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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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早上扯你浴巾的時候你還一臉羞澀、活潑可愛呢,自從見到你弟弟開始,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沉默寡言、憂鬱內斂,這不符合你外表道貌岸然內心毒舌傲嬌的人設。”
鄭易的面容登時有點扭曲,咬着字說:“你還敢跟我提早上?”
我說這話的時候本來是沒什麼不純潔的想法的,他這樣情緒一激動,我就忍不住把視線投向了他那裏,即使他現在穿着筆挺的西褲,我也彷彿看到了那個泛着粉嫩的,被浴巾滑過時還一跳一跳的小東西。
“你再看一眼試試。”
我趕緊撇開眼,掃過鄭易面無表情的注視,若無其事的欣賞遠處的湖面,安慰他說:“雖然我沒見過別人的,不過你這個形態大小看起來確實很可觀,你不是也很有自信么,不用這麼介懷……”
“閉嘴。”
我聽話的噤聲。然而一男一女一起散步,既不談情說愛,又不聊天南海北,看鄭易這樣也不像要跟我傾訴衷腸,實在是有點冷場。
他心情顯然還不是很好,盯着灑在水面上的月光,呼吸緩慢。
我出聲勸他,“你開心點,誰家還沒本難念的經,你雖然家庭不和睦,有不為外人道也的辛酸,但是好歹物質上富裕,像我們這種家庭既不幸福,物質又……”
我話說到一半就迎上鄭易挑着眉質疑的目光,想起自己那60億,只好生硬的改口說:“你想想咱倆都這麼有錢了,還因為一點精神上的打擊就自顧自憐,這讓那些為生計奔波,連傷神都顧不上的普通大眾怎麼想啊,給不給人家一條活路?”
鄭易:“……”
他看起來像被我打動了,我沖他肯定的點點頭,示意他往好處里想想。
他卻突然說:“我母親是自殺死的。”
我:“……”
一言不合就放大招,我還能怎麼辦?
我只好漠然着臉說:“好巧啊,我爸也是自殺去世的。”
鄭易:“…………”
他額上似乎掛了幾道黑線,“你用不着這樣安慰我。”
“這又不是比慘大會,我還能拿這個撒謊?”
鄭易的眼神里,登時閃爍了些意味不明的光,隱約能看到一絲對我們竟然如此同病相憐的詫異和沉重。
我看的笑了起來,“所以你看,大家其實都各有各的慘,咱倆算是慘的比較像的了,但是生活壓力這麼大,怎麼能總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呢?未來還有層出不窮的問題在等着我們,如果這會兒就開始感到絕望了,那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坎兒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把我們壓死的。”
鄭易:“……你開解別人的思路,很獨特。”
我攤攤手說:“我不就說了幾句大實話?我這麼誠實,是不會欺騙你說世界其實很美妙,生活其實很幸福的。想開點,現實永遠都那麼殘酷……”
鄭易:“……”
“美好的是我們那顆積極樂觀的心。”我耐心的講解,“要苦中作樂,學會忘掉那些撲面而來的假惡丑,牢記那些短暫的真善美。”
鄭易扶了下額,說:“好像很有道理,就是讓人樂觀不起來。”
“……”我恨恨的瞪他,“你根本不能體會,沒有慧根!”
鄭易不以為然的笑笑,我們並肩站在湖邊,他側頭神情莫測的看了我一眼,遲疑的說:“你父親……”
我聳了下肩,“抑鬱症。”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這個爸爸不像一般的那些藝術家、哲學家那樣,時常透露着一種參透人生的痛苦和憂鬱,他會給我講很多生活感悟,教導我要帶着豁達的人生觀去面對生活的不如意。誰知道他自己根本做不到這樣,年輕時候的那些經歷如影隨形一樣伴隨着他,他忘不掉,也解脫不了。最後痛苦的受不了了,只能選擇極端的方式尋求解脫。”
說到這裏,我也有些感嘆,“幸好他教的那些我都學會了,不然從小沒有媽,大學沒畢業爸爸又自殺,我大概會崩潰掉。”
鄭易眼眸漆黑深邃,看着我沒說話,我被他直視的都有些不自在,咳了一聲說:“好了,我講完了,下面請開始你的表演,說出你背後的故事。”
“你能不能正經點?”鄭易顯然有些齣戲,無奈地說,“我的沒有你的慘,聽完你的,才知道我的不是事。”
我面無表情的說:“合著你真從我身上找到了安慰?所以比慘大賽我贏了?”
鄭易倏然低笑出聲,搖了搖頭說:“偶爾,你也挺可愛的。”
他眸正神清的笑,整個人都顯得格外英俊從容,我聽着他帶了幾分縱容的聲音,突然覺得腳下寸長的草尖跑上來在我心弦上輕輕一撥,讓人心旌蕩漾。
被他嫌棄了這麼久,總算被誇讚了一次。
鄭易說:“鄭皓你看到了,只比我小三歲。”
在書房外面聽到他們對話時,我就已經猜到了。鄭皓的媽媽是鄭皓爸爸的一個秘書,他爸看上了她,一個常見的有錢人出軌橋段,最終導致了鄭易媽媽受打擊自殺。
“我就錯吃了口鵝肝,你爸都說我粗野庸俗,他不嫌鄭皓媽媽身份低微嗎?”想到鄭皓媽那些刻薄的行為,我也是不懂了,真愛出奇迹?
