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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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道路的荒野上行駛,車身難免顛簸搖晃。言蕭當然想到了這點,忽然踩了剎車。

關躍的傷無法系安全帶,但他坐得很穩,除了抽煙之外幾乎沒有動過。

言蕭揭開他的皮衣看了一眼,傷口在顛簸下根本沒法止血,血跡就快染到胸口了。

她低低咒罵一句,打開抽屜找了找,又轉頭在座位後排看了看,甚至還在後視鏡的上方摸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能用的東西。

關躍扔了煙蒂:“後備箱裏有醫藥箱。”

言蕭停車下去,打開後備箱,舉着手機燈一通翻找,醫藥箱裏都是些傷風感冒的葯,好不容易找到一卷紗布,還沒有她手臂長,唯一能用的也就是瓶消毒噴霧劑。

“都他媽都是什麼垃圾。”她拿了消毒噴霧和紗布,甩上後備箱。

回到車上,關躍依然穩穩地坐着。

“把衣服脫了。”她沒工夫跟他磨嘰。

關躍這時候倒是難得的聽話,動手把皮衣脫了,扔去後排,淋漓的血跡滴在了她的身上。就這一個動作,傷口的流血又多了。

言蕭按着他靠在椅背上,掀開他襯衣,腹肌結結實實,左側腰際已經腫得很高,傷口血肉模糊的一片,所幸燈光下看得不是特別清楚。她噴了消毒噴霧,把紗布疊了幾疊按上去,關躍終於皺了眉頭,燈火下的臉色有些晦暗。

血跡很快把紗布也浸透了,彼此靜默,只剩下不甚均勻的呼吸。

“你不打算開車了?”關躍緊盯着她的眼睛。

言蕭看了看自己沾了血跡的手指,抓了他的手按在紗布上,動手開始脫衣服。

長款的西裝外套裏面穿着襯衫,還好是棉質的。她脫了外套,把襯衫也脫了下來,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傾身過來纏住關躍的腰。

只穿了胸衣的上身靠過去,兩團渾圓中間擠着深深的一道溝,尖尖的下巴下面鎖骨挑出漂亮的弧度。關躍撇開臉,緊接着就悶哼了一聲。

言蕭手下用力,袖子緊緊扎住了傷口,系了個結。

車燈暖黃,兩具軀體幾乎貼在一起,但言蕭實在沒有心情在這種時候跟他**。她把關躍的臉撥過來,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巴:“關隊,請你爭點氣,別流點血就休克掛了什麼的,我可不想半路拋屍。”

關躍看着她,眼睛像是黑夜裏的星子,穿透進她眼底。

言蕭不想被這樣的眼神盯着,總感覺自己被他探究光了。她從他身上退開,撿起西裝外套穿起來,一顆一顆扣好紐扣,繼續開車。

月亮隱淡了下去,荒原在窗外急速倒退,車裏是漫長的沉默。

上了馬路之後,前面忽然出現了閃爍的紅藍車燈,言蕭眯起眼睛,看到了遠遠開來的警車。

關躍開了口:“是李隊長。”

兩輛警車停在眼前,平頭從前面那輛里下來,走過來敲了敲車窗。

關躍按下車窗,還沒說話平頭就先搖了搖頭。

“沒有攔住那輛車,還在搜查。”平頭板著臉,看起來不是很輕鬆:“其他方向還安排了警力在排查,我現在先帶人去考古隊那邊,你這是……”

言蕭怕他無休無止,按了一下車喇叭:“這位隊長,能不能先救人。”

“怎麼了?”平頭探頭進來看了一眼,轉頭往回走:“快,打電話安排最近的醫院派救護車來。”一邊轉頭朝言蕭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言蕭立即把車開了過去。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還沒見到有救護車來。車內安靜,言蕭瞥一眼關躍,擰開了音樂,聲音調得很大。

她可不希望他一睡不醒。

關躍從窗外收回視線:“你放心,我還有氣。”

“嗬。”言蕭不輕不重地冷笑了一聲。她的心情不好,很不好,遇到這種事情誰的心情能好?

關躍又去掏煙,忽然問:“你以前經歷過意外?”

言蕭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動了一下,抿着唇沒做聲,目光掃過外面的月光里的樹影,好像看到了很多場景,又好像什麼都忘了。

關躍也沒再問,安靜地抽着煙。

遠處終於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言蕭踩下了剎車。

幾個護士小跑過來,把關躍從車裏扶了出去,送上救護車。

言蕭靠在座椅上,一時間連動都不想動彈。

直到前面的救護車駛動,她才又重新握住方向盤。

小鎮上的醫院不大,但五臟俱全,一棟大樓就涵蓋了各個科室。挂號處跟藥房就緊挨着,一樓門診,二樓就是病房。這麼晚了,除了值班的醫生護士,基本上看不到人。

言蕭走進去的時候關躍已經被送進二樓的病房裏處理傷口,她跟上去朝病房裏面看了一眼,沒看到人,只看到白的牆,藍的布簾,慘白慘白的燈。

相似的小醫院,相似的病房,以前她也見過,當時裏面躺着的是她的導師。

很多年沒有回憶過這個場景了,也不想回憶。

她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了,終於想起來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夜裏一點。

一個小護士推着小車從旁經過,忽然看到她,停了一下:“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要挂號啊?去一樓吧。”

言蕭這才注意到身上手上沾着的血跡,沖她笑了一下:“別人的,我沒事。”

小護士上下看她兩眼,推着車走了。

沖她的眼神,言蕭舉起手機照了照臉,神情不僅疲憊還很憔悴,難怪會以為她要看病。

她疊起雙腿,翻了翻手機,好像看了很多東西,又全都沒記住。

病房的門開了,年輕的女醫生走出來問:“是病人家屬嗎?”

