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馮安安在單位是出了名的老實人。
二十來歲就進了單位,一待就十年,待成了老大娘,這不還沒結婚,愁死她的領導了,領導還真給她介紹對象了,馮安安得去,得把握好領導的意圖。
她人老實,但也知道領導嘛也把握的。
領導介紹的人不是別人,是領導的表姨媽兒子的老婆的表弟,名字很簡單,叫顧習,也就兩個字,馮安安的名字有三個,當然,別人都叫她馮安,就把後頭的安字省略了,都說馮安安是老實人,對這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下班時,她還稍稍地收拾了自己,往臉上弄了點腮紅,叫自個看上去喜撲撲的,呃,也挺自然的,就臉上紅撲撲,別的也沒有弄,瞧着臉色也好,那眼睛嘛摘了眼鏡,好歹戴了副美瞳,總要打扮一下自己。
臨出門時,她還往自個唇上塗了點幾乎跟她唇色差不離的唇蜜,就瞧着雙唇亮晶晶水潤潤,她換了一包,普通的,並不是什麼大牌子,在單位上班那得低調,她深知低調的好處。
領導給她約好的地方尚品樓,這地兒挺高檔,就馮安安的收入,還是不想去那邊,她想得很簡單,先別說成不成的,姿態她總得做的,比如AA制什麼,這AA制要是太貴,她還是有點糾結。
待到了地方,她進門之前還深深地吸口氣,相親,她相過好幾回,都沒有合適的能結婚的人選,一到相親了,大家都奔着結婚去,她當然也想結婚,大概是年紀到了總得結婚這種理由支持着她,尤其是在單位里,沒結婚就跟有大罪一般。她得結婚。
結婚其實找單位里的人也成,但單位里先進來的小年輕,她又吃不消,實在是年紀大了啃不起小年輕,單位里到是有個沒結婚的人,四十好幾了,領導到是介紹過,她沒同意。
這會兒,是領導親自介紹的人,上回她駁了一回領導的面子,這回嘛,她必須得來,成不成的事不光看她,也得看對方。
她穿的很簡單,就符合她老實人的形象,白色雪紡上衣,配合條黑色鉛筆褲,她人不高,才161,到是腿還顯得長,這鉛筆褲到把她的優點全顯了出來。
就領導說的那桌子,她慢慢兒地走了過去,桌上還老不合宜的擺放着個插着玫瑰的小瓶子,玫瑰還是艷紅的色兒,挺老土。
坐着一男子,瞧着年紀還輕,濃眉星目,高挺的鼻樑上還架了副眼鏡,穿得挺平常,也就件淺色的襯衣,加條長褲,這長褲就是時下挺流行的那種類似於九分褲的樣子,離鞋面稍點有距離,瞧着跟個斯文人似的,叫馮安安瞧了一眼,他就抬眼掃過來,馮安安趕緊地避開她的視線,沒敢再看了。
“我是顧習。”他到站起來,身高高出馮安安好些年,站在馮安安面前,極為紳士地將椅子拉開,“請坐。”
馮安安聽着他的聲音,也覺着好聽,透着一種磁性的味兒,即使離得並不近,她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壓力,那種居高臨下的壓力,她坐好,“我是馮安安,叫我馮安也成。”
這話說著她就臉紅了。
不光是腮紅的功勞,而是她真是臉紅,比腮紅的色兒還要好看。
顧習坐定,將菜單遞給她,“我點了些,你看看,還想吃點別的嗎?”
馮安安搖頭,“我不挑食。”
顧習笑道,“那成。”
食不言,寢不語。
馮安安說自個不挑食,不是說說的空話,她是真箇不挑食。
吃好就各自分手回家。
馮安安早就備好的AA制說辭並未用上,顧習早就結了賬,叫馮安安心裏頭有幾分不安定,她向來不愛佔人便宜,也知道尚品樓那價格,到門口,顧習提議送她,她很禮貌地拒絕了。
頭一次相親,就讓人送回家,她還是有點顧慮。
她的小毛驢就停在尚品樓外頭,夾在一堆瞧着就挺貴的車中間特別的扎眼,她倒是淡定,一點都覺着有什麼的將小毛驢推了出去,騎着小毛驢就回了家。
第二天上班,還在停車場碰到領導,領導沒問起這事,她估摸這事就不成了。
馮安安還鬆了口氣,相親總有一套程序,若是第一次見面后雙方都沒有聯繫,那麼就算了,她也是這麼想的,畢竟當時都沒約好下次見面,估計也沒有下次見面的可能性。
她照常上班,與同事秦細細碰個正着,秦細細今兒個可正而八經,穿着西裝,白襯衫還配着紅領帶,像是有什麼大事兒似的,叫馮安安都覺着有點兒稀奇。
秦細細那腰細,她的西裝也她自個稍微微改過,將腰細這特點顯了個正着,她手裏頭捧着一疊文件,路過馮安安辦公室時還特意兒地走進來,“馮姐,聽說昨晚你去相親了,怎麼樣?”
