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十九 列傳第五十七

卷一百十九 列傳第五十七

○粘葛奴申(劉天起附)完顏婁室烏古論鎬張天綱完顏仲德

粘葛奴申,由任子入宮,或曰策論進士。天興初,卒開封府,以嚴干稱。其

年五月,擢為陳州防禦使。時兵戈搶攘,道路不通,奴申受命,毅然策孤騎由間

道以往。陳自兵興,軍民皆避遷他郡,奴申為之擇官吏,明號令,完顏郭,立廬

舍,實倉廩,備器械。未幾,聚流亡數十萬口,米一斛直白金四兩,市肆喧鬨,

如汴之闤鋏,京城危困之民望而歸者不絕,遂指以為東南生路。

明年,哀宗走歸德,改陳州為金興軍,馳使褒諭,以奴申為節度使。俄拜參

知政事,行尚書省於陳。於是,奴申立五都尉以將其兵,建威來豬糞、虎威蒲察

合達、振武李順兒、振威王義、果毅完顏某,凡招撫司至者皆使隸都尉司。

是時,交戰無虛日,州所屯軍十萬有餘。奴申與官屬謀曰:“大兵日至,而

吾州糧有盡,奈何?”乃減軍所給,月一斛五斗者作一斛,又作八斗,又作六斗。

將領則不給。人心稍怨。故李順兒、崔都尉因而有異志,劉提控及完顏不如哥提

控者預焉。奴申知其謀,常以兵自防。及聞大元兵往朱仙鎮市易,奴申遣五都尉

軍各二百人,以李順兒、副都尉崔某將之,襲項城寨。令孫鎮撫者召順兒議兵事,

孫至其家,順兒已擐甲,孫欲觀其刀,順兒拔示之,孫色動,即出門奔去。順兒

追殺之,乃上馬,引兵二百人入省,說軍士曰:“行省克減軍糧,汝輩欲飽食則

從我,不欲則從行省。”於是,省中軍士皆坐不起。奴申聞變走後堂,追殺之。

提控劉某加害,解其虎符以與順兒,並殺其子侄婿及鄉人王都尉。順兒令五都尉

軍皆甲,守街曲。自稱行省,署元帥,都尉。以劉提控語不順,斬之坐中。明日,

遂遣克石烈正之送款於汴。崔立乃遣其弟倚就加順兒淮陽軍節度使,行省如故。

未幾,虎威都尉蒲察合達與高元帥者盡殺順兒之徒,舉城走蔡州。大兵覺,

追及孫家林,老幼數十萬少有脫者。

初,奴申聞崔立之變,遣人探其事情,而順兒、崔都尉亦密令人結構崔立,

適與奴申所遣者同往同還。順兒懼其謀泄,故發之益速。奴申亦知其謀,故遣襲

項城,欲因其行襲殺之,然已為所先。

劉天起者,起於匹夫,初甚庸鄙。汴京戒嚴,嘗上書以干君相,願暫假一職

以自效。每言戰國兵法,平章白撒等信之,令景德寺監造革車三千兩。天興元年,

授都招撫使,佩金符。召見,乞往陳州運糧,上從之,一時皆竊笑其僥倖。及至

陳,行軍殊有方略,每出戰,數有功,陳人甚倚重之。順兒之變,天起偃蹇不從,

為所殺。同時一唐括招撫者亦不屈而死。

完顏婁室三人,皆內族也,時以其名同,故各以長幼別之。

正大八年,慶山奴棄京兆,適鷹揚都尉大婁室運軍器至白鹿原,遇大兵與戰,

兵刃既盡,以絛系掉金牌,力戰而死。

九年正月,大兵至襄城,元帥中婁室、小婁室以馬軍三千遇之於汝墳。時大

兵以三四十騎入襄城,驅驛馬而出,又入東營,殺一千夫長,金人始覺之。兩婁

室以正旦飲將校,皆醉不能軍,遂敗,退走許州。會中使召入京師。天興二年正

月,河朔軍潰,哀宗走歸德,中婁室為北面總帥,小婁室左翼元帥,收潰卒及將

軍夾谷九十奔蔡州。蔡帥烏古論栲栳知其跋扈不納,遂走息州,息帥石抹九住納

之。時白華以上命送虎符於九住為息州行帥府事。九住出近侍,好自標緻,騶從

盈路。三人者妒之,各以招集勤王軍士為名,得五六百人,州以甲仗給之。久之,

漸生猜貳,九住亦招負販牙儈數百人為“虎子軍”,夜則擐甲為備。一日,九住

使一萬戶巡城,三帥執而驅之,使大呼云:“勿學我欲開西門反!”即斬之。乃

召九住,九住欲不往,懼州人及禍,乃從三百卒以往。三帥令甲士守街曲,九住

從者過,處處執之。九住獨入,三帥問汝何為欲反,九住曰:“我何緣反?”三

帥怒,欲殺者久之。小婁室意稍解,頗為救護,得不殺,使人鎖之。以夾谷九十

為帥,兼權息州。

蔡帥栲栳聞九住為三帥所誣,上奏辨之,三帥亦捃摭九住之過上聞。朝廷主

栲栳之辨,且不直三帥。六月,赦至蔡,栲栳懼九住為三帥所誅,遣二卒馳送詔

書於息,乃得免。及上將幸蔡,密召中婁室引兵來迓,婁室遲疑久之,乃率所招

卒奉迎。七月,上遣近侍局使入息州括馬,即召九住。九住至,與中婁室辨於上

前。時中婁室已授同簽樞密院事,上不欲使之終訟,乃罷九住帥職,授戶部郎中,

以烏古論忽魯為息州刺史。

時有土豪劉禿兒、馬安撫者自蔡朝還,以軍儲不給叛入宋,州之北關為所焚

毀。是時城中軍無幾,日有叛去者,且覘知宋人有窺息之意,息帥懼,上奏請益

兵為備。朝廷以參知政事抹捻兀典行省事於息州,中婁室以同簽樞密院事為總帥,

小婁室以副點檢為元帥,王進為彈壓帥,夾谷九十為都尉,以忠孝馬軍二百、步

軍五百屬之,行省、院於息。將行,上諭之曰:“北兵所以常取全勝者,恃北方

之馬力,就中國之技巧耳,我實難與之敵。至於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

縱橫江、淮間有餘力矣。卿等勉之。”