言蕭按了鎖屏,手裏轉着手機:“不是。”

女醫生低着頭簽字:“病人沒什麼大問題,住院觀察一晚,沒事明天就能走。你不是家屬,今天能陪房嗎?”

這種時候醫生的話就像是一劑鎮定劑,宣告着危險已經過去,一切已經太平。

言蕭心裏的煩躁慢慢壓了下去,站起來笑:“陪他肯定是要陪的。”

女醫生被這曖昧的話給弄紅了臉,把繳費單遞給她就走了。

言蕭渾不在意,反正也不認識,她撩了一下頭髮走進病房。

兩人間的病房,關躍靠坐在臨窗的那張床上打電話,襯衫換成了病服,依然能看出腰腹間纏着好幾道白紗,除了臉色有點發白之外,看起來一切正常。

還好是正常,不然言蕭估計又會冒火,她心裏意見大着呢。

看到她進來,關躍的目光就投了過來,口中問着:“小王醒了?”

電話里隱約傳出石中舟的聲音,說了什麼言蕭沒太聽清。

給關躍用過的襯衫就扔在床頭柜上,血跡斑斑,已經皺成一團,上面壓着關躍自己的襯衫,全都狼狽不堪。她隨手拿了扔進洗手間的水池子裏,把手上的血跡也給洗了,出來后就在關躍的床邊坐了下來。

電話里鬧哄哄的,有很多雜音,石中舟在那邊問:“李隊長到了,說路上碰到你跟言姐了,現在沒事了吧?”

關躍看她一眼:“嗯,我們都在醫院。”

石中舟鬆了口氣:“那就好,還以為你們失蹤了,嚇死了……”

又絮絮叨叨說了兩句,電話掛了。

關躍伸手去床頭柜上拿煙盒,剛抽出一支來言蕭就伸手奪了過來。

她叼在嘴裏,拿了打火機,起身推開窗,風鑽了進來,吹着她的臉,終於平靜下來了。

“我沒見過這樣的考古,也沒見過這樣的考古隊。”她攏着手點了煙,扶着窗檯望着外面水泥澆灌的醫院大院。

這是實話,她學生時代參與過的考古工作從沒這樣的。

田野考古是灰頭土臉的沒錯,是四處奔波的沒錯,但不會這樣,正面地跟不法分子交鋒。考古是學術的,又不是突擊隊。

關躍在她身後沒接話。

言蕭慢慢抽完了一支煙,走過來挨着他的病床坐下,傾下身來,西裝外套微敞的領口裏是一片誘人的陰影:“關隊,把我留下的人是你,那麼我能仰仗你嗎?”

她的手指輕輕勾着他的病服衣領,指尖點在他的胸口,微微地撥刮,撓心的酥.癢。

這是一句提醒,她想讓他明白自己不想冒險。她只想完成這裏的破工作然後回上海,唯一能讓她有點念想的也不過就是眼前的這個他而已。

關躍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你放心,不會讓你涉險。”

他的話不輕不重,卻很有分量,視線里透着讓人心安的力量。

言蕭輕輕地笑了:“最好是這樣。”

她把床頭燈按了,靠在病床邊上:“睡吧。”

關躍坐着沒動,過了很久才躺下來,半邊身體挨着她,竟也沒有避讓。

病房裏安寧的像一個夢,之前的經歷似乎是場幻覺。

言蕭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被查房的護士吵醒,外面已經出了太陽。

關躍還在睡,小護士們衝著她眼神曖昧地打量,言蕭也不介意,反正昨晚也看得差不多了。她走進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出了病房。

身後隱約傳出小護士們的嘀咕:“誒,這一對可真養眼。”

“就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大半夜一身是血的過來,聽說還是警方那邊特地交代要好好照顧的。”

醫院附近的街道註定是鮮花水果超市飯店的天堂。

言蕭走出去很遠才找到一家賣服裝的店,進去隨便買了兩件衣服。一件薄衛衣給自己,一件換洗的T恤給關躍。

她在店裏把衛衣換了,拎着衣服出來,又去買早飯。

對街的粥鋪排了很長的一條隊,大概口味不錯。言蕭走過去排隊,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她轉過頭,看到穿着便衣的平頭,街道盡頭停着他的警車。

儘管有過過節,但人家好歹是警察,言蕭還是沖他笑了一下:“李隊長收隊了?關領隊在醫院,你可以去那兒找他。”

“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平頭點頭:“想請你協助一下工作。”

聽到要跟警察打交道言蕭就興趣缺缺:“我能協助你們什麼工作?”

平頭繃著臉:“聽說你之前是做古董鑒定的?”

隊伍輪到了她,言蕭走上去買粥:“是啊,那又怎麼樣?”

平頭上來對着窗口多要了兩碗粥,搶着付了錢,一面對她道:“那條漏了的魚似乎跟你有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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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地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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