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聽到身後的驚呼聲,小茹跑到一半的步子又停了下來。
蘇二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上透出一股難以置信的失神,長公主手裏提着的刀還在滴血,謝悠念臉色卻是青了,抬起了頭,仰視長公主,咬牙切齒地罵道:“你想殺人滅口。”
話音未落,那刀被抬起,聳立在了謝悠念的胸前,長公主死盯着她的臉,冷笑道:“謝小姐,你放虎歸山,不過是求自保,可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長公主。”小茹步履沉重,一驚一乍地又踱了回來:“你,殺了她們,蘇姑娘回來了怎麼辦?”
“那就不必等她回來。”長公主不耐的聲音猶如魔鬼般揚起:“小茹,現如今你我都是虎落平陽,年兒若是要送我們回去,必定要帶着她們二人,趁年兒現在不在,我們幫她解決掉後顧之憂。”
蘇二顏捂住傷口坐在地上,低沉的話語霎時轉為冰冷:“長公主,你若是殺了我們,我姑姑不會放過你。”
“二顏姑娘,事到如今,我依舊不信你是蘇二顏本尊。”長公主譏諷地揚起嘴角:“你一路跟着我們,不過是想要年兒手裏的信物,只要你死了,你後面的那個人,自然會露出馬腳。”
謝悠念身體發冷,眼中閃爍着厭惡:“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心狠手辣的女人,自然有心狠手辣的方式,獵戶小兩口見到殺人,哪裏還站得住,二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伏面磕頭求饒,長公主盯着他們發毛地笑了起來,轉身把刀丟到了獵戶小娘子的面前:“去,殺了那女人,否則,我要你相公賠命。”
小娘子哪裏下得去手,哆哆嗦嗦地撿起地上的匕首,“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小茹不忍心,嘀咕道:“長公主,我們不要濫殺無辜嘛。”
蘇二顏卻是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她傷的不重,長公主對她的刺殺,不過是以折磨為主,她想清楚了這點,反而覺得好笑:“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謝悠念一臉大無畏:“蔣言歡,她不敢殺你,她就是想折磨我們,說到底,堂堂長公主,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
長公主知她們在用激將法激怒自己,也沒上當,當機立斷地指揮着小茹把蘇二顏扶起來,順便在她腳腕處綁了一塊大石頭,有條不絮地安排她說:“你把她扛到河畔,直接沉了。”
小茹遲疑了一下:“我們要殺了她?”她望着蘇二顏一張慘白的小臉,回憶起在山上和她相處的日子,終是於心不忍:“長公主,二顏她有錯,但罪不至死。”
“郡主。”謝悠念識時務地挑撥離間:“她沒發現嗎?她瘋了,她想殺了蘇二顏,然後殺了我,最後殺了獵戶,然後就是你,你還沒發現嗎?”
小茹驚恐地睜大了眼,看着長公主的冷漠神色,感受着蘇二顏的身體顫抖,她咬着手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歇息片刻后,彎下腰,二話不說扛起蘇二顏的身體,就往院外走去。
從蘇二顏體內流出來的血源源不斷,一路打濕了院內的泥地,她姣好動人的瓜子臉猶勝芙蓉。一雙盈盈雙眼水亮迷人,那雙眼淡淡地瞥到了謝悠念的身上,沒有哀求與恐懼,只有無盡的黑暗,謝悠念的心臟驀地地被撕裂,帶着無畏,卻更加心酸,她沉下氣,難捱地咽下了口中緊張過度的唾沫:“好,人是我放走的,不關她的事,要殺就殺我。”
像是任性,更像是賭氣,謝悠念說完,跟着放聲大笑:“你放了她,等會蘇師年回來,我會親口告訴她,謝飛是我放的,蔣言歡是我傷的,長公主,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你要是殺了蔣言歡,你如何向蘇師年解釋?”
長公主語氣似冰:“我為何要信你?”
