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06章

6.第06章

流安市是江省的省城都會,流安一中更是省內知名高校。外界人都稱,進了流安一中,就相當於一條腿已經邁進了國內外一流大學的門檻。

因而每年一中招生都像是打仗一樣,家長之間的權勢財富人脈廝殺,孩子之間的學習成績排名對戰。

很熱鬧。

也很殘酷。

戰爭之後的開學季就相對平靜了不少。

九月夏末的陽光即使是在早晨也炙熱得令人汗流浹背。薄霧籠在校園大道兩旁的香樟樹上,濃密墨綠樹冠涔涔得透着一絲清涼。

張暖彼時還留着清爽的學生頭,身穿一套藍白校服,背着煙霞粉色雙肩書包在學校里一路狂奔,鑽進了第五教學樓里。已經是七點十分了,樓道里傳來朗朗讀書聲。

她越發著急起來,一步邁上兩個台階,拼盡全力跑上了第三層。

最東面是高一七班的教室。

張暖一到教室前門就看見班主任趙春華正坐在講台前豎著報紙在看,她反應很靈敏,迅速身子一彎,溜到了後門那兒,蹲在地上,蠕動着雙腿偷偷摸摸地進了教室。

宋堯坐在中間最後一排,正撐着臉頰百無聊賴地翻着語文課本,忽然目光往下一瞥,看見一團藍白.粉怪物從他腿邊蹭着過去了。

他被嚇了一跳,周圍的同學同樣也被驚到了。

張暖慌忙豎起食指直噓,同學們會意,為了替她掩護,紛紛繼續背起書來。

但后牆角那邊有一個短髮女生笑得止不住,手握拳直砸桌子。張暖回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就繼續屈腿前進。

她終於艱難地蹭到了第四排,可愛的第三排中間位置近在眼前,她深呼一口氣,正打算直起身衝過去,就聽到了一個尖厲的女聲。

“張三!”

教室里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張暖內心日了狗了,忍不住暗罵一句我勒個大去!

“你做什麼呢?”戴着厚厚眼鏡的中年古板女人放下報紙,掐着腰走了過來。

“我……撿橡皮……”張暖低下頭裝作在找東西。

班主任趙春華推了推眼鏡,“撿個東西還需要背書包?”

一時間全班哄堂大笑,其中有兩個人笑得特別厲害。一個是后牆角的短髮女生,另一個是坐在中間倒數第三排的長發女生。

趙春華跺跺腳,指着后黑板道:“張三李四王二麻!通通給我到後面站着去!”瞬間那兩人就不笑了,反倒是其餘同學笑得更大聲了。

長發披肩的女生不滿地發出抗議:“老師,我今天又沒有遲到,憑什麼讓我去站啊?”她長得很漂亮,杏仁眼上長且翹的睫毛像是洋娃娃一般,嘴唇紅潤,妝容精緻。

“你先把手中的鏡子和眉筆放下來再跟我說這話行嗎?”趙春華瞄過去一眼。

李宴心虛地把鏡子塞回包里,但在拿出來的時候手中又多了一樣東西。她偷偷揣在口袋裏,同張暖遙遙地交換了個眼神。兩人乖乖抽出語文課本,走到了后黑板前。

趙春華見后牆角的王早晨不動,便說:“王二麻,你也想問我理由嗎?”

“不想問。”王早晨放下手中的遊戲機,站起身來,往後牆那邊走。“只是老師,您能不能給我換個外號啊?我這也太難聽了。”

王早晨的個頭很高,約莫有一米七八,一頭短髮十分利落。她是校女籃隊的,平時做事風格很像男孩子,相貌又屬於中性帥氣一類,在女生中人氣很高,因而同學們都親切地稱呼她為“晨哥”。

這邊王早晨的話一出來,同學們紛紛大笑:“晨哥!這個很適合你啊!多好聽啊!”

“安靜!”趙春華胳膊一揚,將鬧哄哄的教室穩下來,然後說:“外號難聽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們總是扎堆犯錯?張暖李宴王早晨,張三李四王二麻,說著說著不就順口了么?”

全班一陣起鬨的噓聲。

“繼續背書!”趙春華又大手一揮,教室里馬上響起亂鬨哄的讀書聲。

而此時后黑板那裏,三個人排排站。張暖居中,李宴與王早晨分居在她的兩側。

雖然剛開學一個月,她們仨就對這個罰站陣容習慣了。

但是張暖還是嘆息着扼腕,悄悄抱怨:“我座位要是再往後一排,我就不會被發現了。真是奇了怪了,我個子也不矮啊,怎麼就把我排得那麼靠前?”

“喂,我說暖暖,你就別糾結這個了。今兒你怎麼比往常還要遲啊?又睡過頭了?”李宴抵了下她的胳膊,塞過去一團東西。“我給你帶的早飯都涼了。”

“什麼叫又啊,我昨晚熬夜看了本虐文,虐得我心肝脾肺腎沒一處好的,然後就失眠了,感傷男女主的凄美愛情啊。”張暖將課本攤開擋在臉前,接過漢堡偷偷地往嘴裏塞。

王早晨插上一句:“別老看那些沒營養的東西,閑着無聊的話,還不如陪我去玩遊戲呢。”

李宴跟上反駁:“你懂什麼啊,言情小說那是咱女孩子獲取戀愛知識的真經,保不準咱就是書中的女主角呢。”說著她將滿含秋水的眼光放長,柔柔地落到前方宋堯的背上。

張暖因為一大早沒喝水,嘴裏乾乾的,現在吃個漢堡簡直就是難以下咽。這邊她翻着白眼艱難地咽下一口后,就迫不及待地說:“拉倒吧,根據我多年看小說的經驗,光是咱三個人的姓,就不是當小說女主的料。”

