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江陵失笑,“殿下今日看了嗎?”
“又不是我倒霉,我為什麼要看。”沈舟哼了一聲,吩咐那少女道,“燕歌,給這位什麼奶奶好好檢查下。”
燕歌一福身,“殿下和二位大人請屋外稍候片刻。”
林如海先出去了,裘雙更雙手握拳,青筋畢露,半晌方才領了侍衛候到院子裏。
江陵也想出去,然而他赤腳站在青磚地上,外衣暫時不知去向,尷尬倒沒有,他這人臉皮厚,冷卻着實是很冷的。
“啾!”江陵打了個噴嚏。
沈舟極嫌棄地往後退了三步,然後留給江陵一個背影,“鶯歌,讓他把衣服穿上。”
林如海等人方才發現院中還站着個女孩兒,抱着一疊衣服。裘大人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抗沈舟,只得先出去了。
鶯歌將房門關好,對着燕歌眨了眨眼睛,燕歌翻了個白眼,將裏間的垂簾放下,隔開內外。
“多謝鶯歌姑娘。”江陵要接衣服,卻被鶯歌讓開了,鶯歌道,“還是奴婢服侍小江解元罷,不然殿下知道要生氣的。”
“殿下時常生氣嗎?”江陵背過身套上外衫,藉機小聲問道。
“殿下人很好的。”鶯歌笑嘻嘻道,“這衣裳原是江寧織造奉來給殿下的常服,只是尺寸大了,小江解元穿着倒是很合適。”
這身常服做的素淡,月白暗紋,細看卻能瞧出來綉工料子無一不精,江陵便道,“殿下喜歡素雅些的顏色?”
鶯歌要給他系腰帶,見江陵執意要自己來,只好妥協,“是啊,殿下最不喜歡大紅大紫,說瞧着眼暈。呀,忘了給小江解元拿鞋了。”
垂簾微動,扔出來一雙鞋,“喏,在這裏。”
“嘻嘻,還是你眼睛尖。”鶯歌拾過來給江陵,眨眨眼道,“小江解元是怎麼和殿下認識的?”
江陵淺淺一笑,隨手把頭髮紮起,“佛曰不可說。鶯歌姑娘要是想知道,可以去問殿下。”
“你這人可真壞。”鶯歌嘟起嘴,“可穿好了?我去開門了。”
“好了。”江陵有些奇怪,裏頭怎麼這麼安靜?
鶯歌方推開了門,燕歌便撩了帘子出來了,時間掐得正好,“我看她們似有不肯,就全打暈了,能不安靜么。小江解元運氣還不錯,或者說很不錯。”
沈舟冷着臉正聽裘雙更說什麼,懶洋洋地掃向江陵,“這麼墨跡,女孩兒都比你動作快,你是不是還得上個胭脂水粉?”
江陵不要臉地道,“那得殿下賞條裙子。”
“一會兒給你送十條,我瞧着你穿。”沈舟氣笑了,“胭脂水粉哪兒夠,再給你盒螺子黛。”
被忽略了的裘雙更重重跪倒在地,“殿下這是何意?莫非要袒護這畜生不成?士可殺,不可辱,殿下決議如此,臣也只能上摺子請陛下還臣一個公道了。”
“你威脅我?”沈舟眯起眼,“前日你揚州科舉舞弊的密折我剛剛八百里加急送出去,倒不知道你有沒有命等到父皇還你公道的這天了。程方不過來揚州幾日,哪裏來的門路結識鹽商富賈。林如海,你介紹的?”
林如海和裘大人跪了個並排,“殿下明鑒,臣雖掌管鹽務,卻不敢做此事。”
“燕歌,你來說。”沈舟指着裘大人說,“說給這位兩江總督聽聽。”
燕歌便道,“三少奶奶身上的歡好印子是真,但並非剛才留下的,估摸有個三兩天了。而且……三少奶奶有身孕了,尚且不足一月,剛上的身。”
說到這種床笫事,她臉有些泛紅,索性給了個總結,“總歸不會是小江解元剛剛羞辱的她。”
“說不得裘總督就覺得我天賦異稟,剛那什麼,就能讓三少奶奶那什麼。”江陵偏頭朝着裘雙更一笑,滿滿的惡意,“裘大人,您說是不是?”
裘大人此刻也撕破臉了,“殿下的人,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全在殿下一念之間。”
“是又如何?那三十板子殺雞儆猴,看來雞殺了,猴子卻看不懂。”沈舟不屑道,“你既然不信我,那便去外頭藥鋪抓一帖葯回來,給你們府上的這位節婦灌下去,看看到底是誰顛倒黑白。”
“殿下這就是要草菅人命了?!”裘雙更提高了嗓門,朝着沈舟嚷起來。
林如海暗罵一句蠢貨,“裘大人午間酒尚未醒,還不給殿下賠罪。”
裘大人反倒還要罵他,“林如海,你自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當心,當心啊!”