八月壬辰,行省遣人奏中渡店之捷。初,兀典等赴息,既至之夜,潛遣忠孝

軍百餘騎襲宋營於中渡。我軍皆北語,又散漫似之,宋人望之駭愕奔潰,斬獲甚

眾。復奏元帥張閏不遵約束,失亡軍士,乞正典刑。婁室表閏無罪,上遣人赦之,

比至,已死獄中。蓋閏為婁室腹心,九住之獄皆閏發之。兀典廉得其事,因其失

律而誅之也。九月,以忽魯退縮,不能撫御,民多叛去,奪其職,以夾谷九十權

息州事。

十一月,宋人以軍二萬來攻。城中食盡,乃和糴,既而括之,每石止留一斗,

並括金帛衣物,城中皆無聊矣。前兩月,蔡州以軍護老幼萬口來就食,北兵覺之,

追及於二十里之外,至息者才十餘人。至是,蔡問不通。行省及諸帥日以歌酒為

事,聲樂不絕。下及軍士強娶寡婦幼女,絕滅人理,無所不至。

三年甲午正月,蔡凶問至,諸帥殺之以滅口,然民間亦頗有知者。初,諸帥

欲北降,而遞相猜忌,無敢先發者。數日,蔡信哄然,諸帥屏人聚議,皆言送款

南中為便。時李裕為睦親府同僉桓端國信使下經歷官,乃使送款於宋。遂發喪設

祭,謚哀宗曰昭宗。州民奉行省為領省,丞相、總帥、左平章皆娶婦。十三日,

舉城南遷,宋人焚州樓櫓。州人老幼渡淮南行,入羅山,委曲之信陽。北兵見火

起,追及之,無有免者,且誅索行省已下官屬於宋。宋人令官屬入城,托以犒賞,

從萬戶以上六七百人皆殺之,軍中亦有奪命死敵者。宋人諭諸軍,行省已下有罪

已處置,汝等就**寨安屯,遂以軍防之。既而與北軍接,南軍斂避,一軍悉為

所殺。

烏古論鎬,本名栲栳,東北路招討司人。由護衛起身,累官慶陽總管。天興

初,遷蔡、息、陳、潁等州便宜總帥。二年,哀宗在歸德,蒲察官奴、國用安欲

上幸海州,未決。會鎬餫米四百餘斛至歸德,且請幸蔡,上意遂決。先遣直學

士烏古論蒲鮮如蔡,告蔡人以臨幸之意。六月,征蔡、息軍馬來迓,以蔡重鎮,

且慮有不測,詔鎬勿遠迎。

辛卯,車駕發歸德,時久雨,朝士扈從者徒行泥水中,掇青棗為糧,數日足

脛盡腫,參政天綱亦然。壬辰,至亳,上黃衣皂笠,金兔鶻帶,以青黃旗二導前,

黃傘擁后,從者二三百人,馬五十餘匹而已。行次城中,僧道父老拜伏道左,上

遣近侍諭以“國家涵養汝輩百有餘年,今朕無德,令爾塗炭。朕亦無足言者,汝

輩無忘祖宗之德可也。”皆呼萬歲,泣下。留一日,進亳之南六十里,避雨雙溝

寺中,蒿艾滿目,無一人跡,上太息曰:“生靈盡矣。”為之一慟。是日,小婁

室自息來迓,得馬二百。己亥,入蔡。蔡之父老千人羅拜於道,見上儀衛蕭條,