“信不信,由你自己決定。”謝悠念長發散亂在一邊,目中無人地笑道:“你要殺了我和蔣言歡也可以,隨你。”
壓抑的氣氛從院子中蔓延,蘇師年隔着老遠望向院中,只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她暗道不好,怕是院中出了什麼變故,轉頭對身邊的男人叮囑道:“王侍衛,也許有埋伏,需要警惕。”
王侍衛長身玉立,忽地收腳,回頭指揮着身後的隨從:“你們兩個人過去看看,小六,你抓着他,別讓他跑了。”
這王侍衛正是長公主的駙馬爺派出來尋找長公主的親信,蘇師年在追尋謝飛的路上碰巧遇上了這些人,王侍衛向她亮明了身份,並主動配合蘇師年的行動,在山腳下一舉捉獲幾乎快虛脫的謝飛。
蘇師年見到了他身配公主府的信物,不疑有他,忙帶着若干人趕回到了山上,隔着霧色,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勁,忙道:“我一起過去。”
所謂的血腥味,不過是蘇二顏午時體內所流的血跡罷了,王侍衛緊跟在蘇師年的身後,一行五人來到了院中,蘇師年拔出劍,推開房門,輕輕喚了一句:“顏兒。”
兩名頭戴斗笠的男子立刻進入屋內,一前一後地包圍起了出口,王侍衛點了一下頭,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女人:“長公主。”
滿臉病容的長公主躺在床上,哀怨地望向蘇師年:“年兒,你回來了。”
王侍衛一行人被當成了空氣,也沒在意,嘴角揚起一個深深的弧度,不動聲色地又打量起了屋裏的其他人,小茹郡主睜大眼睛獃獃地躺在一旁,好像刻意地低着頭,不敢與人對視,蘇師年沒有理會長公主的問題,不假思索地推開房門,直接進了獵戶小夫妻倆的屋內。
這一打量,頓時大驚失色。
屋內的空氣不好,若不是親眼所見,蘇師年絕對不會相信會有如此慘烈的一幕,獵戶小夫妻瞠目躺在地上,二人脖頸處的血跡已干,蘇師年往他們身上一摸,感覺不到半點生息,趴在桌子上的謝悠念尚有呼吸,卻也是奄奄一息,她的手腕被人撇斷,今後怕是救回,也會留有病根。
蘇二顏,蘇二顏,蘇二顏還活着嗎?蘇師年無力地蹲在地上,抬不起身,王侍衛掀開門帘看了一眼屋內的情形,也是一怔,喊道:“小六,進來幫人療傷。”
“不要救她,咳咳咳。”長公主凄厲地掙扎道:“謝悠念那個大魔頭,她殺了獵戶夫妻倆,還殺害了二顏姑娘,年兒,不要救她。”
被喚做小六的隨從一馬當先,先跑進屋裏救人,蘇師年的胳膊被他觸碰到,驚醒般地跳了起來,來到長公主的面前並不安慰,只厲聲問她:“顏兒在哪裏?”
長公主面色暗沉,帶着委屈:“年兒,我一直躺在床上療傷,只聽到小茹說謝悠念在外面大開殺戒,至於二顏姑娘,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王侍衛一直在一旁聽着,聽她提起小茹郡主,就轉身看了看她,看到小茹郡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目中一閃:“蘇姑娘,即是郡主制伏了謝小姐,那二顏姑娘應該也不會跑太遠,無論是死是活,不如讓人出去查看一番?”
蘇師年低着頭,垂下了雙眸,竟是立了半晌,看向長公主,面色冷然地道:“你好自為之。”
她轉身甩門而去,王侍衛沒有跟上,抱劍站在門檻處,目光灼灼地盯着長公主:“駙馬爺讓我來接長公主回京,他一直擔心長公主會有危險,現如今看來,長公主並沒事。”
長公主見此情形便知自己的計謀,已被這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王侍衛破壞了,她打量着這王侍衛,見他風姿卓越,目光炯炯,一身黑袍將他的威嚴襯托得更加出眾,他的臉很削瘦,刻板的臉龐上找不出任何一絲的瑕疵,是個很經看的男人,但卻不能細看,長公主上下打量着他那張不自然的臉,腦中剎那間閃過了另外一個人的臉龐,她閉上眼,於是笑道:“我過去怎麼沒見過你?”
王侍衛只笑不答,他一雙狹長的雙眸在黑暗中閃動,竟然自己帶了蠟燭過來,命令屬下各處都點上了明亮的蠟燭,對着長公主施了一禮后,便施然退後,來到了院子裏面。
他的屬下跟着出來了,只留下了還在幫謝悠念治病的小六,謝飛被他們如扔垃圾般丟在了牆角,王侍衛話不多,下意識地抬頭,肅正了面上的表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去,找人。”
“喳!”
兩名頭戴斗笠的男子得令,齊齊離去。
天上的星星拚命眨眼,地上的血跡在蠟燭的照耀下若隱若現,長公主扶牆而出,故作虛弱地向王侍衛求助道:“小茹郡主受傷了,你讓你的人去治治她。”
王侍衛一身黑色長衫立於院中,儒雅斯文,他充耳不聞長公主的話語,一步一步地走到院門口,半蹲下身,用手指挑起了一塊染滿血跡的泥土,回過頭,光潔漂亮的脖頸竟然看不到一點喉結:“長公主,殺人滅口,這麼多年,你還是沒學會。”
空氣凝聚半響,長公主已然汗流浹背,她的眼神掃向王侍衛,臉上閃爍過一抹危險:“你到底是誰?”
“我?”王侍衛漫不經心地做了個深呼吸,凝了凝神:“當然是來救你的人,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