馮安安對着電腦將下面交上來的表格都統計起來,正專心着呢,生怕把人數少了個,見着秦細細進來,她先點了下“保存”,就怕這些辛苦整合的數據沒了,弄好后才抬頭看向秦細細,還有些訝異,“今兒個怎的穿成這樣子?”
秦細細嘆口氣,“不是上面領導下來嘛,這身子雖然難看,還是得穿呀。說正經的,馮姐,你相親的事兒怎麼樣?”
單位里就有這種壞處,一點事兒大家都知道,誰也瞞不了誰。
馮安安早知道自己這事兒單位里大家都知道,所以她一大早地還是挺低調,就連早飯都沒去食堂,也就在路上隨便對付了點,食堂里人太多,她就怕人關心地問起這事。這不,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還是免不了被人問起。
馮安安翻着手下一疊疊的表格,見這些表格根本沒分類,就着手分類了一下,“估計也就這樣子,人家沒約我,大概是沒戲。”
秦細細眼露出同情之色,臉挺小,就巴掌大,眼睛還挺大,瞧着特別的有精神,唇色稍有點艷,瞧她抱着文件的手,手指甲還塗著墨綠的色兒,顯得她那雙手特白,“馮姐,你也別往心裏頭去,這相親的事,也就是這樣子,大家也就給個面子見見呢,也不一定能成。”
馮安安好像聽不出這話裏頭的官司賬,當真是老實地點點頭,“我曉得的。”
秦細細湊近她,“馮姐,我表哥還沒結婚呢,要不要跟我表哥見見?”
馮安安不太懂得拒絕人,也就是因着她這個性子,也就適合這單位,平時乾的就是統計數據這事兒,還有弄檔案,並不需要時時跟人打交道。一聽秦細細這話,她頗有點兒糾結,“我得看看有沒有時間。”
這算是最委婉的拒絕了。
也就馮安安說得出來,就得一點兒底細都沒有。
到是秦細細掩唇兒一樂,“馮姐,你不想去就直接說嘛,我又不會生氣。”
馮安安還相當的認真,“我是真沒時間。”
秦細細根本沒當回事,“好啦,馮姐,我真不會生氣,你直說沒空就好了。”
她踩着細根兒就巔巔兒地走了。
馮安安的辦公室陷入一片寂靜里,她愣着好半天,才繼續干手頭的活兒,將表格上的人名等具體資料都給錄入電腦系統裏頭,這年頭紙質表格留一份,電腦里還得存檔,不止存檔,要有個系統,系統里還得錄入,而且內容都要仔細地保持一致性。
對着電腦一個半天,馮安安眼睛就有點澀,索性洗了洗手將美瞳摘了出來再換個眼鏡,眼鏡黑色框,很有點份量,她先往眼睛裏滴了眼藥水,才將眼鏡戴上去。她剛一眯眼,桌上的電話就響了,一看是內線電話,她連忙拿起電話,“陳局?”
“耽誤你點時間,過來我這邊一趟?”電話那頭傳來陳局不緊不慢的聲音。
馮安安嘴裏有點干,嘴唇也有點干,起身之前先喝了點茶才往陳局那邊走。
陳局剛開完會,也是身正裝,馮安安早就聽說過來的都是上頭的頭面人物,瞧陳局這身正裝還有點緊繃,馮安安站在陳局面前,“陳局?”
陳局正在看文件,還在最後面寫了“閱”字,才抬頭看她,“小顧那邊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的手機號沒綁上微信號?”
馮安安一時間腦袋有點卡殼,“啊?”
陳局將文件放到一邊,對着她語重心長道,“小顧想加你微信,我呢就是幫你們牽個線搭個橋,以後要怎麼樣還是你們自個作主,你呢就當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小顧一個機會,加他的微信號?”
馮安安這會兒才明白過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那陳局,他微信號跟手機綁定了?”
陳局露出笑臉,一副看乖孩子的表情,“趕緊加去。你呀別太老實過頭了,小顧那邊不主動你就不主動,要兩邊兒都得主動一點,這才能更好的相處,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是不懂的,就靠你們談,慢慢兒地談,談不成也沒事兒。”
馮安安只得點頭,當著陳局的面,就掏出手機,剛想加人,她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不記得人家的手機號,只得問陳局,一派兒老實相地問:“陳局,那手機號?”
陳局真就把手機號報給她了。
馮安安就用手機號去微信號,很快就搜到他的號——顧習。
她試着加了下,便回了自個辦公室。
直到她下班,都沒見着對方有加她的跡象。
馮安安有些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