莫不感泣,上亦歔欷者久之。

七月,以鎬為御史大夫,總帥如故。初,鎬守蔡,門禁甚嚴,男女樵採,必

以墨識其面,人有以錢出者,十取一分有半以贍軍。上至蔡,或言其非便,即弛

其禁。時大兵去遠,商販頗集,小民鼓舞,以為復見太平,公私宿釀,一日俱盡。

郾城土豪盧進殺其長吏,自稱招撫使,以前關、陝帥府經歷范天保為副。至

是,天保來見,進麥三百石及獐鹿脯、茶、蜜等物,遂賜進金牌,加天保官,自

是進物者踵至。既而遣內侍殿頭宋珪與鎬妻選室女備後宮,已得數人,右丞忽斜

虎諫曰:“小民無知,將謂陛下駐蹕以來,不聞恢復遠略,而先求處女以示久居。

民愚而神,不可不畏。”上曰:“朕以六宮失散,左右無人,故令採擇。今承規

誨,敢不敬從。止留解文義者一人,余皆放遣。”

是時,從官近侍率皆窮乏,悉取給於鎬,鎬亦不能人滿其欲,日夕交譖於上,

甚以尚食闕供為言。上怒,雖擢拜大夫,而召見特疏。小婁室之在息州也,與石

抹九住有隙,怨鎬為九住辨曲直。及上幸蔡,婁室見於雙溝,因厚誣鎬罪,上頗

信之。鎬自知被讒,憂憤鬱抑,常稱疾在告。會前參知政事石盞女魯歡侄大安來,

以女魯歡無反狀,為官奴所殺,白尚書省求改正,尚書省以聞。上曰:“朕嘗謂

女魯歡反邪,而無跡可尋。謂不反邪,朕方暴露,遣人征援兵,彼留精銳自防,

發其羸弱者以來。既到睢陽,彼厚自奉養,使朕醯醬有闕。朕為人君,不當語此

細事,但四海郡縣,孰非國家所有?坐保一城,臣子之分,彼乃自負而有驕君上

之心,非反而何?然朕方駕馭人材以濟艱難,錄功忘過此其時也,其釐正之。”

群臣知上意之在鎬也,數為右丞仲德言之。仲德每見上,必稱鎬功業,宜令預參

機務,又薦以自代,上怒少解。及參政抹捻兀典行省息州,鎬遂以御史大夫權參

知政事。

九月,大兵圍蔡,鎬守南面,忠孝軍元帥蔡八兒副之。未幾,城破被執,以

招息州不下,殺之。

烏古論先生者,本貴人家奴,為全真師。佯為狂態,裸顛露足,綴麻為衣,

人亦謂之“麻帔先生”。宣宗嘗召入宮,問以秘術。因出入大長主家,殊有穢跡,

上微聞之,敕有司掩捕,已逃去。正大末,從鎬來官汝南,人皆知與其妻通,而

鎬不知。生不自安,求出,鎬為營道宇,親率僧道送使居之。車駕將至蔡,生欲

遁無所往,因自言能使軍士服氣不費糧。右丞仲德知其妄,乃奏:“欲如田單假

神師退敵之意,授一真人之號,旋出奇計,北兵信巫必駭異之,或可以有成功。”