鄭易有些嘲諷的說:“她是謝茵茵的小姑,謝家有教養的人沒幾個。”
我想起第一次見謝茵茵時,她冷笑着說繼承家裏上億的負債。
年輕的時候,鄭易的父親鄭兆和跟鄭易的母親薛薇成婚,其時,鄭家顯赫,薛家卻開始走下坡路。鄭皓的媽媽謝嵐留學回來,在聚會上對鄭兆和一見鍾情,不知怎麼想到去鄭氏公司給鄭兆和當秘書,一來二去撩動了鄭兆和,兩個人就一發不可收拾。
開始的那些年,兩個人還能顧及薛家的聲威,然而隨着薛家勢落,謝家不願讓女兒受這種委屈,薛薇就知道了。
薛薇性格強勢,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那天早上,我出門上學的時候他們正在吵架,我媽吵着他們不斷掉聯繫就死在他面前。這種話她說過很多次,聽久了誰會信。”鄭易輕描淡寫的說,“後來正上課,被老師叫出去,說家裏出事了。”
他輕笑了一聲,“誰知道她這次是認真的。”
他聲音輕飄卻能聽出低落的情緒,我說:“這會兒我又覺得你也挺慘了,雖然錢多,但還是會很難過吧……”
我沖他張開雙臂,“要不咱倆抱頭痛哭一場?”
鄭易抱着胳膊:“……”
“唉,你們這些人,跟我的想像差距真大。大家除了有點錢,見過些世面,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雖然不說髒話,但是愛繞彎子,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帶着戲,說教養良好,品德高貴,我是真看不出來,你爸人品就有問題,鄭皓媽又很看人下菜碟,許諾媽看着柔柔和和的,其實……”
想到我這個媽根本就是個偽名流,連提的必要都沒有,我說:“沒想到這圈子裏光怪陸離的什麼事都有,太失望了。”
鄭易很不以為然的哼笑,“早跟你說過,你肯聽么?”
我忽視他的自以為是,合計着說:“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好辦,誰還不會裝大尾巴狼啊,等我談吐優雅,衣着華麗的吃着鵝肝喝着頂級Champagne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成為你們中的一員了。”
鄭易黑着臉:“你還不死心?烏煙瘴氣的有什麼意思?”
我想起我那個媽穿着高定禮服一臉端莊高貴的樣子,想到她刁難我時眼高於頂的姿態,緩緩搖了搖頭,深沉地說:“不一定有意思,但是長征,才剛剛開始。”
鄭易:“……”
他氣得轉身走了。
我追在他身後,“你是不是也會彈鋼琴?那你認不認識比較好的老師?給我介紹一個好不好?今天晚上你都沒有看到,鄭皓媽和許諾媽合起伙來欺負我,逼我去彈琴,我哪會啊……”
直到回了小區,鄭易也不理我。
電梯裏,我說:“我以為經過一場拉近心與心距離的溝通,能夠讓你認清我純良的本質,凄苦的生活,同時升華我們兩個之間的友誼,從而得到你對我的大力支持。”
鄭易襯衫袖子卷到手肘,一手拿着西裝外套,站姿筆挺,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面無表情的說:“支持你羊入虎口?”
“為什麼不能是虎入羊圈?我看起來很弱嗎?”
“那倒不是。”鄭易不以為然的說,“弱智而已。”
我:“……”
電梯到了,我生氣的率先出去,左拐回家。
結果鄭易主動出聲叫我。
我轉過身,勉強用矜持維持住我喜悅的內心,“想通了?知道你再這樣會失去我這個朋友了?”
鄭易走到我跟前,“我的袖扣還在你那裏。”
我:“…………”
我從上衣兜里掏出袖扣,攤在手心裏示意,“拿走它們之前,我建議你再重新考慮一遍,要不要認真幫我,雖然我們已經簽過合同,但這個問題是,是hearttoheart的那種。”
鄭易眸光沉沉的看我,我傲然不屈的迎接他的注視。
他最後先敗下陣來,嘆了口氣,拿過袖扣說:“答應你,可以了吧?”
我歡呼一聲,上前抱着了他一下,看着他有些僵硬的神色,期待的問:“那我們明天去買搭配帽子的禮服?”
鄭易不自然的說:“……我明天要出差。”
我:“……”
*
鄭易大周末的出差了,誰陪我去買衣服?
本來想叫秦姝一起的,但是早上一睜眼就刷到了她朋友圈裏曬的和網紅員工們的branch聚會,只好作罷,心想只能自己去了。
結果鄭皓適時的發來消息叫我開黑。
我們兩個轉了好幾家店,從大牌名店到高級買手店,一路逛下來,鄭皓有點心虛了,“沒想到這頂帽子這麼難配,按說今年流行綠色啊,怎麼就沒有一件可呼應的?”
他拿着一件油綠綠的裙子說:“要不穿這件?好歹跟帽子的綠葉配。”
我心塞的說:“你是想讓我做萬花叢中一點綠嗎?襯託大家的美?”
他撓撓頭,“早知道還不如買鄭易挑的那頂。”
我望了望天,“真是信了你的邪。”
好在最後勉強挑到了一件,露肩的荷葉袖禮服,內襯只有短裙的長度,收腰處多了一層精緻的蕾絲,長及腳底,還算飄逸。
通體的白色,雖然不符合來前鄭皓白色打底少量淡綠裝飾的幻想,但試了很多件,這件已經是效果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