縱撕破臉,沈舟尚未封爵,又無旨意,這場面確實無法把這封疆大吏的兩江總督如何。
江陵看沈舟臉色難看得嚇人,擋在他身前,輕聲笑道,“裘大人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罵著我,倒以下犯上起來了,可是被我氣糊塗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
江陵打斷他道,“裘大人,我不過是客,如何能靠着自己走到這節婦的住處來?大人好計策,大儒皆在,殿下亦在,這等醜事被當場撞破,革了我的功名不說,就是命也保不住一條。敢問大人一句,我如何得罪你了?”
“我這三兒媳是朝廷頒了牌坊的,你算什麼東西,我會用她來設局害你?你有什麼值得我害的。”裘大人站起來,輕蔑地看着江陵。
江陵大笑,“裘大人,你的臉皮還在嗎?我是沒有值得你害的,難不成真的是你家三少奶奶瞧我年輕俊俏,想拖來一晌貪歡不成?牌坊?可別污了天下節婦了,哪家節婦無端端懷孕的。上古華胥在雷澤踩了個腳印,感孕而生伏羲,怎麼,您是覺得伏羲氏轉世投胎到您家了?”
“莫要胡說,我和裘大人同朝為官多年,他如何會這樣不要臉。你也是飽讀詩書的,伏羲氏乃三皇之一,豈是你能拿來說嘴的。”林如海也早站起來了,作一副痛心疾首狀。
“難為師兄還要為裘大人說話,裘大人和師兄不合由來已久,師兄卻為了大局處處忍讓。”江陵還不忘給林如海臉上貼層金.
沈舟在背後用手指戳他。
江陵心口像被貓爪子撓了似的顫了下,沒有伸爪子的貓咪,只是肉墊,軟乎乎的。
裘大人被他說得半天沒說話,最後只沉聲道,“你再胡謅,仔細我治你一個污衊朝廷命官的罪名。”
“是這個罪重,還是和節婦私通的罪重些?”江陵道,“裘大人,這院子好生精巧,花了大價錢規制的吧?新台納媳的感覺如何?我只說了三少奶奶貪歡,並沒提起您,你反而覺得我是在污衊你。目無綱常、目無法紀這八個字我還給你。再多送你四個,色令智昏。”
沈舟又戳戳江陵,“讓開。”
江陵反手握住沈舟的手,“殿下莫鬧。”
“你……你幹什麼!”沈舟瞪大眼睛,把手抽回來,“再亂摸爪子剁掉!”
林大人頓感今日起碼折壽了十個時辰。
“他萬一窮途末路,想拼個魚死網破,豈不是要傷到殿下。”江陵振振有詞。
裘大人一抬手,帶着的侍衛將幾人團團圍住,“小江解元猜的都不錯,我這會兒確實是要魚死網破了。還勞七殿下和林大人陪我這條賤命上路了。”
江陵看着他頭頂的好感度一路坐了跳樓機似的降到負一百,非常舒爽,“裘大人真真是個痴情人,好一對苦命鴛鴦,要不是三少奶奶這會兒暈着,你們定是能演上一出王母娘娘棒打牛郎織女的。”
鶯歌扯着嗓子喊道,“來人啊,裘雙更包藏禍心,意圖刺殺殿下。”
燕歌翻了個白眼,出手如電,箭步上前抽了一侍衛的刀就架在了裘雙更的脖子上,“你們都是拿錢辦事的主,刺殺皇室可是誅九族的罪,為了他值得嗎?”
說著用刀背拍拍裘大人的臉,“殿下都暗示你了,三十大板那個,你真當這麼巧剛好被殿下聽見?蠢得要死,你做什麼說什麼,殿下悉數清楚。本來想看保你一命的,奈何你自己作死。”
江陵長長一嘆,“好言勸不得想死的鬼啊。”
“怎麼這麼啰嗦。”沈舟不耐煩了,“吳峰,讓揚州將軍調兵圍住總督府,”
房頂上傳來吳峰的領命聲。
裘大人叫燕歌打暈了癱在地上,吳山領着人把總督府的侍衛都給捆好了。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沈舟用腳尖踢踢裘雙更,“拖下去,瞧着就煩。”
“殿下可以踩兩腳出氣。”江陵道,“嘶……”
“還差一腳欠着。”沈舟施施然從他腳上踩過去。
吳峰火急火燎地衝進來,“殿下,來了群書生,把總督府給圍了,帶頭那個正站在門口念什麼狗屁文章,我也沒聽懂,左右是罵不好的話。”
沈舟陰沉着一張小臉,“他們又作什麼妖?”
“他們說此科鄉試不公,要求裘大人主持公道。”吳峰道,“攔都攔不住,也不敢動手,瞧着細胳膊細腿的,傷着哪個更麻煩。”
“都打死算了。”沈舟嘟囔道,勉強耐下性子,“去告訴他們,已經急調四地主考來重申了,在家等消息,你看看有沒有故意煽動的,鬧得厲害的也都抓起來先關了。”
江陵笑道,“對,都關起來,還不給飯吃,就餓着,餓兩天保准就乖得和孫子一樣。”
“你笑什麼笑!再笑把你也關起來,二進宮!怕不怕!”沈舟瞪他,“你說他們這出是棒打牛郎織女,那誰是王母娘娘?”
敢說是我你就死定了。
“好怕啊,殿下千萬別把我關起來。”江陵替他將腰間亂了玉佩穗子理好,“我是,我是王母娘娘,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