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此為防盜章沒想到竟會婉言謝絕!
一顆得意之心頓時跌個粉碎,卻還不能被她看穿,只能將視線移至碧沉沉的湖面,故作隨意地轉身。
“你倒有自知之明。”他頓了頓,問道,“對了,以前你在蘭若地宮時,也是妖王身邊的親信?”
沐瓊茵遲疑片刻,說道:“就是,一般的角色……妖王部屬眾多,屬下的法力並不算最強大。”
“那你為何能逃出生天?”
她心神一收,“……因為逍遙觀觀主率領眾人與妖王血戰,我是趁着這時機才從地宮通道逃了出來。”
“寒天呢?”魔君背着手眺望湖面倒影,“他一直都跟隨你嗎?看上去,似乎與你親密得很……”
這問題來得突兀,沐瓊茵微一皺眉,心中隱隱不安。
“寒天隸屬於我,因此與我較為熟悉,但也只是上級與下屬的關係。”她頓了頓,強調似的道,“就好像我與君上一樣。”
魔君哼笑一聲,“是嗎?他倒是對你很是牽挂,現在已經又尋到幻海界了。”
“他去了幻海界?”沐瓊茵一愣,“君上如何得知?”
他沒有回答,袍袖隨意一拂,沉寂湖水微起波紋,漸漸浮現出漾動景象。
白雲深處的幻海界一片安寧,有人抱着長刀倚坐石畔,似是正在等待。雖然水中影痕浮動不已,從那身形便可看出正是寒天。
“可能是有事找我。”沐瓊茵尷尬解釋,魔君漫不經心地道:“那你是要現在就回去見他?”
她躊躇了一下,料想寒天其實也沒什麼要緊大事,否則也不會坐在山中等待。倒是魔君的舉動讓她有些意外,如此看來,在這魔界之中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難怪自己才到那長着甘華神樹的山崖,他就很快出現在身後。
她正在出神,魔君卻不悅起來。“本座在與你說話,你怎麼一聲不吭?”
她連忙屈膝行禮,“屬下是在想着……寒天應該並無急事尋我,屬下還是在這裏陪君上說說話……”
魔君垂了垂眼睫,不予理會似的背過身子,站在明焰湖岸邊。沐瓊茵遲疑着上前一步,在他身後問道:“君上時刻都在關注着魔界中的情形?這樣會不會很辛苦?”
他倒是有些意外,從來沒人問過這個問題,在魔界之中,眾人都覺得身處於君上的管制與監視下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更不會有人斗膽來問這樣做是否太累。
他不知應該如何評價,便只能漠然回答:“本座是魔界之主,自然要承擔起責任,這又有什麼勞累的?魔界長老與護法們亦要各司其職,方可保證秩序正常,否則豈不是一團亂麻。”
聽他說起長老,沐瓊茵心中一動,大着膽子道:“君上知道傾河長老吧?”
魔君平靜地望着沉沉湖水,“自然知道。傾河長老……是魔界元老,雖不幸殞身,元神還一直留在天虞峰左右。”
沐瓊茵躊躇了一會兒,問道:“那麼,傾河長老也常常會在君上身邊顯形嗎?”
魔君對於這個問題卻有些反感,他轉過身負手往白石方向行去,“你沒跟本座說些有趣之事,倒是連連發問起來?”
沐瓊茵慢慢跟在他身後,低着頭道:“屬下只是對傾河長老有些好奇……自從進了魔界之後,倒是見了他數次,只是長老太過神秘,因此屬下才想到問問君上。”
“好奇?”魔君頓了頓,忽而警覺地看着她道,“你……莫不是對傾河長老一見鍾情?”
沐瓊茵嚇了一跳,連忙否認,“傾河長老是魔界前輩,屬下怎敢覬覦?何況他不是早已故去了嗎……”
“身為妖魔,還需在意所謂的生死存亡?哪怕鬼魂之間都可產生愛慕之心,何況傾河長老元神未散,只是比常人少了真身而已。”魔君審視着沐瓊茵,似乎覺得她太過刻板,喟嘆道,“再者說,他容貌俊朗,風采不凡,你要是看上了他……本座也不會怪責於你。要是有何想法,只管跟本座說說。本座雖然不愛管閑事,但傾河長老孤單了那麼多年,有人陪伴倒也不壞。”
他越是這樣說,沐瓊茵越是惶恐,“屬下,屬下再也不打聽傾河長老的事了,君上千萬不要誤解!”