參政天綱以為不可,遂止。復求入見,言有詭計可以退敵。及見,長揖不拜,且

多大言,欲出說大帥噴盞為脫身計。時郎中移剌克忠、員外郎王鶚具以向者“麻

帔”為言,上怒殺之。

贊曰:晉劉越石長於撫納,短於駕馭,以故取敗。粘葛奴申陳州之事,殆類

之矣。三婁室皆金內族,唯大婁室死得其所,其兩婁室讒賊人也,襄城事急,醉

不能軍,乃逭一死,金失政刑,一至於是。烏古論鎬幸蔡之請,雖非至謀,區區

效忠以讒見忌,哀宗之明,蓋可知矣。

張天綱,字正卿,霸州益津人也。至寧元年詞賦進士。性寬厚端直,論議醇

正,造次不少變。累官咸寧、臨潼令,入補尚書省令史,拜監察御史,以鯁直聞。

升戶部郎中,權左右司員外郎。哀宗東幸,遷左右司郎中,扈從至歸德,改吏部

侍郎。知元帥官奴有反狀,屢為上言之,上不從,官奴果變,遂擢天綱權參知政

事。及從上遷蔡,留亳州,適軍變,天綱以便宜授作亂者官,州賴之以安。及蔡,

轉御史中丞,仍權參政。

扶溝縣招撫司知事劉昌祖上封事,請大舉伐宋,其略云:“官軍在前,饑民

在後,南踐江、惟,西入邑、蜀。”頗合上意。上命天綱面詰其蘊藉,召與語無

可取者,然重違上命,且恐閉塞言路,奏以為尚書省委差官。護衛女奚烈完出、

近侍局直長粘合斜烈、奉御陳謙、權近侍局直長內族泰和四人,以食不給出怨言,

乞往陳州就食。天綱奏令監之出門任所往。才出及汝南岸,遇北兵皆見殺,時人

快之。妖人烏古論先生者自言能使軍士服氣,可不費糧。右丞仲德援田單故事,

欲假其術以駭敵,語在《烏古論鎬傳》。上頗然之,天綱力辨以為不可,遂止,

且曰:“向非張天綱,幾為此賊所誑。”軍吏石抹虎兒者求見仲德,自謂有奇計

退敵,出馬面具如獅子狀而惡,別制青麻布為足、尾,因言:“北兵所恃者馬而

已,欲制其人,先制其馬。如我軍進戰,尋少卻,彼必來追。我以馴騎百餘皆此

狀,仍系大鈴於頸,壯士乘之,以突彼騎,騎必驚逸,我軍鼓噪繼其後,此田單

所以破燕也。”天綱曰:“不可。彼眾我寡,此不足恃,縱使驚去,安保其不復

來乎?恐徒費工物,只取敵人笑耳。”乃罷之。

蔡城破,為宋將孟珙得之,檻車械至臨安,備禮告廟。既而,命臨安知府薛

瓊問曰:“有何面目到此?”天綱對曰:“國之興亡,何代無之。我金之亡,比

汝二帝何如?”瓊大叱曰:“曳去。”明日,遂奏其語,宋主召問曰:“天綱真

不畏死耶?”對曰:“大丈夫患死之不中節爾,何畏之有。”因祈死不已。宋主

不聽。初,有司令供狀必欲書虜主,天綱曰:“殺即殺,焉用狀為!”有司不能

屈,聽其所供,天綱但書故主而已。聞者憐之。后不知所終。

完顏仲德,本名忽斜虎,合懶路人。少穎悟不群,讀書習策論,有文武才。

初試補親衛軍,雖備宿衛而學業不輟。中泰和三年進士第,歷仕州縣。貞祐用兵,

辟充軍職,嘗為大元兵所俘,不逾年盡解其語,尋率諸降人萬餘來歸。宣宗召見,

奇之,授邳州刺史、兼從宜。增築城壁,匯水環之,州由是可守。哀宗即位,遙

授同知歸德府事,同簽樞密院事,行院於徐州。徐州城東西北三面皆黃河而南獨

平陸,仲德疊石為基,增城之半,復浚隍引水為固,民賴以安。

正大五年,詔關陝以南行元帥府事,以備小關及扇車回。時北兵叩關,仲德

適與前帥奧屯阿里不酌酒更代,而兵猝至,遂驅而東。阿里不素無守御之策,為

有司所劾,罪當死。仲德上書引咎,以謂“北兵越關之際,符印已交,安得歸罪

前帥,臣請受戮。”上義之,止杖阿里不而貰其死。

六年,移知鞏昌府,兼行總帥府事。時陝西諸郡已殘,仲德招集散亡,得軍

數萬,依山為柵,屯田積穀,人多歸焉。一方獨得小康,號令明肅,至路不拾遺。

八年四月,詔授仲德鞏昌行省及虎符、銀印。天興元年九月,拜工部尚書、參知

政事,行尚書省事於陝州。時兀典新敗,陝州殘破,仲德復立山寨,安撫軍民。

會上以蠟丸書征諸道兵入援,行省院帥府往往觀望不進,或中道遇兵而潰,惟仲

德提孤軍千人,歷秦、藍、商、鄧,擷果菜為食,間關百死至汴。至之日,適上

東遷。妻子在京師五年矣,仲德不入其家,趨見上於宋門,問東幸之意。知欲北

渡,力諫云:“北兵在河南,而上遠徇河北,萬一無功,得完歸乎?國之存亡,

在此一舉,願加審察。臣嘗屢遣人奏,秦、鞏之間山岩深固,糧餉豐贍。不若西

辛,依險固以居,命帥臣分道出戰,然後進取興元,經略巴蜀,此萬全策也。”

