍如何說,她都有說法,一年可以發生好些事情不是么。
張珍珍也沒想把這件事告訴楊鐵九,她清楚的知道楊鐵九不會讓自己冒險信眼前的小姑娘,但是自己心底卻有聲音在告訴自己,這姑娘可以一信。
“明日八點在這,我給你葯膳方子,你把地址拿給我。”張靜心起身準備回病房,出來有段時間了,得回去晃晃,不然護士詢問起來就不好說了。
“還沒說你要多少錢呢?”張珍珍看着想要離去的小姑娘,打趣道。
“隨你了,千八百的隨意給。”張靜心裂開嘴角笑了,楊家盼了十多年的孩子值多少錢,她沒有獅子大開口吧。
張珍珍嘴巴抽動了兩下,沒再說啥,點了下頭,算是同意。只要能生出來,花再多她也願意,但她對明顯窘迫非常的張靜心隨口一溜就千八百的有些吃驚,這年代千八百一般一家還真的拿不出來,看來小姑娘吃定自己是個有錢的主,在她已經絕望的時候,這小姑娘送給了她一道希望,她奢望這希望能成真,張珍珍看着張靜心離開的身影,眼裏也開始有了色彩,彷彿她的世界又開始亮了。
回到病房的張靜心床上躺了會兒,然後忍不住跑到了護士台借了張紙,和筆回來,寫寫畫畫的折騰到八點才罷手,若不是想着晚上約了牛三根見面,她還想多寫些忌諱什麼的,轉而一想,她知曉的忌諱難道身在醫藥世家的張珍珍不曉得么?一高興就忘了形。
想到牛三根,張靜心~心裏就有些急了,雖說她離後面毛草房近些,可是那地方牛三根比她熟,若先過去她怎麼把野豬給放進去,一想到這,張靜心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先跑到護士台打聲招呼自己出去溜達一圈,然後就回病房把自己打扮成見牛三根時的樣子,收拾妥當后,張靜心小心的出了衛生所。
晚上的衛生所格外的靜,以前在醫院值班,燈火四處明亮如白晝一般,不像此刻昏暗的燈光照着稀疏斑駁的房子,沒有電筒,四周黑漆漆的,夜空裏稀拉一兩點星光照着,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讓張靜心有些膽怯,越往前走心跳的越快,幸而不遠,走了大約一刻鐘也就到了。
張靜心大口喘着氣,耳朵一靈聽了良久才安心牛三根還沒到,趕緊進了茅房子,放出四頭野豬,點了個油燈,這東西還是她從古家帶出來的,油燈里的油不多了,撐不撐到九點還有些問題。
時間過的很快,張靜心還沒把準備給張珍珍的暖宮湯寫好,外面就有了聲響,收起手上的紙筆,張靜心出了茅屋。站在門口等着,藉著稀疏的星光打量着茅草屋,這茅屋不大,三間正屋,兩間廂房,圍成了半個院子,也不知主人啥時候搬走的,廚房那邊倒了半面牆,院子裏雜草茂盛非常,張靜心自嘲覺得快比她高了。
“是靜柔妹子么?”外面牛三根的聲音傳來,聽動靜可不止一個人,張靜心第一次做這樣的買賣,心裏有些怕,決定下次再也不幹這種蠢事兒,若外面的人有啥歹念,她該如何是好。
“恩,牛三哥來了哈。”張靜心穩了穩心神,出了聲。
進院子的有三個人,除了牛三根,另外兩人她不認識,在這時候投機倒把折騰貨的都是刀口上舔日子的,心狠手辣還有些義氣,牛三根既然能帶他們來,說明關係不錯,領着人進了屋,張靜心耳朵一直豎著,怕有人過來。
“老三,這貨不錯,就是豬毛咋弄成這樣了?”開口的是喚王老七,是青口社區鎮長婆子的弟弟,當然張靜心不知道,她看向開口的老頭眼光有些躲閃,或者是心虛吧,因為毛是她烤的。
“靜柔妹子那些朋友不會殺,不然也不會便宜俺們。”牛三根看了眼地上的四頭野豬,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心道:果然是城裏的知青,守着野豬也不會殺就算了,烤成這樣還真不是一般人乾的出來的。
另外一個牛三根喚他,豬一兩,本就是個殺豬的,現在仍舊還在殺豬,在收購站殺豬可是有工資拿的。
“俺能處理。”豬一兩摸了摸幾頭野豬,嘴巴翹了開,今晚是單大生意,四頭野豬怕他要忙一晚上,呵呵,有錢忙也開心。
四頭野豬一共一千一百零五斤,供銷社豬肉是七毛一斤,但他們可不能這麼給,買供銷社的肉是要給肉票的,而他們則是為錢,錢多沒票也成。一樣價誰還會冒風險賣他們,還不如直接送去收購站。
牛三根直接給了八毛五的價,張靜心沒有意義,她也不清楚外面的行情,反正有錢拿就好。
“給,這是939.25,俺算給你940,妹子點點好。”牛三根掏出一沓子大團結沾着唾液點了一遍遞給了張靜心,這錢他給的舒坦,把這些賣出去他們三人一人也差不錯能分到好幾百,呵呵,這次算是發了,外面想買高價肉的多了去。
張靜心拿過一沓子錢,手都有些抖,這是她回來后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但是想到自己缺的那些東西,還是又把錢遞了回去,激動的聲音有些打顫,“牛三哥,我們要的東西不知這些夠不夠。”
“用不完,你先收着,明日帶兩百來這就差不錯夠了。”牛三根看着地上的野豬心情很好的映襯着。
“牛三哥,你也知道我們的情況,能多弄些米面就多幫弄些吧,到這裏我們都沒咋吃飽過。”張靜心把手裏的錢又遞了出去,她要吃的,錢在她看來還真沒吃的重要。
“九百多塊的糧食,俺們得好好想想,明晚俺們還是九點在這裏,能幫你弄多少就多少,但是妹子這價格可能高些。”牛三根不愧是做買賣的,先把價錢談好了。
“該怎麼算就怎麼算。”張靜心知曉黑市價格高,沒理由讓人打白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