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等等,他們會滲透軍部么？”奧德里奇想起了艾德門。
“當然,要想反撲,怎麼可以漏掉軍部。”老傑瑞說道,“這些邊遠小行星對於新陽來說,存在最大的意義,就是為挑選出來的人捏造身份,成為他們進入軍部的跳板。”
奧德里奇渾身寒毛豎起：“即使這樣他們怎麼保證進入軍部的人不會背叛？”聯邦和帝國能提供的環境和資源顯然比新陽要多，正常情況下，怎麼可能保證潛伏入軍部得到大好前程的人還能對新陽保持着不變的忠誠。
老傑瑞敲了敲桌子：“如果你的父母還在家鄉等着你呢？”他刻意咬重了“等”字，奧德里奇迅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老洛林想培養他,自然對他灌輸過不少政治手腕。奧德里奇雖然沒認真聽過,但回想起來也不過是些平衡或博弈的手段。皇帝雖然要被人尊稱一聲陛下,事實上各部部長掐起老洛林來從沒手軟過。一些敏感期，老洛林看見他們恨不得要繞着走。
這種拿着人家爹媽性命做威脅的，在奧德里奇看來簡直野蠻得不可思議。
“人性的黑暗面，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它只是……”茶几上有個非常老舊的黑色小方盒,它忽然震了一下發出了一陣嗡嗡聲。
老傑瑞住了口，隨即像捧一個炸彈般小心翼翼的將小方盒捧了起來，隨即他嘿一笑,“這可有意思了。”
奧德里奇不解的看着那個盒子，老傑瑞將盒子放下,然後在側邊一捏,從盒子裏就放出了一段奇怪的水流聲。
奧德里奇很想催老頭繼續說下去,但他一直在反覆聽那段十五秒不到的錄音，全神貫注的奧德里奇懷疑對方是否還記得自己。
“你聽出來了么？”
“什麼？”
老傑瑞渾濁的眼睛中閃現出精光，又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你猜是誰發給我的？”
奧德里奇不由得睜圓了眼，他和老傑瑞只有一個共同認識的人：“周瑾！”
老頭狡猾得一笑：“所以，你剛才聽出什麼了么？”他又給奧德里奇放了一遍，但奧德里奇除了水流聲，仍是什麼都沒聽到。
“這是在洗澡？”奧德里奇想了半天，也只有去掉花灑的浴室里才可能有這樣的聲音。
老傑瑞搖搖頭，將盒子拿起來，從茶几下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個小型的設備，將兩樣東西連上線后，一點點將音頻里的水流聲去除。
當水聲被去掉后，音頻里居然還有一段微小的毫無規則的敲擊聲。老傑瑞聽完大笑起來：“周瑾第一次通過錢君的頻道聯繫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新陽如果不肯放過他，就一定會毀在他手上。”
奧德里奇並不懂那段敲擊聲的含義，但他看着老傑瑞的反應他的心裏莫名的定了下來——周瑾一定沒事！
老傑瑞將音量調大，隨後又重放，一邊放一邊給奧德里奇翻譯：“新陽，安全，桑琦，萬業為。”
他翻譯完畢，看着奧德里奇：“你叫桑琦啊，還是萬業為？”
“桑琦。”
“這些話的意思，應該足夠你明白了吧。”
奧德里奇雙手握拳，青筋從肌肉中爆出，但他仍維持着自己的禮儀：“我知道了，我這就走了。”他顧不得還有其他，站起來微微向老傑瑞鞠了一躬，“這次非常感謝您。”
老傑瑞看着奧德里奇離開的背影，一把抓過要跟着飛出去的銀翼：“你別走。”
銀翼在原地打轉，焦急的看着奧德里奇已經推開了門：“老先生，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是不賣身的啊！”
“……”老傑瑞拿過桌上的盒子和設備，又從抽屜里拿出個類似的一個塞給銀翼，“告訴桑琦，這個低頻接收器是單向的，只能周瑾發消息來。至於這個，會幫他翻譯周瑾發來的摩斯密碼。”
“謝謝！”銀翼歡快抱着東西飛了出去。
老傑瑞看着消失在門口的機甲，滿是皺紋的臉慢慢的舒展了開來。“年輕人啊！”他感慨了下，然後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出了暗室。
打着遊戲的藥劑師一驚，立刻甩了光腦跑了過來：“傑瑞，你出來做什麼！快回去！”
傑瑞沖他擺了擺手：“我躲得太久了，是時候回去跟他們算算賬了。”
藥劑師驚訝的看着他，隨即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他身上那種頹廢的死宅氣質隨着老傑瑞走向門口的步伐漸漸消失。老傑瑞走到藥店門口站定，靠在拐杖上看了眼門外昏暗的雲層：“我都忘了，我上一次看見天空是什麼時候了。”
藥劑師把白大褂脫下來隨手丟在櫃枱上，接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別管什麼時候了，你這樣子出門是打算去碰瓷么？我先給你做點技術處理，怎麼也得把皮拉一拉。”