上已與白撒議定,不從,然素重仲德,且嘉其赴難,進拜尚書省右丞、兼樞密副

使,軍次黃陵岡。

二年正月,車駕至歸德,以仲德行尚書省於徐州。既至,遣人與國用安通問。

沛縣卓翼、孫璧沖者初投用安,用安封翼為東平郡王,璧沖博平公,升沛縣為源

州。已而翼、璧衝來歸,仲德畀之舊職,令統河北諸砦,行源州帥府事。用安累

檄王德全入援,不赴。仲德至徐,德全大恐,求赴歸德。仲德留之,遣人納奏帖

云:“徐州重地,德全不宜離鎮。”仲德虛州廨不居,亦無兵衛自防,日以觀書

為事,而德全自疑益甚。

二月,魚山總領張瓛作亂,殺元帥完顏胡土降北。仲德累議討之,德全不

從,即領麾下十許人,親勸民兵得三百人,逕往魚山,而從宜嚴祿已誅瓛反正,

仲德撫慰軍民而還。有曹總領者,盜御馬東行,制旨諭行省討之,仲德既殺賊,

德全欲功出己,殺曹黨四十八人。

三月,阿術魯攻蕭縣,游騎至徐,德全馬悉為所邀。仲德時往宿州,德全以

失馬故,始議救蕭縣,遣張元哥、苗秀昌率騎八百以往。未及交戰,元哥退走,

北兵掩之,皆為所擒殺之,蕭縣遂破。四月,仲德陽以關糧往邳州,州官出迎,

就執德全並其子殺之,餘黨之外,一無所問,闔郡稱快。

初,完顏胡土以遙授徐州節度,往帥嚴祿軍於永州北保安鎮。時祿已為從宜,

在碭山數年,又得士心。忽土到,軍士不悅,二月辛卯夜,遂為總領張瓛、崔

振所害。吏部郎中張敏修,忽土下經歷官,乃以軍變脅嚴祿降北。祿佯應之,陰

召永州守陳立、副招撫郭升,會諸義軍赴保安鎮誅作亂者。軍夜至,祿遣敏修召

瓛、振計事,二人不疑,介胄而至,及其黨與皆為祿所殺。徐州去保安百里,

行省聞之來討,會祿已反正,乃以便宜授祿行元帥左都監,就佩忽土虎符。朝廷

復授祿遙領歸德知府、兼行帥府事。未幾,大元將阿術魯兵至保安,祿夜遁。后

祿聞官奴變,一軍頓徐、宿間幾一月,遂投漣水,敏修入徐。

五月,詔仲德赴行在。時官奴已變,官屬懼為所紿,勸勿往。仲德曰:“君

父之命,豈辨真偽耶?死亦當行。”尋使者至,果官奴之詐。六月,官奴誅,詔

仲德議遷蔡,仲德雅欲奉上西幸,因贊成之。及蔡,領省院,事無巨細,率親為

之,選士括馬,繕治甲兵,未嘗一日無西志。近侍左右久困睢陽,幸即汝陽之安,

皆娶妻營業,不願遷徙,日夕為上言西行不便。未幾,大兵梗路,竟不果行。仲

德每深居燕坐,瞑目太息,以不得西遷為恨。

是月,上至蔡,命有司修見山亭及同知衙,為游息之所。仲德諫曰:“自古

人君遭難,播越於外,必痛自刻苦貶損,然後可以克複舊物。況今諸郡殘破,保

完者獨一蔡耳。蔡之公廨固不及宮闕萬一,方之野處露宿則有加矣。且上初行幸,

已嘗勞民葺治,今又興土木之役以求安逸,恐人心解弛,不足以濟大事。”上遽

命止之。

七月,定進馬遷賞格。每甲馬一匹或二匹以上,遷賞有差。自是,西山帥臣

范真、姬汝作等各以馬進,凡得千餘匹,以抹捻阿典領之。又遣使分詣諸道徵兵

赴蔡,得精銳萬人。又以器甲不完,命工部侍郎術甲咬住監督修繕,不逾月告成。

軍威稍振,扈從諸人苟一時之安,遂以蔡為可守矣。

魯山元帥元志領軍千餘來援。時諸帥往往擁兵自固,志獨冒險數百里,且戰

且行,比至蔡,幾喪其半。上表異之,賜以大信牌,升為總帥。息州忠孝軍帥蔡

八兒、王山兒亦來援。

壬午,忠孝軍提控李德率十餘人乘馬入省大呼,以月糧不優,幾於罵詈。郎

中移剌克忠白之仲德,仲德大怒,縛德堂下,杖之六十。上諭仲德曰:“此軍得

力,方欲倚用,卿何不容忍,責罰乃爾。”仲德曰:“時方多故,錄功隱過,自