“膽小怕事!”魔君沒來由地慍惱了起來,“難得本座想成人之美,你還拿腔拿調?”
“屬下完全沒那個意思,君上又怎能勉強?”沐瓊茵被他一激,連原先的計劃都不再做多想,沮喪道,“君上剛才說只給屬下一炷香的時間,如今早該超過了。君上應該還有很多要事需要處理……”
魔君氣結於心,聽這語氣是要給他下逐客之令了?自己引發的話題就這樣令她生厭?
“本座是處理完要事之後才遇到你的!現在正是空閑時候!”於是憤憤截斷了她的話。
她卻還是垂着眼帘屈膝作禮,“既然這樣,君上之前必定操勞過度,也該回去休息了。屬下恭送君上回天虞峰。”
魔君盯着她,不曾發出一句回應。沐瓊茵不敢抬頭望他,過了片刻,才聽他以冷漠的語氣道:“虧祖黎長老還力贊你見聞廣博,談話至今不曾給本座一絲意外驚喜……本座以後也不會再召見你了。”
這語氣竟像是負氣,沐瓊茵只得央告,“君上不要生氣,下次屬下一定精心準備,不會再讓您失望!”
他卻哼了一聲,毫不理睬她的請求。拂袖間靈光旋轉水上,化出軒昂黑鷹,硬是將沐瓊茵送離了明焰湖。
鷹飛山頂,寒風激蕩。沐瓊茵沮喪不已地回頭張望,魔君仍舊獨坐於湖畔白石之上,雖看不見神情,望上去卻似乎有幾分落寞。
*
一路上滿心自責,只怪自己太過固執,明知魔君陰晴不定,為何不能順從他的意思說些好話?
她坐在黑鷹背上,托着腮鬱鬱寡歡。可懊惱歸懊惱,當時魔君忽然提到傾河孤身一人,她也實在沒法接下那所謂的好意。
回想這一天來的經歷,沐瓊茵很是悵然。
幻海界已在不遠之處,山間有人望到了雲間飛翔的黑鷹,居然躍上高樹連連招手。
寒天?她怔了怔,沒想到他還留在這裏未走。黑鷹斜掠而下,越過了那株高樹再度朝前滑去,寒天急得在後緊追。沐瓊茵連忙拍拍黑鷹的腦袋,讓它停落下來。
“有什麼事嗎?你等了我許久?”她從鷹背躍下,寒天扛着長刀趕到近前,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主人,你……你去了哪裏?”
她含糊其辭,又問寒天過來的原因。他才想開口,見黑鷹還停在山岩間棲息,便朝她遞了個眼色。沐瓊茵有些詫異,他一向大大咧咧,很少會如此在意外界動靜,但既然如此,想來確實是有要緊的事情找她商議。
她揮手示意黑鷹離去,帶着寒天穿過山間小徑,拂開層層雲霧,進入了幻海界之中。
數道瀑布如銀河傾瀉,空氣中水霧紛揚,浸潤了她的容顏。寒天還欲追問,她卻抬了抬手,引着他朝瀑布方向走去。雖說瀑布所在永遠無法抵達,但隨着越來越近,水聲隆隆如雷,震響喧天。
寒天詫異地看她,她以靈力穿透水音,將話語直接送入他的耳中。
“整個魔界都在君上的監視之中,你我言行都要謹慎小心。你現在來找我,應該是有要事?”
寒天神色有異,躊躇了一下,忽然單膝跪下,“主人之前有沒有曾經感到元神離體?”
沐瓊茵一驚,擊退夢魔后,她確確實實有過這樣的感覺,當時還慌亂了一陣。“你怎麼會知道?!”