聽着身後女生間的碎碎叨叨,李白楊捂住嘴巴偷偷樂,還不忘搗了下同桌宋堯,“這張三可真有意思,說話怎麼那麼逗呢。”

宋堯揚揚眉梢,不做聲。

這邊張暖仍然在侃侃總結她的心得,“先不說那些雷到不忍直視天打五雷轟的複姓,什麼歐陽、上官、慕容、南宮、皇甫,再就是單姓里的夏、冷、蕭、沈、白,就沒有一個叫張三李四王二麻的。”

李宴切了一聲,“什麼鬼啊?那是老班給咱起的外號,我們的名字才沒有那麼難聽呢,不過姓確實是大眾化了一點。”

張暖點頭表示同意,“說得對,這起名字啊,姓不重要,名才重要呢。你們想想,如果有人叫上官鐵柱歐陽翠花,那就太可怕了。”

王早晨與李宴聽得直樂,而前方的李白楊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宋堯低下頭,嘴角微微彎起。

王早晨笑完后就忙着要劃清界限,“我可沒白日做夢想當腦殘文女主,跟你們倆不是一個世界的,我超脫了。”

李宴回:“你確實超脫了,把性別界限都給跨了。”

“不不不。”張暖搖頭,“早晨特別像是百合文里的女主,又帥又有型。”

王早晨驚詫萬分:“卧槽,你居然連百合文也看?”

“我是雜食動物,什麼都看,只是主攻言情。”張暖挺胸直背,一臉的得意洋洋。

李宴趕緊抓着她的袖子:“下次推薦幾本很甜很甜的言情文給我。”

這個時候下課鈴響了。

趙春華前腳剛邁出去,後腳教室里就變得亂糟糟一片。張暖口乾得難受,急忙對李宴說:“一會兒我列個書單,我那裏還有不少實體書,有空就拿給你。”

李宴感到驚訝:“你不是被老班沒收了一大摞書嗎?怎麼還有?”

“買買不斷嘛!”說著她就沖回了位置上,掏出一盒酸牛奶使勁地吸拉,就跟多少年沒喝過奶似的。

王早晨也回了座位,拿起遊戲機接着玩。

而李宴則往前一邁,一巴掌拍在了李白楊的肩膀上:“從剛剛開始就看見你在這樂,你樂什麼啊你?給姐姐讓個座兒。”

身上香水味一個勁地往李白楊的鼻子裏涌,他紅了臉,立即站起身來,往講台上走。

李宴在他位置上坐了下來,撐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宋堯:“宋堯同學,反正每天我都會給暖暖帶早餐,不如下次把你的一起帶了吧。”

“我上次說得不夠清楚?”宋堯合上課本。

李宴睜着水汪汪的眼睛,“清楚清楚,很清楚。但是呢,我這是在追你啊。”

宋堯瞥來一眼,“我勸你一句,少看點小說。”

“喂喂喂,要說看小說,我看得還沒暖暖一半多呢。”李宴不服氣。

前頭正在喝牛奶的張暖渾身激靈了一下,回過頭正好同宋堯的目光撞上,慌忙咬着吸管別過了頭。

這時,李白楊敲了敲講台,清清嗓子說:“昨天讓你們填的運動會項目報名表,都填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項女子三千米沒人報。”說完他就掃視了下全班。

女生們紛紛低下頭裝作沒聽見。

李白楊從小學開始就在當體育委員,一直當到高中。他十分清楚女生都很討厭長跑,對於這種境況他早有料想,便聳聳肩:“有誰要報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待會兒再來問一遍。”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趙春華的標準怒吼:“還待會兒再問!今天放學前就要把報名表交給我!交不上來提頭來見!”

一米八五的漢子李白楊當時就被嚇得往後一蹦:“是!老師!”

趙春華這才從門框那縮回頭,滿意地離去。

李白楊在全班同學的笑聲中窘迫地回到位置,見李宴還坐在他的板凳上,不禁有些不滿:“快打上課鈴了,你還不回去?”

“回回回,現在就回。”李宴邊說邊戀戀不捨地走了。

李白楊屁.股往凳子上一坐,就忍不住對宋堯大吐苦水:“我去哪裏拖個女生來跑三千米啊!班主任這不是在故意為難我嘛!”

宋堯好心地為他出主意:“要不然你戴個假髮去跑吧。”

李白楊怨氣滿目地瞟了他一眼:“能不能正經一點?你怎麼不說讓你戴假髮去跑呢?”

宋堯回:“我可沒有自.殘傾向。”

剛說完上課鈴就響了,第一節課是英語課。

英語老師是一個禿頂小老頭,雖然其貌不揚,但發音十分準確,學識也頗為淵博。當他讓全班同學朗讀課文的時候,李白楊遽然湊近宋堯,壓着聲音悄悄說:“哥們,你勸李宴去吧。你一說,她保準兒會去。”

宋堯眉頭皺起,面色不善地回了句:“閉嘴。”

李白楊灰溜溜地忙閉了口。

下課之後,李白楊為這事愁眉不展,正煩悶地轉着筆,無意中看見張暖拿着她的白色陶瓷水杯走到後面的飲水機那裏接水。

張暖接完水要回座位,在經過李白楊身邊的時候,李白楊乍然伸出腿攔住了她的去路,笑着說:“張三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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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眼睛裏有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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