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阿寧
睜開眼，一片青山綠水。
這是一個靈氣充裕的山谷，四周是漫山的蒼翠竹林。
氤氳的霧氣縈繞在山谷之間，綠竹淡雅的香氣撲鼻而來，將一身的疲憊都洗滌乾淨。遠處瀑布奔流而下，流水潺潺，叮咚作響，空中時而傳來婉轉的鳥鳴，伴着微風撫動竹葉的窸窣聲響，鋪成一曲最悅耳的旋律。
百里逸感應着山間的靈氣，《天宸心覺》不自覺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靈氣自然而然進入了經脈，沉入氣海。疲倦的身體，枯竭的力量，在一呼一吸之間迅速恢復。
百里逸原以為是秦遠山將他帶到這個地方，但在山谷多走幾步，進入竹林間，看見那抹雪白的身影，他知道這又是進入了夢境。
本命法器赤蟒鞭系在兩顆粗壯的綠竹之間，白髮人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衣裳，單手支撐着頭，側身睡在細小的軟鞭上，安穩放鬆地睡下。就算是睡着，對方的嘴角也帶着一份笑意，不知是否夢見什麼喜事，這一點倒是和他非常不同。
百里逸放輕了腳步向那人走去，不想驚擾熟睡的人，但對方還是聽到了動靜，開始轉醒。
對方緩緩地睜開了眼，細長微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星空般的眼眸露出了驚訝的情緒，臉上還有一點的迷茫，但這表情稍縱即逝。
白髮人坐起身，將赤蟒鞭收入了體內。
“我沒想到這麼快就和你見面。”對方先開了口。
“我也沒想到。”百里逸嘆了一口氣。
這還是頭一次能和他溝通對話。
“你……究竟是誰？”百里逸小心地詢問，他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
“天機不可泄露。”白髮人高深莫測地笑着，眼中帶着幾分促狹之意。
百里逸愣了愣神，有些驚訝。不是因為對方的拒絕，這樣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是在為自己和眼前人的相似度而詫異。白髮人這逗弄他的表情，和他逗妹妹百里溪的時候一模一樣。
人有相似，但如果一個人樣貌、身形、聲音、性格、甚至表情都和自己相似，那就怪異到有些可怕了。好在他和他之間還有細微的不同之處。
“我該如何稱呼你？”百里逸詢問道，他將那些疑惑先放到一邊。
“你可以叫我阿寧。”白髮人靠近了幾分，手搭在百里逸的脈門上為他把脈。
“阿寧。”百里逸腦海裏面靈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一絲關鍵。但轉瞬間那個線索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任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而阿寧也沒給他機會慢慢回想，他的一雙好看眉頭擰在一處，露出一張萬分嫌棄的臉。
“你居然服下了補靈丹！”阿寧有些惱怒地說道：“不會是北麓給你的吧？”
“補靈丹？”百里逸回憶，他很快就明白對方說的大概是秦遠山強行喂到他嘴裏的那顆不知名丹藥。
“是秦師兄給我的。”百里逸解釋道。
“是他……”阿寧的臉色晦暗不明。他的手不自覺的捋了捋長發，將自由飄散的髮絲別在耳後。
阿寧直接避開秦遠山這個話題。
“你是極品五靈根的體質，靈氣至純沒有半點雜質。又修了《天宸心覺》和《五靈訣》，最不用擔心的就是靈氣不濟。如何迅速恢復靈氣的方法，你多琢磨幾次就能掌握。反倒是服了補靈丹會減緩了你的恢復速度。那東西對別人來說是救急的，對你反倒像是污染一般。”阿寧強調道：“不僅僅是補靈丹，只要是和靈氣丹藥相關的丹藥你都不能亂用。”
那就是最好不用丹藥，百里逸記下。
說道丹藥，百里逸又想起大火的時候，阿寧提到的線索。那不明來歷的一重火焰，是丹火，煉丹的火種，百里逸還記得那丹火的特徵……
還沒來得及細細思考，一聲撼天動地的爆炸在這秀美的夢境之中發生。一瞬間的功夫，青山碧水綠竹林淹沒在一片火海里。雄雄燃燒的火光，將阿寧的頭髮都染成了紅色。
“本來打算過幾天找你的。既然你都來了，還恢復得差不多，我們就把下一個課程提前吧。”阿寧臉上掛上了邪氣的笑容。“之前我帶着你滅了大火，這次，全靠你了。”
一直燃燒的白玉鳳凰出現在夢境之中，純白的鳳凰真火覆蓋在艷麗的火光之上。
同樣的災難，同樣的考驗。
不同的是這次沒有阿寧幫忙。
