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一百零五章
在華笙與俞燕芙對話的期間,流年已經暗自護着流蘇往後方的門口退去了。
只是,還未退出那扇門,便已被俞燕芙發現了。
“既然你們自尋死路,那可就怪不得師叔了。”俞燕芙取過身旁之人手中的小弩,對準了留下斷後的華笙與衛長輕,冷聲道:“呵,身為百曉樓樓主,行事竟敢如此兒戲,忘了自己身上的責任,為了不相干的人,做出了如此不明智的選擇,這樣的你,到了黃泉之後,師兄與嫂子定然也不會原諒你的!”
華笙冷靜地立在了原地,身旁的衛長輕執劍護在她的身側,警惕地望着那些緩緩向她們靠近的人。
身後的流年,已經開始帶着流蘇跑了出去。
俞燕芙並不着急,只是掃了一眼那跑路的兩人與傻傻留下的兩位師侄,望向她們的目光,猶如是在看向幾個死人一樣。
華笙冷靜地迎上了俞燕芙的目光。
“不明智的並非是我,而是師叔你。只有你,才是為了不相干的人,做出了最傻的決定。仔細想來,你這又是何必呢?離了家園,離了孩子,去了異國,忍辱負重蟄伏了這麼多年,為的又是些什麼?愛你的家人你不珍惜,你親生的孩子也不珍惜。就為了那人的那般野心,而去屈身與他人之下,這又何苦?”
俞燕芙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我的孩子在西涼。我何時離開了他?”
“呵。”華笙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這樣的情況下,竟毫不懼怕俞燕芙:“師叔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在西涼的這些年,想必師叔也為他取得了不少有用的線報吧?你的兒子是在西涼,可你的女兒呢?這麼多年來,身邊沒有母親的滋味,應該不好受吧。”
俞燕芙已經冷下了臉。
“好啊你!原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的父王!欸你怎麼能這樣呢!我父王對你這麼好,哪裏對不起你了!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聽到耶律莫蘭那氣呼呼的吼叫聲,俞燕芙煩躁地吼了一聲:“閉嘴!”
原本指着華笙的那小弩,已經不客氣的朝着耶律莫蘭射了去。
耶律莫蘭連連後退,卻還是不如那暗器來得快。
想像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落下,她已經被人撲倒在地了。
“母親!夠了!這可是五妹啊!”
不知原先躲在何處的耶律屹,此刻已是渾身狼狽。他忍着手臂上的疼痛,隱忍着怒意望向了俞燕芙:“凌國皇室的爭鬥,我們不該插手的,若是事迹敗露了,就連父王都護不住你!趁現在長公主還沒有事情,收手吧!”
“你懂什麼!此次她若不死,下次死的可就是我了。”俞燕芙沒想到耶律屹竟能找到這裏來,還能偷偷的聽了她與華笙之間的對話,被耶律屹這一插嘴,心中已經不大高興了,她不再理會耶律屹,立馬就沉下臉冷聲一呵:“動手!”
她所帶來的人得令后便朝着華笙與衛長輕射出了弩.箭,射手後面的人也紛紛拎了武器追了上去。
好在華笙與衛長輕本就做好了準備,雖是狼狽逃竄,但也好過耶律莫蘭那種好無準備就險些中箭喪命的。
“我如何不懂!”耶律屹將耶律莫蘭護在了身後,在這紛亂的情況下,神色複雜地望向了俞燕芙:“華樓主說的,你的女兒,究竟是誰?你要助的人,又是何人?你帶的這些人,都不是我們西涼的人,究竟是誰給你的人!你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事情啊!”
任何人,特別是在這種年紀的人。若是突然得知自己的母親,竟然有一個除了自己之外的孩子,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
特別是知道他所景仰的父親,竟被自己所敬愛的母親矇騙了這麼多年,他的心裏更是不好受了。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俞燕芙毫不猶豫的就對着耶律屹甩出了一鞭,將他掀翻在地后,足尖一點,便輕易地越過凌成帝的棺槨,越過那個祭鼎,趕上了那些手下,追往了華笙與衛長輕。
如此靈巧的輕功,實在是令耶律莫蘭詫異不已。
這哪還是往日裏久居王府後院的那個溫婉女人啊!
此時,華笙與衛長輕,以及原先跑在前頭的兩姐妹,已經被俞燕芙等人逼到了門外的懸崖邊上了。
衛長輕萬萬沒有想到,她師姐那麼鎮定地讓流年帶流蘇先往後跑,跑的竟是這種死路。
雖然,左右兩邊的山路似乎能夠逃離此處,可在這樣以多敵少的情況下,實在是不大容易跑開啊!
“師姐,怎麼辦啊!”
