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收徒弟
那一個“姜”字如璇璣峰上空的太陽朱炎一般深紅而明亮，似一道燒灼的傷痕烙印在肩頭。那字似有生命，活的一般，還正在燃燒。
那個紅艷的字，不僅浮現在眼前，還刻印在腦海你，揮之不去。
百里逸從夢中驚醒，身體和上次夢見白髮人一樣極度的疲憊，還流了一頭的冷汗。
百里逸一睜開眼，就看見少年寫滿了關切的絕美臉龐。顏君成正跪在他身邊，手中還拿着一根乾淨的帕子，仔細為百里逸擦拭額頭的汗水。
“仙君？你沒事吧？”顏君成擔憂地詢問。
天還沒亮，顏君成就清醒過來，立刻就發現百里逸狀況不太好。他坐在打坐休息的人滿臉的疲憊，渾身冒着冷汗。他心急火燎想要去求助，卻又不敢冒然行動。姜離、北麓和百里逸的談話，少年沒完全聽懂，卻也明白這個陣營裏面藏着敵人。如果被敵人發現仙君弱點，鑽了空子怎麼辦？
最後顏君成沒離開，照顧百里逸直到天亮。
“小顏，我沒事。”百里逸勉強扯出笑容回應。
他從夢中清醒，呼吸還有些急促，但夢裏那個如火般燃燒的紅字卻不斷地出現在眼前。手不自覺就探向肩頭，觸摸那一塊肌膚。那裏的肌膚光潔白皙，沒有那個近乎烙印一般的字。
百里逸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鬆了一口氣，卻不敢放鬆警惕。
顏君成看百里逸魂不守舍，眼神還透着一股慌亂，立刻為他倒了一杯靈泉水。
少年的體貼，百里逸微笑接過。一口清涼入腹，清涼的靈氣從舌尖蔓延至全身經脈，人清醒了不少，那些混亂紛擾開始漸漸冷卻。凝神屏息，百里逸想將那個可怕的烙印從記憶裏面清除，可那個字還是非常討厭地不斷出現，它就像警報一般不容忽略。
“仙君，需要我去找魔道王嗎？”顏君成見百里逸氣色還是不太好，他又幫不上忙，就去找能幫忙的。現在百里逸醒來，也不用怕有人鑽空子謀害他。雖然他怕大魔王怕得要死，但這個時候，也只有向他求助。
“不用了。”百里逸安慰道，“我沒事，只是惡夢而已。”
更何況，他也不希望北麓知道。
顏君成本想着再勸以勸。修士的夢境都是有預示的，百里逸肯定是在夢中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才會嚇出一頭冷汗。
這個時候，就需要他的道侶在身邊陪伴。在顏君成看來，那個大魔王除了吃醋耍威風就沒怎麼干正事，現在是他盡責的時候。
可顏君成沒能再次開口，百里逸的手就探了過來，摸了摸少年的頭，顏君成就呆掉了。
看着那顆有點凌亂的頭，就知道顏君成這是醒后就忙着照顧他，頭髮都沒來得及打理。百里逸順手為顏君成理了理凌亂頭髮。
“小傻瓜，不用為我擔心。”少年對他的關心，百里逸覺得很難得。
顏君成臉色通紅滾燙，羞澀地笑了起來。百里逸現在說什麼他都點頭答應。
*
顏君成在百里逸的要求下，老老實實吃過早點，就去睡回籠覺。百里逸準備試一試夢裏學到的東西。
他念動了從北麓那裏學到的靜音咒，保證了帳內的安靜。又用三道金剛不壞符將顏君成保護起來，防止出現意外。
百里逸稍微歇息片刻，就開始了修行。
他還是不太確定夢中的白髮人是誰，更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上次他學會了鞭法，這次也學會了如何運用五行靈力。直覺告訴他，日後再睡下，還是能見到他。
這位白髮人就像是專門教導修行的老師，在他的指點下百里逸還算是輕鬆地掌握了一些術法。
