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54.第 54 章

多訂幾章就達到30%了,不試試嗎?寶貝兒於是在這入夜時分,趁着家裏人和村裡人都歇下,她才偷偷摸摸來了此地。

難為她一個女兒家,暗中行路,聞見野貓叫|春,如泣如訴,怕得瑟瑟發抖。

這會兒見了顏青竹房中明亮的火光,方覺得一顆心定了下來。

李幼蟬依着籬笆,朝裏面輕輕叫了一聲,“顏哥,你在嗎?”

裏面沒有應聲。

李幼蟬捏住裙角,朝阿媛家那邊望望,見那裏黑漆漆一片,方又回過頭來朝裏面喚道:“顏哥,你在嗎?……我是幼蟬。”這回的聲音大了些。

沒過多久,終於見顏青竹修長的身影推門而出。顏青竹手上拿着外衣,一邊往身上套上外衣,一邊往外去。他在屋內烤傘,靠着爐火便只穿一件薄衫,外間氣溫卻仍舊有春夜的寒意。

顏青竹剛才也未聽得分明,屋內火苗噼里啪啦,只隱約聽得一個女聲在喚他,他想着,或是阿媛有什麼事,趕忙拿了外衣便出來。

見籬笆外亮着一盞燈籠,自然快步走了過來。離得近了些,方看清那女子不是阿媛,心中有些莫名,便又放緩了腳步。

“幼蟬姑娘?”顏青竹走到籬笆前,方看得清楚,“這麼晚,有什麼事嗎?”

李幼蟬頰染桃色,好在夜間看不分明,只聽她軟軟地道:“顏哥,讓人家進去再說,好嗎?”

顏青竹愣了愣,方推開籬笆讓她進來。

李幼蟬輕移蓮步,款款而進,卻又見顏青竹並不邀她進屋,頓時有些羞惱,心道:“請得人家進來,又不讓人家進屋,這跟站在籬笆外有何區別?好你個冤家,真是又傻又拙,待人家把事兒講完,看你急也不急!”

“顏哥,人家今天來,是有事情跟你講呢。”李幼蟬壓下心底的那點不快,語調仍舊柔得像絲羽一般。

顏青竹越發奇怪,只得道:“你說。”

李幼蟬的聲音馬上化若山間幽泉,低低啜泣,“顏哥,今日鄰村於家請了媒人來我家裏了……我爹還挺滿意的。”

顏青竹覺得這事情跟他有什麼關係,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啊,卻又想起前幾日李幼蟬托他做一把紅色油紙傘,還要畫兩隻形影不離的相思鳥在上面。因為李幼蟬對這把傘的要求頗多,顏青竹衡量之下,說是需得等上一段時間。

她現在定下婚約,莫不是擇日就要出嫁,想以這紅傘作為陪嫁之物,又怕我來不及做好,所以特來催促?

如此,顏青竹便可理解了。畢竟嫁妝是件大事,以紅傘作為陪嫁是相當古老的習俗了,“油紙”“有子”,這是添丁的寓意。

既然別人趕着辦喜事,自己推脫就說不過去了。

顏青竹當下便道:“那就恭喜幼蟬姑娘了。不知你婚期擇在何日?你要的那把傘,我一定儘力做好。”

“你!”李幼蟬氣得狠狠跺了一腳,心道:“你個冤家,還要與我說這等話?”

當下卻又忍住不發,只越發凄然道:“顏哥,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卻也不必說這等話故意氣我。我跟阿爹說了,就算於家有幾十畝良田,我也不樂意跟着那個於大郎。只要顏哥肯上進,我們的事,阿爹或還能鬆口的。”

顏青竹一頭霧水加上一頭冷汗。

“幼蟬姑娘,你……你這是說什麼呢?”