陛下之德。至於將帥之職則不然,小犯則決,大犯則誅,強兵悍卒,不可使一日

不在紀律。蓋小人之情縱則驕,驕則難制,睢陽之禍,豈獨官奴之罪,亦有司縱

之太過也。今欲更易前轍,不宜愛克厥威,賞必由中,罰則臣任其責。”軍士聞

之,至於國亡不敢有犯。

九月,蔡城戒嚴。行六部尚書蒲察世達以大兵將至,請諭民並收晚田,不及

者踐毀之,毋資敵,制可。丙辰,詔裁冗員,汰冗軍,及定官吏軍兵月俸,自宰

執以下至於皂隸,人月支六斗。初,有司定減糧,人頗怨望。上聞之,欲分軍為

三,上軍月給八斗,中七斗,下六斗,人復怨不均。乃立射格,而上中軍輒多受

賞,連中者或面賜酒,人益為勸,且陰有所增而人不知,仲德之謀也。甲子,分

軍防守四面。

十月壬申朔,大兵壕壘成,耀兵城下,旗幟蔽天。城中駭懼,及暮,焚四關,

夷其牆而退。十一月辛丑,大兵以攻具傅城,有司盡籍民丁防守,不足則括婦女

壯健者,假男子衣冠使運木石。蔡既受圍,仲德營畫御備,未嘗一至其家,拊存

軍士,無不得其歡心,將校有戰亡者,親為賻祭,哭之盡哀。己丑,西城破,城

中前期築柵浚濠為備,雖克之不能入也。但於城上立柵,南北相去百餘步而已。

仲德摘三面精銳日夕戰御,終不能拔。

三年正月庚子朔,大兵以正旦會飲,鼓吹相接,城中飢窘,愁嘆而已。圍城

以來,戰歿者四帥、三都尉,其餘總帥以下,不可勝紀。至是,盡出禁近,至於

舍人、牌印、省部掾屬,亦皆供役。戊申,大兵鑿西城為五門,整軍以入,督軍

鏖戰,及暮乃退,聲言來日復集。己酉,大兵果復來,仲德率精兵一千巷戰,自

卯及巳,俄見子城火起,聞上自縊,謂將士曰:“吾君已崩,吾何以戰為?吾不

能死於亂兵之手,吾赴汝水,從吾君矣。諸君其善為計。”言訖,赴水死。將士

皆曰:“相公能死,吾輩獨不能耶?”於是參政孛術魯婁室、兀林答胡土,總帥

元志,元帥王山兒、紇石烈柏壽、烏古論恆端及軍士五百餘人,皆從死焉。

仲德狀貌不逾常人,平生喜怒未嘗妄發,聞人過,常護諱之。雖在軍旅,手

不釋卷,門生故吏每以名分教之。家素貧,敝衣糲食,終其身晏如也。雅好賓客,

及薦舉人材,人有寸長,極口稱道。其掌軍務,賞罰明信,號令嚴整,故所至軍

民為用,至危急死生之際,無一士有異志者。南渡以後,將相文武,忠亮始終無

瑕,仲德一人而已。

贊曰:金之亡,不可謂無人才也。若完顏仲德、張天綱,豈非將相之器乎。

昔者智伯死又無後,其臣豫讓不忘國士之報,君子謂其無所為而為之,真義士也。

金亡矣,仲德、天綱諸臣不變所守,豈愧古義士哉!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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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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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十九 列傳第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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