“果然……”他緊皺雙眉,“其實,是因為屬下先前曾有一度感到元神震蕩,就好像有一種巨大的力量在將屬下往某個方向牽引。屬下當時正在飛霜嶺上,強行掙脫后細細想來,屬下元神被牽引而去的方嚮應該就是幻海界。而且更奇怪的是,在屬下元神震蕩的時候,幻海界中似乎也有靈力正朝着飛霜嶺而來。所以屬下才問問主人,是不是也曾有剎那的異樣。”
沐瓊茵怔然,在自己元神險些離體之時,寒天居然也有同樣的感受?
那顯然不是夢魔施法造成,而是另有原因。可是為何兩個在不同地方的人,都會被某種力量牽扯了元神?
她心頭生寒,可是不僅寒天不明所以,自己也完全猜不透其中緣故。“以前,你和我曾經有過這樣的情形嗎?”
他搖頭,表示從未有過。沐瓊茵抿着唇思慮片刻,說道:“暫且別去管它,若是還有異樣出現,恐怕是與魔界有關了。你我畢竟原先不是魔界中人,也不知道是否能待得長久……”
“主人,會不會是魔君作祟,或者是他的屬下在試探我們?”
她搖搖頭,“先別自亂陣腳,靜觀其變吧。你也不要將此事聲張,萬一是魔君有意試探,說出去了反而不好。”
*
寒天雖走,沐瓊茵回到小樓后更無心睡眠。
腦海中始終盤旋着今日所見異象,忽而是躲在樹間窺伺的妖魔,忽而是冰雪層中生出的甘華神樹,忽而又是一襲黑袍的魔君站在湖畔,緩緩轉身朝她望來。
碧水澄凈,浮光躍動,幻化出無數星影,好似那日在浮雲殿中望到的璀璨光芒。
——傾河是否還留在那個虛無空曠的遺址幻境中,獨坐在懸浮碎石間,等待着寂靜中閃現的華光萬千?
她迷迷糊糊地闔上了雙目。
然而那些微芒光亮卻在腦海中隱隱閃動,伴隨着她的神識漸漸安歇。
意識模糊時,那棵奇怪的大樹再度浮現於腦海。
煙雲朦朧,白葉紛飛,赤紅的樹枝間火焰不絕,映染蒼穹。
沐瓊茵聽得認真,想要從他這兒獲得更多有用的訊息,可是傾河說了一半,卻又停下看她。“鏡無憂,我對你說了那麼多話,你有沒有什麼有趣的說給我聽聽?”
“我……我也不知傾河長老喜歡聽什麼。”
“你隨便說說,說不定能為我解悶。”
他說的隨意,沐瓊茵心裏卻打鼓。關於天界景緻絕不能講,妖界奇聞她又不熟,絞盡腦汁想了片刻,忽而正色道:“長老可曾聽說過極北之地有座摩凈山,山上儘是瓊花玉樹,有鳳鳥棲居其間,守衛着西王母的愛女。”
“你這是哪裏聽來的野史傳聞?據我所知西王母根本沒有什麼愛女……”
沐瓊茵卻一本正經,“長老都說自己久居於此,數百年過去了,西王母難道不能再誕下愛女?”
傾河一時被噎,她便趁勢講了下去,無非是什麼神魔愛戀九世糾纏,都是她在逍遙觀時自娛自樂寫的玄幻故事,如今卻被搬出來救急。傾河坐在那兒,衣袂飄飄,隨着她越講越離奇,他忍不住時而藐視看她,時而愣愣瞪她,最後非但百無聊賴的重新躺下,居然還閉上了眼睛。
沐瓊茵只得收聲,挫敗道:“果然是我所講的故事太俗套了?”
他淡淡道:“確實如此,聽了開頭就知道結尾。”
“那你說結局是什麼?”她不服道。
“哼,還需要說嗎?”傾河依舊闔着雙目,眼睫墨黑如羽翅。
此時兩人各自坐着的碎石斷柱正漸漸飄近,很快就要撞在一起。沐瓊茵連忙提醒他,傾河睜開眼看了看,“哦,撞一起也不打緊。反正不會讓你掉下去。”
說話間,他所在的石塊已至近前,“轟”的一聲響,碎石紛紛隕落。沐瓊茵身子一晃,急忙飛身掠起,可這無盡的黑夜卻好像有強大吸力,她才飄掠空中,就覺渾身發沉,猛然朝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