李幼蟬絮絮道:“顏哥,你莫要人家把什麼都說得清楚。你一個傘匠,沒有田地,就憑一份手藝吃飯,若是以後老了,做不動了,又拿什麼來吃?做傘做得再好又如何比得過耕地?耕地耕得好,收成便會多,賣了糧食,有了余錢,又可再置地,等田地多了,又可收佃戶。你看,到了我爹這個年歲,便不用親自耕種了,家裏的田地還能蔭庇子子孫孫。而你做傘的手藝,就算傳到子孫手中,也未可發家致富啊。我阿爹有些顧慮再正常不過,他老人家也是希望我將來衣食無憂。為人父母的都是如此,你莫要惱恨。”

李幼蟬見顏青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以為他當真惱了,便又用濕噠噠的眼睛望過去,溫聲道:“顏哥,我曉得你做了十多年的傘,一時放下是不可能的。不如我跟阿爹商量商量,讓你先學學農耕之術。一邊耕地,一邊做傘,並不妨礙。”

她聲音忽而又變得嬌羞,“等……等我們成了親,阿爹自要撥下些地給我們的。到時,就算自己不種,找些佃戶來種也是可以的。傘你可接着做,不過耕種法子還是要懂得些的,否則每年秋天收成了,你連谷稻好壞都分不出,那可不成。”

李幼蟬覺得她今日足夠放低姿態了,你沒有田地,我家給你田地。你想要做傘,我也讓你繼續做。唯一一點要求便是讓你學學耕種之法,若連這點你也不依,自己和阿爹真是無法再商量了。

來之前她想過顏青竹的態度,想她得知自己將許了人家,不知道何等心急,何等惱恨自己配不上她。卻不想他是這等性子,明明心裏難受,卻還要撐個架子。自己若真的嫁了他人,看他悔也不悔?

可她李幼蟬畢竟是看中了顏青竹,他人又是俊,性子又不像一般莊稼漢那般粗獷,雖是沒有田地的傘匠,但見了他做的傘,便知他是個做事認真細緻的人,將來大抵是個溫柔體貼的夫君吧。

若不是怕就此失了姻緣,她李幼蟬何苦撕去女兒家的羞澀麵皮與他說這些?

當下李幼蟬眼波盈盈,看向顏青竹,只盼聽完這番話,他有所覺悟,不再與她置氣。

顏青竹愣怔了半晌,身子卻似朝後面站了站,墨色的眉蹙起,連額頭也皺出幾道橫紋,咬咬牙,他正色道:“幼蟬姑娘,我想你是誤會了。我與你如何能討論到這種事情上!我們並不是……並不是那種關係!”

李幼蟬像是伸手觸了刺蝟一般,疼得跳腳,一拳錘到顏青竹胸口上,恨恨地道:“冤家,你這個冤家!到了這份上你還與我說這等話。等我嫁了別人,看你悔成什麼樣!”

顏青竹見她又是一拳過來,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堪堪避過。

李幼蟬嬌嗔一般,數個粉拳又是襲來。顏青竹雙手在前面胡亂揮動抵擋,又不住倉惶向後退去,直退得離屋牆還有數寸,李幼蟬方才收了手,在一旁傷心啜泣。

顏青竹緩緩喘着氣,忙又解釋道:“幼蟬姑娘,我絕不是與你置氣。可是有什麼事,叫你誤會了?”

李幼蟬追打顏青竹時動作太大,小燈籠被晃得熄滅了,她一生氣,索性把燈籠扔了,吸了吸鼻子道:“誤會?誤會什麼?你平日待人家是如何的?今日倒不敢認了么?可教我高看你了!”

顏青竹嘆了口氣,眼神里甚是無辜,甚是迷惑,這讓李幼蟬見了越發難以控制住一腔怒火。

“你鎮上賣六十文一把的花傘,在村裡也至少要賣四十文的,卻白白送了我。這不是待我不同嗎?”李幼蟬雖是問話,其實語氣肯定得很。他待她,就是不同的!

顏青竹一怔,想起事情發生的原委,實話道:“那把傘……那把傘是晚上趕工做的,屋裏暗,我把傘面貼反了,可所有工序都做完了我才瞧見。本是想拆了重做的,恰巧你那日來看上了那把傘,說是花色畫得朦朧,合你心意……其實那是因為貼反了。我想着這種殘品收你錢不合適,才說的你若喜歡,拿走便是。並……並不是你理解的那般意思。”

李幼蟬想不到他這麼說,讓她有些下不來台,瞪大了眼睛氣道:“那人家後來又去你那裏選傘,見你做了十多把傘,傘面上都畫的竹子圖案,每把傘的竹子上還畫一隻蟬的。這不就是青竹與幼蟬的意思嗎?你……你別又不承認了!”

