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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爾的目光認真且執着，一點也不像在和他開玩笑。

亞瑟十分坦然。

他知道莫爾根本不可能會檢查出任何的問題，他身上並不存在莫爾與聖光法師所擔憂的黑魔法，他們從一開始就界定錯了方向。

莫爾深知黑魔法的危險，他仔細研究過禁術，對黑魔法也算精通。他知道大多數黑魔法都能夠在身體上呈現出變化，如古怪的圖騰或是並不起眼的細微標記，有經驗的法師只需要外在判斷與一些小測試就能夠明白對方所中的是什麼黑魔法，這當然需要亞瑟的配合。

聖光法師為亞瑟接回斷骨治癒傷口時，順帶拆下了傷處染血的繃帶，此刻亞瑟不過披着外衣倚在床頭，而他需要亞瑟脫下外衣。

亞瑟當然十分配合。

他出身貴族，卻並非長子，幼時被送往教會學校，稍長一些便進入騎士隊見習，未成年時已受勛騎士，而後經曆數次與黑靈的戰爭，成了最年輕的騎士指揮官。

他不比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少爺，多年戰場奔波廝殺，在他身上留下了多道無法以魔法抹去的傷痕。更不用說屠龍時留下的那些傷口，指揮官的脊背與肩上傷痕遍佈，是那天在龍背上撞上岩壁時留下的痕迹，聖光魔法恢復后，新癒合的肌膚脆弱紅嫩，惹眼且突兀，顯得很不好看。

莫爾蹙眉看着他，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自己要做些什麼，他莫名想到，以亞瑟的家世，就算不用如此拚命，仕途也該是一路通暢。

他一向敬佩亞瑟的盡責，可到了這時候，在多年好友面前，他終於忍不住低聲抱怨。

“你何必如此拚命呢。”莫爾低聲喃喃，“很疼吧。”

他們都是不顧自我的性格，卻又喜歡埋怨對方太過莽撞，大約是出於對親近之人的關心，難免便給自己與對方設定了完全不一樣的行事準則。

果不其然亞瑟反問他：“阿爾堡時，你又為什麼要那麼拚命。”

莫爾皺了皺眉，最終也只好嘆了口氣。

他們誰也沒有責怪對方的資格。

那天他親眼看着亞瑟從龍背上重傷墜落，那一刻近乎於溺水窒息的驚慌之感令他記憶猶新，他忽然明白阿爾堡時亞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將他自屍堆中背回營地，又是如何手足無措地懇求醫務兵一定要救回他的性命。

那種絕望他不想再經歷一次。

他們沉默着，而莫爾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露出微笑：“我們還有正事不是嗎。”

亞瑟說：“我從不曾感覺到異常，應當不會有事的。”

“有些黑魔法，你是感知不到的。”莫爾皺眉打量着亞瑟身上的傷痕，在心中默念出了洞察之術，“保險起見，我可不希望你有什麼不測。”

魔法的光輝緩緩升起，如同霧氣般縈繞到亞瑟身側，亞瑟注意到莫爾使用了魔法，說不清是慍怒還是擔憂緊張地轉過身，一把抓住了莫爾正在施法的手。

莫爾被他的動作所驚，訝然問道：“怎麼了？”

亞瑟皺着眉：“你不能用魔法。”

莫爾十分溫和地朝他笑了笑，說：“只是個小法術，不礙事的。”

亞瑟卻始終堅持：“這對你的身體不好。”

莫爾說：“這真的只是一個小法術。”

他話音剛落，虛掩着的門便突然從外被推開了，進來的人沒有敲門，實打實嚇了他們倆一跳，王子歡快的踏進了房間，身後緊隨着威廉森副指揮官，滿懷歉意的與他們道歉：“對不起，殿下他……”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睜大了雙眼目瞪口呆一般看着二人。

王子發出一聲古怪的尖叫。

“對不起對不起。”王子驚恐道，“打擾了打擾了！”

他着急要往後退，可威廉森站在他身後，愣是被王子撞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王子也不管其他，拽着威廉森的手，匆匆忙忙便要將他拉走。

威廉森嚇了一跳，道：“殿下！你怎麼了！”

王子一臉嚴肅：“我想我們不適合出現在這個地方。”

亞瑟面無表情看着他，莫爾突然笑了起來，也並不解釋，只是眉眼彎彎看着王子發笑。

他的笑容和煦，淺色眼眸中彷彿映着漫天星辰，亞瑟匆匆看他一眼，立即又別開眼去，抬頭去看門邊尷尬不已的王子殿下。

“我想您誤會了。”亞瑟冷淡開口，“您來這兒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子只是想來看望這位重新凝固起軍心的屠龍英雄，威廉森卻是來和亞瑟彙報戰況的，亞瑟受了重傷，至完全恢復至少還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將大部分工作都交給了威廉森，王子殿下愚蠢的為戀人得到重用而高興萬分，卻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場戰爭將會多麼艱難。

他們討論正事時，王子便坐在邊上，拿起桌上精美的茶杯仔細端詳，一點也沒注意他們的話，只是撥動勺子時的聲響聽起來有些太過吵鬧。

莫爾嘆了口氣，一面拿起桌上的小蛋糕，遞到王子面前去。

王子朝他投來一個感激的目光，開心吃起了小蛋糕。

當下的戰況還算順利，唯一需要擔憂的便是困在皇都內的公主與國王陛下，他們也許會有很大的危險，大家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將他們救出來。

討論陷入僵局，除了王子之外，其餘三人都在沉思，屋內一時靜極，只聽得到牆邊鐘擺的滴答聲。

他們沉默不到兩分鐘，便聽到房間外的木製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正沿着樓道跑上來，這畢竟是專門接待王公貴族的旅館，員工們鮮少會如此奔跑，莫爾皺了皺眉，起身走到門邊，正想拉開們往外看看，卻幾乎與門外跑進來的年輕傳令兵撞了個滿懷。

亞瑟覺得他很眼熟，待到傳令斌怯懦開口叫了一句指揮官，他這才想起來……這似乎是那天撞到自己的那名年輕士兵。

那天之後，威廉森為他轉達了歉意，他自己卻未親自去道過歉，他正猶豫自己是否應當趁着這機會主動致歉，下一刻年輕傳令兵已經激動萬分開了口。

“指揮官，好消息。”他激動不已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

他因為太過激動而顯得有些語無倫次，莫爾為他遞了茶，又輕聲安慰了他兩句，他深吸一口氣，竭力平復自己心情。

“公主殿下在會客室內等候。”他顫聲說道，“公主帶着陛下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