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雕心(十一)

61.雕心(十一)

方雪不知道白畫師的事情,見眾人神情怪異,以為這木雕師有什麼問題,便偷偷打量了他一番。這一看之下,倒還真讓她發現了些許不尋常之處。

這木雕師雖然衣着十分樸素,甚至有些寒酸。但腰間卻掛着一個頗為精緻華美的香囊,一看就是姑娘贈與的定情信物。而且,這香囊瞧着十分眼熟……不,這分明就是當年她送給瑞郎的那個!那上面的花紋是她當初精心設計的,從某個角度看,剛好可以看出二人的名字!

方雪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是自出門以來她第一次得知有關瑞郎的消息!不過,如果這真是自己贈與瑞郎的那枚香囊,那它又為何在這個木雕師手上?這木雕師跟瑞郎是什麼關係?

方雪此刻恨不得立馬抓住木雕師的肩膀,向他質問自己胸中的種種疑惑。然而,她不能這樣做。長期的深宅生活磨掉了她的稜角,讓她成為了一個令眾人滿意的閨秀。作為一個閨秀,她懂得審時度勢。現在,很明顯不是一個好時機。

“阿雪,你身體不舒服嗎?”寶禾先生見方雪的臉色有些蒼白,擔憂地問道。

方雪搖了搖頭,同時在心底暗暗尋思要不要把定情信物的事跟寶禾先生說。如果說的話,又要怎麼說……

就在方雪猶豫的時候,寶禾先生已經把目光放回到了老城主與木雕師之間。

“白先生,老夫有一事向向您請教。這木雕上的女子,為何會如此栩栩如生?難道真是在雕工上有什麼訣竅?”老城主看了那姓白的木雕師許久,緩緩開口問道。

木雕師淡淡一笑,用手點了點胸口道:“我所雕之物,都在心中早已成型。人若無心便死,木雕無心便無神。我這一門的雕工和別家的工匠相差不大,唯一的區別便是雕心。把心雕進木中,木雕就有了心,所以看上去栩栩如生。”

老城主聽他說得玄乎,卻也聽出了一些關鍵之處,忙問:“白先生這麼說,莫非那木雕上的女子真有其人?”

木雕師點頭稱是。

刑公子心中大駭,難不成這人真是白軒的故識不成?!不,白軒一生中只穿過一次女裝,就是那次……難不成,這人當初也在現場?

他剛想開口質問,就見老城主抬起左手,止住了他的話頭。

老城主到底是比刑公子多活些年頭,沉得住氣,聽到木雕師承認了,心裏雖然有些驚疑不定,但面上卻波瀾不驚,笑問道:“那……白先生可否為老夫引薦此人?”

木雕師眼神一暗,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那是一位故人,可惜已經去世多年,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留在白某心中,這才雕像紀念於他……”

“白先生請節哀順變……不知您的那位故人是因何原因而去世的呢?”老城主接着問道。

“火災。”木雕師淡淡地說道,顯然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地糾纏。

眾人更加肯定此人與白軒是舊識了,只是不知道他雕這麼一座像給老城主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讓老城主時刻記得自己曾經犯下的罪惡嗎?抑或是別的什麼?

“叔叔。”方雪輕輕拉了拉寶禾先生的衣袖。

“怎麼了?”

“這個木雕師手裏有我當初送給瑞郎的信物……”方雪思索再三,還是決定把信物的事告訴寶禾先生,讓他幫着想想辦法。

“信物?你確定嗎?”寶禾先生問道。在他印象里,定情信物什麼的應該是隨身攜帶的,不出意外的話到不了旁人的手裏。

方雪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寶禾先生沉默了半晌道,“先等等,回頭我找個機會幫你問問。”

方雪雖然迫切地想知道關於瑞郎的下落,但她也明白此事急不得,只能苦笑着點了點頭。

“先生,你們說什麼呢?”劉子安看他們倆一直在旁邊嘀嘀咕咕,於是好奇地問道。

“阿雪說她給王公子的定情信物在這姓白的木雕師手裏。”寶禾先生低聲道。

“真的假的?!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應該是真的。”

這頭三人正在討論着有關定情信物的話題,那頭刑公子卻被自家父親的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既然白先生的技藝如此高超,那能否再為老夫雕一座木雕?就按老夫的相貌。酬勞方面,白先生儘管開口。”

“父親!還請您再三思量!”刑公子不明白自家父親為什麼會提出這種要求。這男人怪裏怪氣的,而且看樣子與慘死的白軒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此次前來誰知道他究竟是何目的!父親這麼做,很明顯是在將自己置身於險境啊!

老城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木雕師,對刑公子的話充耳不聞。

木雕師也長長地看了老城主一陣,揚起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搖頭道:“不成的,我這一門講究的便是一個心字,非熟悉之人不能入木。我與城主大人僅有一面之緣,何談熟悉二字?即使是勉強雕琢出來,也只能是形似而無神。這樣的木雕,白某,是不會做的……”

老城主聞言也不惱,笑道:“白先生,你所顧忌的不無道理,但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你也別忙着拒絕。這樣好了,如果白先生不嫌棄的話,就在我府上住一段時間。咱們多接觸接觸,熟識了不就能入木了嗎?”