衛長輕緊張的問了句。
“阿笙,你知道的太多了,如今已由不得我放你一條生路了。”俞燕芙帶人朝她們步步逼近,她的眼中,似乎還含了些別樣的情緒。“當年我親眼看着你從娘胎中出來,如今親眼看着你自尋死路,倒也是個,奇怪的緣分吶。”
一個人,若是能見證你的生,又能見證你的死。
那樣的心情,自然會是,很複雜的。
“師傅。”流年狠狠地瞪向了俞燕芙:“我去跟她拼了!”
華笙扣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那想要魚死網破的行為,沉聲道:“跳!”
流蘇愣了愣,“往下跳?”
上山的艱險她們還記憶猶新,在這樣高度的山頂,底下可就是萬丈懸崖啊!
衛長輕也是驚得很。
“師姐,沒開玩笑吧?”
華笙望向了流蘇的眼,沉聲問了句:“殿下可願信我?”
前方的俞燕芙已經對着她們舉起了小弩:“到了下面,記得替我向師兄與嫂子問個好。告訴他們,是我對不住他們。”
她嘆息一聲,便閉上了眼。而她手中的弩.箭,已直直地向流蘇射了去。
底下的人,也紛紛對着華笙幾人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箭雨即將落下。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信不信,也由不得流蘇細想了。
千鈞一髮之際,她扼住了衛長輕的手腕,拉着還在猶豫之中的衛長輕縱身一躍,率先跳下了懸崖。
橫豎都是個死,與其留下被射成篩子,還不如跳下這個懸崖。
與此同時,華笙也攬着流年,往崖下跳去,避開了這一波箭雨。
“流蘇!!!”
撕心裂肺的喊聲,從俞燕芙的身後傳來。
俞燕芙回過了身,望見流芷雲那痛楚的神色時,不禁有些發怔。
“年兒!”
緊接着,齊王那痛苦的吼叫聲也響了起來。
“樓主!”
駱辛等人與齊王一同趕到了此處,看到這樣的一幕,心中皆是痛苦悔恨。
怎麼就,遲了這一步呢?
最為瘋執的莫過於流芷雲了。
若非是耶律屹及時出現為俞燕芙擋了流芷雲瘋狂之下奮力射出的那一箭,出神的俞燕芙險些就要喪命於流芷雲的箭下了。
“母親,快…快跑……”
俞燕芙恍惚的抱起了流血不止的耶律屹,這孩子,還真是傻。
齊王與駱辛已經帶着手下的人攻向了俞燕芙那批人。
只是,疲憊之師對上精銳之師,總歸是有些弱勢的。
就憑那滿腔怒火,實在是難以取勝。
混戰之下,流芷雲搖晃着身子,跪在了懸崖邊。
淚水滴落在沙土之上,一滴蓋過一滴。
“皇姐…流蘇……你為什麼,不能…不能再等我一會兒呢?”
只差那麼一點點,只要再拖上那麼一會會。
你…也能沒事的啊。
刀槍箭雨之下,還有一人也跌坐在了流芷雲身邊。
“衛長輕?衛長輕!你…你快上來啊!別…別嚇我……”
向來驕傲的耶律莫蘭,此刻已經泣聲不止了。
凌厲的崖風刮在了流年的臉上,刮的她有些發疼,耳邊傳來的聲音卻依舊溫柔,撫去了她的這些疼痛。
“若是共死,你可會怕?”
流年用力地抱緊了華笙。
“只要能與師傅在一起,就算是死,那也是幸福的。”
就算是死,她也不要和師傅分開。
華笙勾了勾嘴角,低頭吻了吻流年的額頭。眼中依舊滿是溫柔,毫無赴死的俱意,與一旁一起往下墜去的衛長輕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啊啊啊啊啊啊,流流流蘇!你你你別怕啊!!!”
這種情況下,看着衛長輕這個樣子,流蘇竟還有心情發笑。
失重與疾速下墜給她帶來的恐懼感,已經被她忽略了,她靠在衛長輕的肩頭,輕笑道:“長輕,我不怕的。”
繼而撫上了衛長輕臉頰上的傷痕,認真道了一句:“有句話,一直都沒機會告訴你,差點就要悔恨終身了。”
稍稍一頓,接下來的話,才繼續說了出來。
“我愛你。”
不大的聲音,險些就要被那劇烈的風聲蓋住了。
可衛長輕還是聽見了,她怔住了。
這遲來的告白,掃去了此刻縈繞在她心頭上的俱意。
這一刻,她也不怕了。
她對上了流蘇的眼,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意。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這樣的愛,雖不曾說出口,可還是能夠用心感受到的。
可惜呀,現在她們卻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