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態度
“工作是工作，私事是私事。”岳敏回復。
“你雖然說是公私分明，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在私事上是否摻雜着為公事操勞的心。”
“結果這麼久了，我還未能徹底得到你的信任呀！”岳敏在短訊後面還加了一個嘆氣的顏文字。
“若我們之間沒有這些利益關係，我倒是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你一回。”
“那我應該感到高興你還能跟我說這些剖心的話。”
候創意怎麼看都覺得岳敏字裏行間有股彷彿掌控了一切的自信，哼了哼，也就沒再回復她了。
晚上吃完飯後，候創意將家禽趕回籠子后便回去洗澡。而外公巡田回來清姨給他打了一通電話，父女倆聊了會兒，外公便在候創意洗澡出來后，也不拐彎抹角：“我覺得阿強的話有道理，這件事，你有權利說出你的看法。”
“……”
“一直以來我都犯了一個錯誤。”外公說，“我說過我會把田交給你打理，可我一直都把那些田當成我的私有物，絲瓜田毀了，我自然是傷心難過，可是我忘了你。我只想着你也是耗費了許多心血在裏邊的，卻沒有問過你是什麼想法。而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哪怕你有自己的想法，可你也會為了成全我的想法而將自己的想法藏起來。”
候創意有一絲絲的訝異，一絲絲的羞愧。
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無所適從，畢竟她雖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更多的在於逃避：把自己置身事外，日後若是出現了任何問題便與她無關。
這種自私而又膽怯的想法一直慫恿着她不要去干涉外公的決定，而外公的這番剖心的話，尊重她的想法的話令她內心的羞愧被無限放大。
“阿公，對不起。”候創意低下頭，她的羞愧令得她不得不去正視自己的立場，不得不令她振作起來。
“所以，你也是覺得我們該接受賠償？”外公自然而然地理解成候創意是對站在他的對立面而感到抱歉。
候創意搖了搖頭。
“那你說說看。”
“舅父說接不接受賠償是現實，我認為接不接受賠償其實也是一種態度。態度可以決定我們要面臨的現實，而現實卻也能左右我們的態度。這件事情的結局並非只有‘接受賠償便是選擇原諒’或‘不接受賠償便是清高’。或許還有‘不接受賠償但是選擇原諒’的聖人做法以及‘接受賠償但是選擇不原諒’這種狡猾的做法。”
外公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我們該要的賠償不是物質，而是一種態度。”
外公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這件事我聽過許多人的建議，阿強、阿瓊、阿勝甚至是你媽媽都認為該接受賠償，她們其實說得也沒錯。人嘛，本來就有很俗的地方，金錢利益也是不能割捨的一部分。即使我再怎麼用情懷來說話，也改變不了情懷不能填飽肚子的現實。”
“但是你也沒有錯。雖說她們是看着你長大的，覺得你過得有點太理想化了，但是這又有什麼不好的呢？人在最純真的年代不都是這樣的嗎？我老了，見過太多的現實，所以我想為了‘理想化的生活’再任性一下，又怎麼了？”
候創意在傾聽的時候，心跳如擂鼓，心情如海潮般澎湃，然而最後也歸於平靜，心頭有千言萬語也在最後化為虛無。想了想，她問：“那清姨是什麼想法？”剛才外公說的那些人中偏偏沒有清姨，這有些令人好奇。
“她說咱們不缺錢，沒報警告他們已經算是最好的人，希望他們有自知之明，不要再來了。”
候創意“撲哧”一聲笑，她倒是沒想到理應最有“理智”，會站在“現實”的角度分析問題的清姨，結果會放出這麼豪言壯語的話來。
外公也咧嘴笑，他本想又一拍腦袋決定就按候創意說的辦，但是緊要關頭又把話收了回來，斟酌過後，說：“那創意，這事就交給你決定了。”
“啊？”候創意愣了愣。
“你不是說要一種態度嘛，那你就把你的態度擺給他們看！”
候創意擰着眉毛望着外公起身離去的背影，她怎麼覺得外公那句話在將她推出去當那個擺態度的幌子呢？
岳敏再度上門的時候恰巧是黃旭過來跟候創意拿水果的那天，不過黃旭是天未亮就過來了，他要趕在開攤前將所有的水果清點好運回去。候創意便在濛濛細雨天穿着雨衣陪他採摘新鮮的芒果。
兩百公斤的芒果幾乎可以把芒果樹上成熟或還未完全熟的芒果摘了，候創意雖然該為自己把芒果賣出去而感到開心，可仍然有些擔心一次性就收了這麼多芒果的黃旭能否及時銷售出去。
黃旭也不藏私，豁然地笑道：“我也不都是全部拿來自己賣的，畢竟賺錢的途徑也並非只有這一條。”
