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08

剛剛下過一場雪。

還沒來得及清理的路面白凈漂亮，白朝陽站在自家樓下欣賞這番景象時，內心倏的一空。

和她印象中的雪景，實在相差太多。

相差了什麼。

大概，差了一個人。

白朝陽總在想，如果聲音有顏色的話。

許暮會是什麼顏色。

白色吧，她想。

就像此時此刻她眼前的白雪一樣。

冰涼，沒有溫度。

可就是吸引着她，萬劫不復。

一個月的時間好像過的很快，一轉眼冬季到來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人。

找不到取暖的源頭，她好像只剩，孤單冷清。

而許暮呢。

大概此時已經有人和他懷抱取暖了吧，白朝陽想。

鼻尖因為呼吸着冷空氣而開始泛紅的時候，白朝陽後知後覺，這是個寒冷的季節。

她低聲嘟囔，有點兒冷。

抱着臂打算轉身回家的瞬間，兜頭一個溫熱的羽絨服。

白朝陽怔愣了一下。

隨即她從還帶着溫熱氣息的衣服里鑽出來，看到眼前那張臉的時候，她默了。

真是一張與溫熱二詞豪不相符的面孔。

是許暮。

看着面前身形寬闊卻衣衫單薄的人，白朝陽有一瞬間忘了思考。

他面容冰涼，眉眼如畫。

薄唇緊抿着的時候，眼底有白朝陽看不真切的東西。

那種隱約透出來的背拗情緒，是白朝陽自認識他以來，從沒見過的模樣。

她瞬間恍惚。

頓了一頓，她蹙眉質問，“你脫衣服幹嘛？”

“嗯？”

“你是不是傻，不知道冷啊。”

許暮一怔，似是沒料到她還願意和他說話。

下意識瞥一眼自己身上單薄的毛衣，他低聲，“我……”

話沒說完，白朝陽扯着他胳膊走。

她說，“你給我過來。”

他就跟着她過來了。

許暮天生身量修長，這麼被她扯着手腕走的時候，不得不彎着腰配合她的高度，偶爾垂眸，就瞥見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他薄唇不經意微揚。

她根本就不討厭他。

手腕上被握着的力度越來越緊，不痛，但是心癢。

因為那是她的手。

許暮低笑着隨她走了一段，眼看她要扯掉身上裹着的羽絨服時，他反手一把抓着她胳膊，微一使力，把人給拽了回來。

下一秒，撈起來橫抱在懷裏。

白朝陽愣了。

結結實實嚇了一跳，手無意識抓緊他衣肩，她瞪圓了眼睛問，“你幹嘛又抱我？”

許暮沉默。

半響，他神情嚴肅又正經，目光真摯的小聲安頓她，“快躲起來。”

躲起來？

躲哪去。

什麼玩意兒啊。

諜戰片嗎。

眉毛緊了幾分，白朝陽語氣煩悶，“你……”

許暮雙臂收緊，復有重複，“躲起來。”

哦。

然後她就躲了起來。

說是躲了起來，其實就是把腦袋縮進了他寬厚的羽絨服里，悶了半響，她彷彿反應過來什麼。

從他懷裏探出個腦袋，白朝陽皺眉，不確定地問了句，“你耍我啊？”

意料之外的，許暮點頭，“嗯。”

……卧槽。

問候父母的髒話眼看就要脫口而出之際，許暮低頭看她，率先一步發聲。

他說，“知道我為什麼耍你嗎？”

髒話先暫時咽了下去，她搖搖頭，不知道。

“因為你是個笨蛋。”

……卧了個大槽。

火還沒發出來，許暮又接着補充了一句，“以為我會喜歡賀顏，你就是個笨蛋。”