那稍微一動，就引發驚天動蕩的靈氣，也一點一點地聽從使喚，服從他的調配，不在亂竄暴走。
將北麓教的東西和白髮人教的兩相結合，百里逸漸漸摸到了力量控制的門道。
心念一動，細微的靈氣從體內分離，漫出指尖。左手一團微弱的火光慢慢點亮，手中一顆小太陽正在形成。右手，一顆藍色的水球緩緩匯聚，又凝結成冰塊。
左右手合為一體，冰與火結合，帳內瞬間瀰漫了濃厚的霧氣。百里逸又調動體內金系靈氣於雲霧之間，營帳內驚雷閃現，電光陣陣
掌心相對，置於地面之上，土系靈氣開始釋放，地面開始劇烈的震蕩。百里逸對土系靈氣的控制還有些生疏，動靜有點太大。
收起了土系靈氣，他又催動最後的一種力量。木系靈氣浸入地面，催生了一地的綠蔭。
修鍊順利。最後，百里逸將整個修行倒轉過來，把所有釋放的力量又吸收會自己的體內。
這一步是最難控制的。力量一旦釋放，幾乎就在瞬間內融入天地間，要從茫茫靈氣間尋找留有自己印記的靈氣將他們都吸收回來，還要盡量不吸收其他的靈氣，這難度非常高。
這一項充分考驗靈氣的控制分辨能力。若非白髮人帶着他做了那麼幾次，百里逸也很難掌握。
艱難完成這最後一步，百里逸一頭薄汗。最後，他依照《天宸心覺》運轉靈氣，開始放鬆。
能順利掌握自己力量的感覺很棒，哪怕只有一部分。
*
顏君成死死咬着手指，偷偷看着百里逸修行。他不是故意裝睡，只是睡眠一貫很淺。剛才百里逸釋放土靈氣，引發輕微地震，他就醒過來。
發現他崇拜的仙君正在修鍊，這讓他如何睡下去！
修士都忌諱練功時有人打擾，於是顏君成保持不動、不說話，只能躲在被窩裏面偷偷看。
百里逸進行最簡單的練習，只是單純的靈氣釋放。這都不算什麼的法術，也沒有太華麗的招式、場面，可顏君成就覺得這些樸實無華的基本功才是最重要的，他覺得大開眼界。
顏君成的心怦怦地跳着，心頭又生出幾分奢望。
他本打算一輩子跟在百里逸身邊當個小僕人，鞍前馬後、端茶送水，這樣就很滿足。可現在，卻很想成為他的弟子，跟着他修行。
睦月樓的經歷，還有被救之後這一天的見識，讓顏君成了解到力量的重要。顏君成也深知他獨特的美貌和特殊體質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所以他也渴望變強，想成為和百里逸一樣強大的修士。
但他已經打聽過了，天宸宗的百里逸天下第一高手，從來不收徒弟。他肯收留自己已經是不容易。
可他真的想拜他為師……
顏君成疑惑這是不是有些厚臉皮。他思索再三，覺得還是該鼓起勇氣爭取。他一直等待，想找到合適的機會“醒”過來。但百里逸一直在修鍊，他不想打擾他。
可外面的人可沒那麼體貼，不速之客就這麼來了。
“九幽奉魔道王之名，前來接顏公子回魔界。”百靈般悅耳的女聲響起。
“進來吧！”百里逸結束的修鍊。
九幽魔尊進入營帳內，那是一個身材豐滿、衣着暴露、容貌艷麗的女魔，對方眼神冷淡地掃了顏君成一眼，回頭對着百里逸恭敬的行禮。
“寧肅真君若沒有其他的意見，顏公子我就接走。”九幽雖然沒有流出半分情緒，嘴角還掛着微笑，態度和藹。但百里逸已經看出對方對顏君成的不喜。
將人交給她，百里逸有些擔心。
顏君成心臟頓時揪了起來。這位女魔的出現打破了他的幻想。他也不用再裝睡，轉過身眼淚直接就掉了出來，開始抽泣。
百里逸還沒和少年好好談談這個話題，九幽就來了。聽到顏君成的哭聲，頓時就覺得她來得不是時候。現在顏君成身體蜷縮在一起，發出令人心疼的嗚咽聲，像一隻可憐的小貓。他也不太想將顏君成送走。
“小顏？”百里逸拍了拍顏君成的背。
