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我知道你那年做了什麼12
此為防盜章,v章購買比例不足50%的將在3小時后看到正文。——我們都在自以為是選擇着看似傷害的方式來保護對方。
現時已是初秋十分。穿上稍厚外衣,她第一次主動上門找厲漠北。後者頗為驚訝看着她:“聽到下人的稟報,我還不大相信……”兩人相識數年,少女未曾找過他也未曾用過他的名號在徐城佔過一絲一毫的便宜。
他打量着她的神色,堅定而執着。
“說吧,什麼事?”
“我要成為梅園乃至徐城的名旦,頭牌。”
舉杯的手一頓,饒是處變不驚的厲漠北也不由挑眉:“你確定?”
“我知道你可以,我無比確定。”
眯眼上下估量她,男人笑道:“可以。”他也很想知道,當那個人知曉從小養大的崽兒叛變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梅園歷來有初秋上演霸王別姬劇目的傳統,十多年如是。以往由梅園名旦畢於封擔任領銜主演,梅園戲班子傾力打造——到這一日整個徐城的名流人士都會聚集酒樓觀賞這一出傳統的戲劇。
此時酒樓觀賞席人滿為患,有錢的包下貴賓包廂,銀子少些的盤下一張桌子,賞錢的多寡決定位席距離舞台的遠近。
即使世道艱難的如今,人們依舊捨得砸錢在看戲上面。梅園戲班,是徐城最特別的存在。
戲班的後台一如既往地忙碌熱鬧。
距離開場就差半柱香的時間。戲子或忙着換裝或忙着自個兒化妝束髮,新來的領班罵嚷嚷催促着大伙兒……
外邊戲台旁的樂師已經到位,就差開幕了。
“行了,眉梢不用畫。”鏡前人輕抬手,小廝便停下替他整理服裝。眼前人的衣飾是戲班裏最華麗最昂貴的戲服,也是一眾表演者中最矚目的存在——主角虞姬。
畢大家,畢老闆。
舞台的入口擺滿兩隊人,正等着報數登場。就在此時班長笑吟吟帶着個人從後門進來,“且慢、且慢。”腳步朝着最裏面而去。眾人心裏一咯噔,莫不是有什麼變數?
再看跟在班長身後那人,那服裝和髮髻……
“小畢啊,不好意思吶,這‘虞姬’的人選得換人了。”班長以往對待畢於封都是客氣討好的態度,這回倒是有點不以為然的樣子,“你瞧你也演了這麼久,該讓新人上去練練。”
在場人一聽,哪裏不知道咋回事——這是要臨場換人啊。
畢於封的小廝跟隨他身邊已久,一聽當下就覺得不忿氣,“換人?哪裏有誰比我們家畢老闆更適合演虞姬的?”
班長正想說什麼,身後人出聲了。
“我。”
一個字、熟悉的聲線令梳妝鏡前的‘虞姬’回過身,兩兩對望——兩個妝容打扮服飾一模一樣的‘虞姬’。
前者眸子極速閃爍了一下。
只見那後到的‘虞姬’徐徐上前,嘴角勾畫的朱唇彎起:“不知畢老闆覺得我如何?”
其餘戲班成員顯然也認出了她。
小廝驚愕道:“安、安心姑姑?”
“畢老闆挑着重擔也不久了,是時候歇會兒讓我們這些後輩跟您學學習,頂上您的班……”
眼前的人巧笑嫣然、唇舌如花,卻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名女孩。
畢於封突然覺得舌尖有點苦澀。
被拉下檯子了啊。
——如果這是你的所求。
青年目光沉默,凝視着她的眸子似有無數的千萬般情愫略過,一一化為虛無。就在她笑容快撐不下去,戲班人以為兩人鬧掰時,畢於封動了——
轉身靜默收拾着自己東西,背對着眾人代表了妥協。
肩膀似承擔著千斤重的負荷,極為頹然。
班長心花怒放——畢竟這是那位爺交待的事情,還真有點怕畢於封砸場呢。一想到外面眾人,班長止不住拭汗。這時候可不能出亂子啊。
好在刊登海報時只寫了梅園戲班名字而沒具體寫着誰主演。
那人轉身瞬間,厲安心的笑容褪去。
她又一次傷害了青年的傲骨。
——眼眶漸染微紅,佈滿淚水。她的哥哥……
外面打銅鑼的催促出場——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領班催着那些負責武打的武生上場,接着是霸王和其他生旦。
後台的人逐一離開,很快只剩下幾人。
見她沒反應,班長急道:“我的姑奶奶,你咋還不上去?”