顏青竹感覺受了莫大冤屈,可惜對方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他若沖她發火,只怕又惹得她哭哭啼啼,當下只能苦笑搖頭,耐心解釋道:“這個圖案叫做‘瑞竹蟬鳴’,竹子寓意節節高升,蟬鳴便可寓金榜題名,想升官發財的人,或是上京趕考的學子最喜歡這種圖案。我畫這個圖案,是迎合當下風氣,這不過幾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闈嗎?”

李幼蟬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身子輕顫起來,眼神獃獃的,過了半晌,方痴痴地朝顏青竹看過來,語聲也再無剛才的半分跋扈,悠悠然般飄出幾個句子來,“那上個月人家讓你做把傘送到我家來,要紅的傘面,上面畫兩隻相思鳥,又要紫竹做傘柄,刻鏤空的鴛鴦戲水圖,還要紅漆木作傘頂,包個綉了‘喜’字的紅紗。人家聽鎮上的姐姐說,大富人家收彩禮,都有這種貴重的傘呢。這種傘又貴又耗功夫,你若對人家沒意思,幹嘛要答應下呢,難道會不知道其中意思嗎?還跟我說一時半會兒做不好,人家以為你是要更加用心做的。”

顏青竹擦了擦額上的汗,心道:“傘的意思我自然知道,可你的意思我哪裏知道?原來讓我做好傘送上門竟是提親的意思。當時只想着,若是普通一把傘,我做了給你,少收些錢也無妨,可你要求的這把傘,工序太過繁複,雕花綉字還要另請師傅。到時候若收你便宜,那對自己而言近乎虧本,若是收得賺了,又怕一個村裡不好相處,這才推說一時半會兒做不好,實是推脫的意思,沒想到竟被誤會至此。”

顏青竹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便不欲說得太過直白,以免傷了她面子,只道:“幼蟬姑娘,我這人木魚腦袋,當時確實不懂什麼意思。叫你誤會,實在有愧。”

阿媛從大籃子裏摸出兩個青團來,遞給老者,“老先生,多謝你了。我自家做的吃食,你莫嫌棄。”

這老者本就是個孤寡的,突見了一個嘴巴甜,性子又好的姑娘,不禁有些欣喜,接了東西,臉上笑出花似的往門裏去了。

阿媛怕的,便是他不盡心。如今見他倒是個容易收買的人,不覺好笑。

阿媛在碼頭上踟躕好一陣,這才見到一個面容清俊,形神儒雅的年輕男子朝她這邊走過來。他今日頭戴黑色唐巾,身着淡青色交領袍子,領部綴白色護領,腰上鬆鬆繫着一條細如絲絛的革帶,越發顯得身姿頎長,身上未佩一玉,手中亦不持摺扇,卻已散發出足夠的才子氣韻。她不禁笑着朝他走了幾步,卻見他神情並不愉悅。

宋明禮剛才聽得門人笑嘻嘻地來通報,說他家一個漂亮遠房妹子來找他。

他有些奇怪,他是個外鄉人,來枕水鎮習學已有數年,難得回家一次,也未聽得家中說起有過什麼遠房妹子。

難道是他如今有了功名,當下又臨近鄉試,便惹得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有了不着邊際的心思?

他一路想着,便走的慢了,待視線一晃,看到的竟是阿媛,他突地心中一滯,腳步有些跨不動了。當下情形似乎比見了親戚還叫他頭疼。

難道她怕自己不來相見,扯謊說是自己的親戚?