顏君成沒有回頭，他捂着臉一邊流淚，一邊壓抑地說著：“仙君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努力不要哭太大聲，睦月樓的訓練他還記得。再美的人，真的痛哭流涕時也非常難看、令人生厭。他不想讓百里逸討厭他。他也想捂住耳朵，不想聽到他害怕的答案。
“小顏，這裏是戰場，不方便。”百里逸安慰道：“你沒有修為，開戰之後很危險。九幽魔尊也是天陰魔體，她知道怎麼教你，怎樣隱藏體質。她會是你最好的導師。”
“……”顏君成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死命搖頭。“仙君求你了，我想留在你身邊。”
這帶着哭腔的柔軟求情，任誰聽到都會心軟。百里逸都有些動搖，但九幽魔尊卻不一樣，她那爆脾氣沒能剋制得住。
“顏公子，我也不願意收你。本來好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卻被發配會魔界帶小鬼！給你當保姆、保鏢，你以為我樂意？”九幽魔尊厲聲呵斥，“可這是魔道王的命令！對於一個榮耀的魔族，上級的指令就要無條件服從！你這最末等的混血聽令就好！”
“仙君，我怕！”顏君成直接躲在百里逸身後。等級的差異，讓他無法剋制內心的恐懼。“讓我留下好不好？我想跟着你修行，只要我練到最強，就不會害怕任何人！”
九幽聽這話，心裏越發不滿，於是稍微釋放靈壓，想讓顏君成服從。絕對的等級壓制，讓少年渾身發抖。
“夠了！”百里逸突然釋放了靈壓，打了九幽一個措手不及。
這九幽魔尊，一看就不適合教小孩。魔族是不是沒有老幼區別，只有尊卑？若是這樣，他還真的不放心將顏君成交給九幽了。
“你先回去吧，我和北麓商量了再說。”百里逸這語氣不是太友善。
“遵命！”九幽卻毫無怨言，必恭必敬地退下。
這態度讓百里逸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百里逸還在思考，顏君成已經擦乾了眼淚，跪在了百里逸跟前。
“顏君成斗膽，想拜入仙君門下修行，望仙君收留。”膽顫心驚地說完，顏君成直接磕了三個頭。
“……”百里逸幾次開口想拒絕，最後都把話吞了下去。
北麓的決定雖好，但顏君成不願意。他抗拒九幽要跑怎麼辦？跑了再遇到季無傷，不久重複劇情的路了？現在顏君成非常乖巧，但日後他可能犯下的事情想想就覺得可惜。那些事情還列在劇情大綱裏面，隨時可能發生。
百里逸很喜歡顏君成這孩子，聰明、體貼、懂事，夠堅強，所以不希望他有一絲一毫的差錯，放在自己身邊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可讓他教人，搞不好真會誤了他。
“仙君……”顏君成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百里逸，等待對方的宣判。
“好！”百里逸應下。師徒名分確定，但他並不想顏君成繼續留在大營內，畢竟情況危險。停戰期還有四十多天，有的是時間安排他離開。
“師父。”顏君成小心翼翼、輕聲呼喚。
“嗯。”百里逸應道，他將顏君成撫了起來，這跪拜的禮儀，他還是不習慣。師父這簡單的兩個字壓力也很大。
聽到百里逸答應了他的呼喚，顏君成才真的相信他順利拜師了。激動之下，顏君成抱住了百里逸。
“還不給我放開！！”北麓惱怒的聲音在帳內響起。
顏君成一回頭，看到的就是一個妒火衝天的魔道王。
他抱住百里逸的手更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