刑公子啞然,他從沒看到過自家父親這個樣子。怎麼說呢,總感覺有些死皮賴臉……

木雕師怎麼會聽不出老城主的話中除了熱情邀請外還有一絲脅迫的意思——做不出木雕,就別想出門。然而勢不如人,他只能苦笑着應下來。

刑公子雖有意阻攔,但見自家父親樂在其中,也就作罷了,只是囑咐在父親身邊伺候的人要仔細些,注意別讓那木雕師出什麼么蛾子。

於是乎,這事便定了下來。

眼看天色已晚,劉子安不想在這個陰氣森森的地方過夜,於是寶禾先生一行人便先行告退了。

“白先生,”在走之前,寶禾先生叫住了木雕師,“能否問一下,您的這個香囊是打哪兒來的?”

“這個啊。”木雕師摘下掛在腰間的那個香囊,笑道,“是一位友人交付給我的,讓我把這個帶給他的心上人。”

寶禾先生點了點頭,接着問道:“那,您那位友人是否姓王?”

“大抵是吧。”見寶禾先生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木雕師又補充道,“其實我跟他也算不得十分熟悉,只不過當時他身邊並無旁人可以託付。”

“那他現在……”

寶禾先生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木雕師給截住了,他笑道:“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要不等我這邊完事了,咱們再細聊?”

寶禾先生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您看什麼時間比較合適呢?”

木雕師頓了一下,答道:“十五月圓之時,在幽靈橋見面。”

寶禾先生在心裏默念了幾遍,記下了時間與地點后便與木雕師道別,坐上了回城的馬車。

“叔叔,他說了什麼?”一回到住處,方雪便迫不及待地向寶禾先生詢問他與木雕師交談的結果。

“他說那個香囊的確不是他的,而是一位友人託付給他,讓他轉交給其心上人的。”寶禾先生一五一十地答道。

“一定是瑞郎!一定是他!”方雪激動得熱淚盈眶,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也不知她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阿雪,你這動不動就哭的毛病可得改一改。”劉子安雖然能理解方雪的心情,但還是覺得她表達情緒的方式有些不大妥當,“要是讓外人看見了,保不齊還以為我跟先生合起伙來欺負你呢。”

方雪聞言臉色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擦乾了眼淚。

“人家都說柔情似水。阿雪惦念了這麼多年,那水啊,都滿得溢出來了。”寶禾先生調笑道。

“叔叔,您就別取笑阿雪了!”被二人這麼這麼一打岔,方雪也沒了哭的心思,便接着問道,“然後呢?那人有沒有說瑞郎現在何處?”

寶禾先生搖了搖頭,道:“他說此事說來話長,所以便另約了時日。”

“什麼時候?”劉子安問道。

“十五月圓,在幽靈橋。”寶禾先生一邊回答着,一邊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將時間地點記在上面。俗話說得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更何況他本身也不覺得自己記性有多好。

“幽靈橋啊……”一提起這地方,劉子安又想起了那段傷心事。話說回來,此次故地重遊,他也沒想着去祭拜一下三七,着實不應該。

“幽靈橋是什麼地方?”方雪總覺得這地方聽上去有點瘮人。

“幽靈橋本來是一座頗為雄壯的廊橋,後來由於年久失修,在一個雨夜轟然倒塌,死了不少人。在此之後,曾有人在夜晚見到過那座橋和當初在那場災難中死去的人,所以大家稱其為幽靈橋。”寶禾先生解釋道。

方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那木雕師還真夠怪的,選了這麼個地方。”劉子安撇了撇嘴,道,“都姓白,這木雕師該不會是那個白畫師的親戚吧?”

“的確有可能。”寶禾先生點頭道,“要不那木雕女子的面目怎麼會跟白相公一模一樣呢?”

“啊,那個房間裏供的,難不成就是你們口中那白相公的牌位?”

“沒錯,”劉子安打了個哈欠道,“那白畫師就是白相公的父親。”

“困了?趕緊睡覺去吧。”寶禾先生道。

“不困......”說著,劉子安又打了一個哈欠。

“都哈欠連天了還說不困?趕緊睡覺去吧。咱們在這兒還得再逗留些時日,有事明天再說。”寶禾先生道,起身為劉子安整理床鋪。

方雪在旁邊看了咯咯直笑。

“怎麼了?笑得這麼開心。”寶禾先生整理好床鋪,伸了個懶腰,笑問道。

“子安哥哥都這麼大的人了,先生還幫他鋪床?”方雪笑道。她總覺得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怪怪的,不像是師徒,也不像是平輩兄弟,倒有點像是夫妻……方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她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寶禾先生太賢惠了吧。

“就順手的事。反正平時也睡在一起。”寶禾先生答道。本來他沒覺得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但經方雪這麼一提,倒還有點不好意思。

“先生今晚要跟我一起睡嗎?”劉子安問道。

昨天由於刑公子要跟寶禾先生秉燭長談,所以師徒二人並沒有住在一間屋子裏。現在刑公子留在了老城主那兒,沒了外人從中搗亂,劉子安還是很希望先生能搬來與他同住的。

“算了吧,”寶禾先生搖了搖頭,道,“好不容易可以單獨一屋了,我可不想再跟你擠着睡。”

不知道為什麼,劉子安總覺得他從寶禾先生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嫌棄……先生這是對他感到厭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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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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