他這麼一說，候創意便知道他是要當那個將芒果二次轉手以換取利益的人。不過這麼做對於芒果在市場上的價格有何影響，她也沒必要去深究了。
“哎，你什麼時候出市裡，我請你去一回沐足，這次是全身按摩的那種。”黃旭又說。
候創意站在梯子上摘芒果，聽見他這麼說，差點沒腳滑從上面滑下去。她聽黃旭這話感覺他把她當成了志同道合的哥們，讓她不知該作何回答。
這時，果園的籬笆外一道響亮的聲音問道：“我們認識這麼久，你怎麼沒請我去沐足呢？”
候創意扭頭看去，又差點因大幅度的動作而晃了晃，嚇得在籬笆外的人連忙跨過了籬笆小跑了過來。不過在梯子旁的黃旭先一步將梯子固好，而候創意也抓住了樹枝而沒有造成意外。
候創意瞧一改往日去哪兒都穿高跟鞋的岳敏竟然換了一雙厚跟涼鞋，又換了一身暗色系的衣衫，撐着一把花邊雨傘，臉容沒有精幹的女白領的神情，反而是質樸了一些，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岳敏稍稍鬆了一口氣，而黃旭見到她，心虛地乾笑一下，說：“你這不是……那些地方你去了就是紆尊降貴嘛！”
候創意蹙眉：敢情岳敏去那兒就是紆尊降貴，我就特合適去那兒？
似是記起到邊上還有個候創意，黃旭又連忙補救：“不是紆尊降貴，是我文化不好，沒學好成語。那兒比較接地氣，像候小姐這種純真質樸的人去那兒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反而是你去那兒就、就像老闆去視察工作。”
聽了這話完全沒有感覺到黃旭在誇自己純真質樸是一種好事的候創意決定繼續忙自己的事。岳敏聽了想笑又不能笑，只能默默地替候創意感到“悲哀”。
“岳敏吶，你看，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我也就去過一回沐足店而已，那一回還是跟候小姐去談生意的，而事後我也跟你坦白了，你就繼續保持你的態度，別跟我老婆說了哈！”
“你那叫坦白？明明是你自己說漏嘴了。而且你是否只去過一回，你自己清楚。”岳敏並不相信他的話。
“哈哈，你看咱們認識這麼久，我也沒做什麼對不住家庭的事情，你不希望看見我老婆因這些事跟我鬧吧，也不想看見我家無寧日吧！”
岳敏揮了揮手：“得了，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我不管，但是你別帶壞人家小姑娘。”
黃旭鬆了一口氣，又笑說：“哪能呢，你，我還能帶壞，候小姐這種則是怎麼都帶不壞的。”等他說完，發現剛才提着籃子在摘芒果的候創意，已經完全是在將芒果扔似的扔到樹下的竹簍里，便趕緊終結了這樣的話題，“候小姐，我看也差不多了哈！”
將黃旭帶來的人採摘的芒果一起稱過後，黃旭又結算了所有的錢，並表示如果銷售好，他希望還能再度合作。
黃旭好不容易走了，候創意也受夠了在雨中呆了這麼長時間，她扛着梯子回去，又瞧了一眼腳上已被濺了許多泥的岳敏一眼：“你怎麼不走？”
“我呆的時間還沒有黃旭那麼長，暫時不想走。”
候創意想起外公讓她將自己的態度擺給華昱公司的人看，她略作思考，說：“那既然你在這裏也正好，對於上次你收買了我舅父的事情，希望讓我跟阿公認請現實。那我也正式對你方做出一個回應，那就是，我要讓你清楚我們的態度，我也要看見你們的態度！”
“所以你的態度是……”岳敏歪了歪腦袋，“不理我？”
“這哪裏是我的態度，我——”
岳敏打斷她的話：“既然不理我不是你的態度，那你就得理我咯！”
“你強詞奪理也不能改變我的態度。”
岳敏點了點頭，走到另一棵樹旁邊去扶別人採摘芒果所用的梯子，說：“我幫你把這梯子帶回去吧！”
岳敏這麼精明的人也有把話題轉移得那麼干硬的時候，然而候創意還偏偏拿她轉移話題沒辦法，她在心裏偷偷地翻了個白眼，扛着梯子先回去了。由於她穿着雨衣，雙手扛梯子，行動比較快，等她回來扛剩下的一把梯子時，岳敏正一手撐着雨傘另一手拖着梯子艱難地走。
“還是我來吧！”
岳敏搖了搖頭：“要不你提着一頭，我提着一頭，這樣對兩個人而言都不會累。”
候創意覺着也是個辦法，就這麼做了，她走在前頭，偶爾擔心自己跟岳敏的步伐不一致會導致她摔倒便回過頭去瞧她的腳。
岳敏發現了她的關注點，笑問：“好奇我今天怎麼不穿高跟鞋？”
候創意連忙扭回頭去，堅決不能讓岳敏知道她猜中了自己的想法。
“還是你對高跟鞋有種特殊的癖好？”
“你才對高跟鞋有種特殊的癖好！”
“這麼說起來你還欠我一雙高跟鞋呢，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要還我一雙高跟鞋的。”
岳敏不提還好，一提，候創意還一雙高跟鞋的心思便全無了，她回擊道：“你還說會還我一件內衣呢！”
“你把你的尺寸告訴我，我還給你。你喜歡什麼樣的顏色或有沒有什麼特點的？”岳敏認真地說。
她這麼認真地接話，候創意感覺是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