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蘇二顏第一次睡在這麼軟綿綿的床上,難免有點不習慣,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幾次,還沒開口,蘇師年的聲音在她身側不怒自威地傳進了耳朵里:“別亂動。”
她的語氣冷淡,帶着讓人害怕的嚴厲,蘇二顏睜開眼睛,身體不敢有絲毫的妄動:“姑姑,我睡不着。”
“你答應過我,睡覺不會亂動。”
蘇二顏在嘴裏嘀嘀咕咕了幾句,再躺了一會,還是睡不着,蘇師年身上有一股非常好聞的香味,刺激到了蘇二顏蠢蠢欲動的睡意,她皺了皺鼻子,贊道:“姑姑,你好香。”
蘇師年那邊一動不動,好似已經睡著了。
蘇二顏完全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她只知道姑姑好像不太愛搭理她,姑姑好像不喜歡她,她想到了她娘親,還想到了蘇三牛,她心裏面一陣委屈,剛發出一句很小的抽泣聲,蘇師年猛地一轉身,捂住了她的嘴巴。
蘇師年左手捂住她的嘴唇,右手改而往下擒住了她的雙手,不讓她亂蹭:“我不喜歡聽人哭泣,你不許哭。”
蘇二顏抿起小嘴,只感覺到自己嘴唇上一片香噴噴的柔軟,那片柔軟很香,有股類似梅花的絕艷香味讓蘇二顏產生了種錯覺,好像這東西極為可口。
她腦子裏這麼想,舌頭就這樣做了,她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那隻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掌心,那手掌心被她一舔,當即震了一下,快速地縮了回去。
蘇二顏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樣的味道,只覺得唇口留香,回味無窮,連整個屋內都洋溢着一股淡淡清雅的香氣,她舔了一下舌頭,問道:“姑姑,你在手裏放了什麼?”
蘇師年那邊完全沒有了聲音,蘇二顏還想靠過去,她的身子一動,蘇師年立刻翻身了:“再動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狼。”
遠處的狼嚎聲傳來,一聲高過一聲,蘇二顏心生恐懼,她乖乖閉嘴,在黑暗中盯着蘇師年躺着的位置,想像她剛剛在手心裏藏了什麼樣的美食。
勉勉強強,一夜無事。
蘇大娘說蘇二顏什麼活都不會做,明顯是錯誤的,蘇二顏把蘇師年的衣服晾好,拍了拍手,對裏面喊了一句:“姑姑,衣服洗好了。”
裏面沒有人回話,蘇二顏走進去,才發現屋裏空無一人,剛剛她蹲在外面洗了半天的衣服,並沒有看見有人走出去,但蘇師年不在屋裏,她不見了,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蘇二顏在門檻上坐下,她雙手撐着腦袋望着天,在心裏面算着蘇師年大概什麼時辰會回來,她在這裏已經住了大半個月,從起初的不適到現在的理所當然,這當中,蘇師年完全視她於無物,不管是蘇師年去了哪裏,或者是怎麼走出這個院子,蘇師年都沒有告訴過她。
蘇師年每天做着很難吃的奇怪小菜,蘇二顏也吃習慣了,但是吃習慣並不代表就喜歡了,她吃的越來越少,胃口越來越小,但體重卻並沒有下降。
再過了半個多時辰,蘇師年回來了,她一身青衣,一臉平靜地從蘇二顏的身邊走過,蘇二顏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緊跟着她道:“姑姑。”
蘇師年在書桌前坐下,她拿起一根灰色的毛筆,又放下,這樣反覆了幾次,她抬起頭,問蘇二顏:“你會寫字嗎?”