“阿媛,怎麼是你?”迎着面前少女的羞澀笑意,宋明禮也勉強擠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笑。

阿媛見他笑了,便不自覺低下頭,“幾個月沒見了,我想着來看看你。”她恰巧看到自己繡鞋上的幾個泥點子,趕忙狀似無意地往後縮了縮腳。

她沒聽到宋明禮說話,半晌了不禁有些尷尬。她想起什麼,終於從大籃子裏拿出給他留的糕點。

賣得沒剩下多少,又拿了兩個給門人,如今看着更少了。

她已經趁着等他的時候,重新將糕點包齊整了,現下便取出遞到他手上,有些期盼地道:“我做給你的,手藝不算好,你當是過節應個景。”

阿媛聽得他輕輕應了一聲,又不說話,心中頓時有些小小的失望。

“那...我不妨礙你溫書了……我回去了。”阿媛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小聲道。

眼下已近晚飯時分,出遊的學子們已陸陸續續上了碼頭,往書院走了。

宋明禮不知道是否錯覺,總覺得有幾個學子路過時側頭看他,似笑非笑的。

“嗯,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路上小心。”宋明禮有些心慌地說道。

阿媛點點頭,轉身緩步朝碼頭行去,心裏想着他咋就不和自己多說兩句話?

正想着,她聽見宋明禮追逐的腳步在她身後響起,她欣喜地回頭。

宋明禮停下腳步,似是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今秋就要鄉試,我這幾個月都會加倍努力,難再有別的時間...”

他這是怕她再來找他,耽誤他時間了?阿媛心裏雖不舍,但想着他這麼努力不也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嗎?

想到這層,阿媛反倒釋然了。

“你放心,你好好待在書院,什麼都不用擔心。我不會耽誤你的。只是你也要注意身體,不要為了讀書把身體熬壞了。”

宋明禮鬆了口氣,終於笑道:“那你路上小心些。”

阿媛看到他對自己笑,總覺得他心裏是有她的,只是因為學業才一時疏忽了她。

也罷,待他考中舉人,稟告了他家裏他們的婚事,婚事定下來了,他見自己也不會這般扭捏了。

讀書人最是忌諱所謂私相授受了,他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現在見着自己才會跟以前在山上的南安村不一樣。

阿媛如是想着,人已經一步三回頭地走到碼頭了。碼頭下剛好有隻擺渡的船,只差一人就滿員了,阿媛上船付了錢,乘客們立馬催促船夫開船。

大槳劃開,碼頭在視線中被盪得越來越遠,阿媛早就看不清宋明禮的眼睛,他到底有沒有也在看她呢?

宋明禮見那船遠了,心下稍安,卻忍不住嘆了口氣,望着手中的油紙包一籌莫展。

驀地,他肩膀被人從后拍了一下,他受了驚嚇般轉過身去,卻見是他在書院的好友——劉靖升。

劉靖升比宋明禮大兩歲,今年整好二十,如今也是秀才身,與宋明禮一樣,只等秋試,一展才華。

“明禮,你怎麼嚇成這樣,我不過看你出神,拍你一下罷了!”劉靖升眼神滿含戲謔,笑道,“怎麼?那個山裡佳人把宋兄迷得神魂顛倒了?”

宋明禮覺得額頭已滲出一些冷汗,“劉兄,你我都是讀書人,這種話不可亂說!”

劉靖升雖是書生,但祖上卻經營過大買賣,到父親這一輩棄商置田,因而脫離商籍,到他這一代便可參加科舉了。劉靖升小時曾跟隨祖父經商,眼界開闊,為人不拘小節,對着宋明禮經常開些玩笑。

平時也不見宋明禮反駁,如今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反倒更忍不住要打趣。

“還說沒有?你手裏拿的,莫不是佳人所贈?”劉靖升剛才就模模糊糊看到雨霧裏一個嬌小的身影。

宋明禮見瞞不過,只故作正色道:“剛才那位是南安村吳家的姑娘,我去年遊學路過南安村,在吳家借宿過幾日。她家貧,我走時多給了些錢,人家父母記掛着這番情意,現在知我孤身一人在鎮上,特意讓她送些東西過來。”

劉靖升遲疑着點頭,“我倒是記得你去年出去過一陣的。”他伸手去抓那油紙包,“讓我看看送了你什麼好東西?”

宋明禮一收手,沒讓他搶着。

“不過是些山蘑菇,野菜乾什麼的,我們在書院裏也用不上這些東西。”他隨手將油紙包放在牌樓的石墩下,“不如放在這裏,讓有用的人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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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匠娘子的水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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