身形一僵，是白朝陽。

默了半響，她鼻頭忽的一酸。

心裏突然有陣陣澀意，白朝陽也不知道是哪裏生出來的氣，鼓足了勁兒奮力從許暮懷裏往上一探，結結實實在他左肩的位置，咬了一口。

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的那種。

許暮身形一怔。

白朝陽低低竊喜，疼死了吧疼死了吧疼死了吧……

看你還敢不敢耍我。

暗自得意的時候，許暮攬緊了她的腰把人收到身前，隨後他低頭，在鼻尖即將碰到鼻尖的位置停下來，他低低地笑。

那樣子邪魅又好看。

白朝陽一頓，這麼緊張曖昧的時刻，她竟然還有功夫分神想。

他笑的好妖孽啊。

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她愣了一愣。

沒想到，妖孽這個詞用在年少時期的許暮身上，竟然毫無違和。

思緒一陣翩飛。

許暮蹙眉，這種時候，她竟然走神。

頓了一下，他低聲喊她，“白朝陽。”

有溫熱的呼吸噴在白朝陽臉上的時候，她更傻了，怔了一怔，沒敢說話。

許暮隨即傾身向前。

如夢方醒。

白朝陽雙手用力抵在他身前，吹鬍子瞪眼睛的，“你想幹嘛？！”

許暮笑，“你說我想幹嘛？”

“你想偷親我！”她早就發現了好不好！

許暮攬着她腰的手忽的一僵，沉默了數秒，點點頭，“你說的很對。”

不要臉。

白朝陽想罵他。

她話還沒出口，是因為許暮打了個噴嚏，再抬起頭時，他眼底微紅。

白朝陽反應過來，他此時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這麼冷的天氣，不感冒才怪。

掙扎着從他懷裏跳下來，白朝陽一把扯下身上披着的羽絨服給他裹好，聲線嚴厲的沖他吼，“穿好。”

許暮怔愣着低頭看她。

她生氣，“看什麼看啊，還不快點穿好。”

許暮立即穿好。

真是的，氣死了。

這麼大個人了，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啊。

心下生氣，腦子裏閃過的話不經意之間就脫口而出。

她說，“你是不是想生病啊，是不是想感冒啊，是不是又想大半夜難受的時候和我分床睡啊，每次你跑去書房睡覺的時候我都睡不安穩的你知不知道啊，你不幫我蓋被子的時候我半夜都要爬起來好幾次找被子呢你知不知道啊，你知道什麼，你就知道生病，你就知道冬季里把厚重的大衣裹在我身上看我腫的像個胖子，你就知道夏天晚上把我攏在被子裏抱着然後自己吹空調，你就知道讓人不省心，你就知道讓人每天惦記你，你就知道一走半個月讓我一個人在家乖一點，我怎麼乖啊我，我每天都想你我要怎麼乖啊，我……”

我每天都愛你我要怎麼放棄你啊。

我愛你愛你愛你一直都愛你啊。

我那麼愛你啊。

就連死了我都愛你啊。

話沒說完，眼淚先掉了下來。

抽抽搐搐的哭着，白朝陽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真是被他氣死了，可她還是愛他。

她要怎麼辦，她都快絕望死了。

意識模糊之前，有溫熱的懷抱把她裹住，再次陷入冬季溫暖懷抱的那個瞬間。

她迷濛地想，這輩子如果就死在此刻。

或許也不錯。

許暮略顯溫涼的側臉貼在她臉頰的時候，她神思有一瞬間歸位。

她知道自己又神經錯亂了。

她知道自己又說出錯話了。

可是她捨不得推開他，她捨不得窩在他懷裏時，他熟悉的溫度。

這是她愛的少年。

也是她愛而不得的人。

停止了抽泣，白朝陽的聲音尚有些抖。

輕飄飄的，她問，“你答應賀顏了嗎？”

“什麼？”許暮緊了緊攬着她的胳膊。

“答應和她在一起了嗎？”

“沒有。”許暮回的很快。

他說沒有。

那又怎樣。

結局又不會變。

自私的貪戀了一會兒他懷裏的溫暖，白朝陽輕聲應了句“嗯”，隨即雙手撐在他胸口處，是個要推開他的姿勢。

下一秒，許暮略顯局促的將她環緊。

聲音難得不再冰涼冷漠。

白朝陽卻生生愣了。

是因為他說——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