*
百里逸模糊轉醒之後，看到的就是自己徒弟那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
秦遠山並沒有將他帶到其他地方，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他整個躺在軟塌上休息，顏君成一旁照顧他。
他是他的徒弟，還沒來得及教他任何東西，卻一直受到少年的照顧。
“師父！”顏君成喜極而泣，豆大的眼淚止不住的下落。
“別哭了，越看越像一隻小兔子。”百里逸笑着摸了摸徒弟的頭，“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輕易掉眼淚。”
顏君成點了點頭，立刻忍下了淚水，幾下將淚痕擦乾。師父不喜歡他哭，他也討厭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毛病，那他日後也努力不哭就是。顏君成暗自下定決心。
乖巧的徒弟早早就為百里逸準備了一杯翠羅寒。百里逸也是口渴，沒來得及仔細品味一杯水就下了肚。
一杯茶之後，百里逸的疲憊減輕了不少。雖然依舊四肢酸軟無力，力量消耗過度，精神上卻已經恢復。
“小顏，我睡了多久了。”百里逸詢問道。
阿寧魔鬼般的訓練模糊了時間，他似乎過了幾百年那麼漫長的時光，卻又像僅僅過了一瞬。
“秦師伯帶你回來才半個時辰。”顏君成如實回答，“師父要不你多睡會兒？”
百里逸沒能控制住表情一僵，睡下就意味着見到阿寧。他怕了他的魔鬼訓練，短時間內不想再見到他。
“不必了。外面情況如何？”百里逸隨口詢問道。他沒指望顏君成能給他多少答案，但少年讓他驚訝了。
“妖族那邊，鳳族自然離開了，鳳凰涅槃在鳳族是頭等大事，重生萬妖王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身下的除了麒麟族、龍族留下幾名高手，剩下的人都決定離開。”顏君成開始說著他聽到的消息。“這一場大火死難那麼多人，終究是因為萬妖王的失控。妖族離開，聽說也是為了避免爭端。”
“據說天鬼皇殺了幾個鬼族逃兵，鬼族那邊很安分。幽靈族都在傳幽冥王不久於人世，那些人不想離開，盼着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登上王位。”
“我們這……倒是有些奇怪……”顏君成覺得人族這邊的行動才是讓人看不明白，“那些第一時間跑掉的都回來了，還一個不缺。我還聽到有些人在聯繫自己門派加派人手。”
“沒什麼好奇怪的，利益驅使而已。”百里逸不覺得有什麼怪異，都是機會主義者。
靈界的修士減少，打下蒼黎山之後，可分的羹就多了，這些人自然蠢蠢欲動。
“魔道王……”顏君成小心地看了百里逸一眼，那位身份不同，他怕說錯話。
提到北麓，想起他疲憊的聲音，百里逸忍不住擔心，“他怎麼了？”
顏君成心想果然大魔頭是不一樣的，他師父的表情都溫柔了好多。少年心裏有些吃醋。
“可能有點小麻煩，我聽人說魔王北辰和他吵起來了。”顏君成老實地彙報。
百里逸笑了笑，手又在他徒弟的頭上揉了揉，好奇地問道：“你都聽誰說的？”
“外面秦師伯、魏師叔還有宗主……我都是從他們那裏聽的。”顏君成老實坦白。
“他們在外面？”百里逸的笑容從臉上消失。
顏君成以為百里逸因為他怠慢了宗門長輩生氣，立刻解釋：“我不敢將長輩們拒之門外，是他們進不來。”
“我沒怪你。”百里逸立刻安慰自己徒弟，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北麓的法陣就是特地防着他們的。
*
安撫好自己的徒弟，百里逸走出營帳，準備和天宸宗那幾位會上一會。
剛剛撩開了帳門，這三個人爭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惹得他一陣頭疼。
還沒看清楚人，一股濃郁刺鼻的硫磺味撲鼻而來，那氣味兒比火場還要濃。
百里逸皺着眉頭看了過去，正在吵鬧的三人立刻停了嘴。
秦遠山依舊是受傷的樣子，他的心中似乎有無限的痛苦；而魏無言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虛偽至極；魏清泰那猥瑣小人……
百里逸看不清魏清泰的模樣，只看見他丹田處那一道閃耀的靈火，火光將他整個人都染成紅色。
這火焰和災難現場的火種可是一模一樣！
而刺鼻的硫磺味也正是從他身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