淚珠終究忍住不落,濃厚的妝容掩蓋住了她所有的難過和傷感。轉身不再看青年,以決絕的步伐走向相反方向。
背道而馳。
班長走後,只剩下青年和小廝兩人。怕惹他傷心,後者低着頭不敢多言。
後台空落落的,寂靜得可怕。
那廂大戲已經開始了,百轉千回的戲曲聲兒隱隱約約傳來,拌雜着歡呼的掌聲和喝彩聲。
前面有多熱鬧,一幕之隔的後邊就有多悲涼。
畢於封抬首,目光定定落在帷幕上,眸中明滅不定。
心灰意冷,亦或是惆悵心生話凄涼?
無人知曉。
眾人中場回到後台休息時已然不見青年的身影。
厲安心的表情有點說不清的失落。
無論誰向她道賀,應付式的嘴角弧度略顯僵硬。
她贏了嗎?沒有,慘敗。
青年的妥協為了誰,不言而喻。
徐城的戲迷群體向來是專情而薄情的人,厲安心這顆新星的熠熠生輝,讓他們暫時忘卻了畢於封的昔日美名。
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梅園依舊熱鬧非凡,看戲的酒樓人聲鼎沸。國難當頭的悲痛在這座小城裏喚不起人們多大的關注。
聽說日本人進城了,聽說他們的軍督和日本人合作建造鐵路,聽說日本商人進駐本地的鹽商市場,把本地鹽商擠得苦不堪言。
又聽說革命黨那邊陸續成功暗殺了幾名日本高官,惹得日本軍部那邊加強了捕捉的力度,夜裏出門都是抓人的節奏。
這些都是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只要沒殺人,彷彿誰當家作主都和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沒關係。
麻木不仁。
他們搖頭嘆息:那些革命黨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咱們呀,少惹點事。
厲安心取代了畢於封的位置。
行程排期滿的安排和應酬,和各色各樣人打交道的場合與客套話。當然還有灌不完的酒水,每晚回到房裏必吐不爽。
少女宿醉前都會由貼身的小丫頭伺候着喝掉醒酒茶,淡淡油香味的茶水總讓她好眠無夢。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睡着后那貼身小丫頭跑出前院,將碗勺和籃子一同還給等候在那的小廝。
小廝取了籃子回到熟悉的梅園小築,屋裏面看書的青年放下書籍,見碗底空了遂問道:“睡著了?”
“睡了,睡得可香呢。”小廝答道。偏忍不住抱怨幾句:“安姑姑那般對您,您卻還是如此待她好……”值得嗎?
不僅每天晚上讓他到那邊送醒酒茶和潤喉的糖水,還給丫頭寧神睡眠的香料吩咐定時使用。
畢老闆對安姑姑真是用心。
可外面傳言怎麼說呢,說兩兄妹因戲反目成仇,後者被養大的鷹啄傷了手。人們都道新上位的厲大家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
外邊正等着看畢老闆笑話的人多着呢。
“畢老闆,我替你感到不值。”
青年搖頭失笑,摸摸男孩子的頭頂,“你還小,不懂。”阿心對他,何嘗不是拼了命的熨心。
只是他們保護人的方式都選擇了灼人的那種。
“夜深了,你去睡吧。”
男孩兒鞠躬退下。
抬起書翻了幾頁,青年須臾披上外衣步出屋間,自從他‘失勢’后梅園小築就少了平時那些常來的巴結奉承之輩。雖冷清可也落得幾分自在。
夜風吹起皺褶的衣角,青年認識思索了會兒:少女到底多久沒踏足過這兒了?
——傻姑娘,怕自己責罵她嗎?
外面的傳聞他不是不知道,可他畢於封何曾畏過人言。
起起落落,不過是人生的必經之道。
一娑明月,一壺酒。青年坐在院裏石凳前細品過往的辛酸,腦中回想年少學會的童謠,嘴裏哼唱低吟。
童年時光最是彷徨無助,最是單純快樂。
那時他無力改變困境,一心一意保護着女孩,等她長大成人。
如今他有了能力和依仗,依舊無法令女孩過得快活。
烈酒入喉,添的是苦澀。
欷歔的草叢聲響,畢於封抬眸——少女衣着單薄出現在面前,眼神一如多年前的迷茫。
“哥哥?”
軟膩的叫喚讓人落淚。
她臉頰熏紅,明顯酒醉微醒。
青年蹙眉起身,“怎麼過來了?”許是他面上過於嚴肅,拒絕的態度甚濃,少女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