蘇二顏搖搖頭道:“我不記得了,我娘說我以前會寫。”
蘇師年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在白紙上快速地寫出了幾句話,然後站起來,把那張紙擺到了蘇二顏的面前:“你試試,照着這些字,重新寫一遍。”
蘇二顏坐下,她茫然地盯着面前的幾行字,一臉的不知所措,蘇師年也不急,她看了看天色,轉身就出去了。
一直到日落,蘇二顏才把那幾行字寫好,她把寫好的紙張放到蘇師年的面前,忐忑不安地說道:“姑姑,寫好了。”
蘇師年剛洗好澡,頭髮還有點微濕,她仔細地觀察着蘇二顏遞給她的那張紙,紙上的筆跡清晰,文體一氣呵成,像是一個老夫子的筆跡,並不似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可以寫出來的字。
蘇師年不露聲色地把它放好,爾後點點頭,若無其事地道:“歇息吧。”
說是歇息,蘇師年卻是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她夢見了很多狼,狼向她撲來,然後她爹突然站了出來,讓她快跑,她跑到了安陵公主的府里,卻怎麼都進不去,這個時候狼追了上來,把她撲倒在地,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被咬的疼痛感來的太真實,蘇師年打了一個激靈,忽然就醒了過來。
但那疼痛感並沒有隨着夢境而消失,蘇師年很快就發現,咬住她脖子的不是狼,而是蘇二顏。
蘇二顏睡在她的身邊,她的一隻手臂搭在了蘇師年的腰間,臉靠着蘇師年的脖頸,並用牙齒咬住了蘇師年的肌膚。
蘇師年有那麼一秒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愣了一會,才伸出手,輕輕地推了一下蘇二顏,蘇二顏的嬌軀立刻哆嗦了一下,利牙也當即鬆開了蘇師年的肌膚,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放亮,藉著那微弱的亮光,蘇師年看到了蘇二顏滿臉的汗水與痛苦,原來噩夢也會傳染,蘇二顏的身軀往外移動了一些,下意識地就想躲開蘇師年的觸碰,蘇師年屏住了呼吸,再次重新躺下,把蘇二顏推遠了一些。
為了防止蘇二顏再次咬住自己的脖子,她轉過身,目不轉睛地盯着蘇二顏的睡顏,蘇二顏睡的很沉,一張汗濕的小臉粉嫩嬌艷,她的皮膚很白,嘴唇很軟,不犯傻的時候,倒像位性子恬靜的小家碧玉。
那脖子上的傷口處還在作痛,蘇師年有點迷糊了,她很久沒有夢見過安陵公主,也很久沒有跟別人這麼親近過,難道真的是因為寂寞太久了嗎?為何連剛剛那咬住自己的疼痛感,都如此懷念。
她把目光放在了蘇二顏紅艷而又柔軟的嘴唇上,不禁心軟了一下,心軟過後又氣上心來,伸出一隻手將她的小臉藏進了被窩中,拿被子在她腦袋上緊緊往下壓了壓:“小狼狗。”
日上三更,蘇二顏才起床,讓她驚覺意外的是,往日這個時辰不見人影的蘇師年竟然在家,蘇二顏穿好衣服,在屋裏走了一圈,才蹦躂着跳到蘇師年的面前,問着:“姑姑,你今天沒出去啊?”
蘇師年意味索然地回道:“恩。”
跟她相處大半個月,蘇二顏早就習慣了她這不冷不熱的態度,繼續着:“姑姑,你吃飯了嗎?”
“恩。”
“姑姑,我餓。”
“恩。”
蘇二顏嘴巴一嘟,眼圈紅了:“姑姑,人家真的餓。”
蘇師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睡著了就不餓了。”
姑姑軟的不吃,硬的也不行,蘇二顏腦袋往前一蹭,掛在了蘇師年的肩膀上,討好道:“姑姑,我想吃飯,姑姑,你好美,你給人家做飯吃。”
蘇師年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怒甩開了她的糾纏,順便踢了她一腳:“登徒浪子。”
蘇二顏記得她大哥說過,登徒浪子是罵人的話,她坐在地上,不滿地抗議着,小嘴兒嘟得高高的:“我不是登徒浪子。”
蘇師年改錯:“浪、女。”
好像,沒什麼不同?
蘇二顏總覺得蘇師年今天好像特別不對勁,她灰溜溜地爬起來,正要往廚房走去,一站起來,就看到了蘇師年脖子處的傷口:“咦。”
蘇師年冷冰冰地斜了她一眼,手裏卻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黃瓜,弄成幾段不同大小的黃瓜塊,扔給了外面的大黃狗,大黃狗趴在地上啃着小黃瓜,津津有味的樣子讓蘇二顏看的眼饞不已。
蘇二顏不知道為什麼蘇師年不給她準備吃的食物,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瞪自己,她現在什麼都想不出來,她的腦子裏亂亂的,眼裏只有黃瓜。
蘇師年剛把第三節小黃瓜丟到地上,蘇二顏嘩的一聲沖了出去,她用自己的小身軀壓着那根黃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它塞進了嘴裏,甚至在大黃狗震驚的眼神中,還不忘樂滋滋地對蘇師年嘚瑟一笑。
蘇師年站在原地講不出來一句話。
蘇二顏趴在地上啃完了黃瓜,又揚起小臉滿臉期待地看着蘇師年,蘇師年挑起一邊的柳葉眉,眼底趣味濃厚。
她手裏的黃瓜還有半小截,不夠地上那兩隻吃,還在思索該怎麼管教那不聽話的小傻子,那隻被搶黃瓜的大黃狗卻不開心了:“汪。”
蘇二顏緊跟着:“汪汪汪。”
蘇師年:“...”
大黃狗這回是徹底怒了,它齜着牙,兩腳往後一蹬,直接把蘇二顏壓在了身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眼看着就要往她脖子咬去。
蘇二顏眼睛望向她這邊,水霧瀰漫的眼瞳中儘是驚恐:“姑姑,救我,嗚嗚嗚。”
蘇師年被她那種無助的眼神盯的心尖一顫,扶額道:“住口。”
但,還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