周瑾慢慢的睜開眼，果不其然看見了站在治療艙前的萬業為。他慢慢坐起來，茫然的問：“我怎麼會在這？”
錢雅明好不容易將怒氣壓下去，最簡單直接的方案沒了希望，萬業為不能徹底標記周瑾，他不得不重拾已經被遺棄的第一方案，這讓他整個人非常的焦躁。
好在理智還在，他嘆了口氣，將咬牙切齒的感覺壓下去：“醫生說，你的身體很不好，你自己知道么？”
周瑾並不意外，他臉色頹然道：“我知道。”
“怎麼回事？”
“有一次回主星路上，我所在的飛船被鐵甲獨螯襲擊，當時還有一架黑色的機甲，我傷得很重。被奧德里奇救走之後，恰好碰到了發情期……據說當時所有的指標都在警戒線下，連抑製劑都是分批註射的。”
“當時醫生說我恐怕會有很長一段恢復期，結果在實驗室的時候，又被強制引發發情……”他說到這為難的看了下萬業為，“當時萬團長也在的。只是醫生檢查后說，恐怕很難恢復了。”
錢雅明和萬業為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居然是他們自己的貿然行動毀了計劃！錢雅明鬱悶的張了張嘴，清晰的感覺到額頭的神經抽搐了幾下。
“沒關係。”萬業為強忍下心中的焦躁，安慰周瑾，“我看過治療艙顯示的數據，雖然都比較低，但總可以慢慢養回來的。”
周瑾聞言側身去看顯示屏上的指標，看着一串近乎接近紅色的數據苦笑了下。
“乾元說，我對於信息素的應激反應太過強烈，這一點很可能是先天的，加上兩次不合時宜的發情，以後恐怕都很難恢復。我原本不信，試了下……”
周瑾沒再說下去，但是錢雅明和萬業為都明白他指的是奧德里奇在他身上做的那個臨時標記。
“信息素的應激反應？”醫師一邊搜着光腦，一邊問道，“這是什麼？”
我隨口胡扯的我哪能知道是什麼！周瑾在心裏咧了咧嘴，困惑的反問醫生：“醫生也不知道么？乾元跟我說的，這是最新理論的一部分。”
乾元是聯邦頂尖的醫師之一，錢雅明也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微微揚了揚下巴：“哦？我和乾元也是老朋友了，他並沒有和我提起過。”
周瑾並不上他的當，他暗自嘲笑對方，你用着一百多年前就被聯邦淘汰的治療艙還敢說和頂尖醫生是老朋友，這朋友交得看起來並不真心啊。
他一臉無辜的看着錢雅明：“我想起了爸爸，當時就慌了神，並沒有多問這些。後來有了臨時標記，一直想和他聯繫，但是忙，總也沒空……”周瑾怯怯的看着錢雅明，“不如大伯找機會幫我問一下？對了，我還特地檢查了身體，記錄了幾組數據，麻煩他幫我對比一下。”
說著就去看個人終端，錢雅明見他毫不猶豫的找出一組數據交給了萬業為，心頭的疑慮打消了一半，即便如此，他還是對着醫生使了個眼色。
“好吧，乾元也忙。我有空和他聯繫下，談談怎麼給你調理身體。”錢雅明見周瑾乖巧的點頭立刻按耐不住，對着萬業為和程韋東兩人使了眼色，借口商量下怎麼給周瑾治療走出了醫務室。
周瑾不動聲色的看了下那個特殊的頻道，裏面的音頻已經發出去了。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賭對了，醫療室里不能有信號干擾器！
他只覺得後背一身虛汗，看着屏幕上檢測的實時數據不禁感慨：“果然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不多時錢雅明三人就回來了，周瑾正看着數據發獃，配着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整個人看起來羸弱得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
錢雅明臉色是止不住的難看，周瑾給出的兩組身體檢測結果經程醫生看了下，雖然並不清楚原因，但的確很糟糕。對於周瑾的那部分說辭他幾乎要信了大半。如今梗在他心頭的問題並不是周瑾的身體狀況到底幾何，而是要不要冒個險，讓萬業為做一個臨時的標記。
這裏的醫學比起軍工落後的不是一星半點，全靠派出去的人學習後傳回來，資料勉強能保證是二手三手，設備更不知是幾手。新陽對於醫療方面投入就這麼多，再加上Omega本來就稀少，儘管程韋東的水平在新陽已經算不錯，但他根本就沒有底氣反駁周瑾。
程韋東深知周瑾對於錢雅明的意義，不得不斟酌的說道：“他當時在聯邦，即使在感到安全的情況下，再加上對於奧德里奇恐怕也不排斥，做上一個臨時標記還讓激素及各項指標如此糟糕，我無法保證他在經歷過最近的一系列刺激后，還能有這個水平。”
錢雅明覺得自己一肚子火氣卻無處發泄，他要的是周瑾腦中的配方，是他在機甲方面出眾的天賦，失去了這兩樣的周瑾對他來說唯一的用處便是去與alpha配對，為新陽生下更多的儲備力量。但顯然，周瑾目前連這一點都無法做到！
是冒險賭這一切的真實性，還是將計劃放緩，慢慢騙取周瑾的信任讓他心甘情願的任由自己擺佈……
錢雅明不得不一再的讓自己深呼吸，告誡自己要好好的考量。
周瑾半過了一會才從沉思中驚醒，他不好意思的看着三人：“我在看我的身體數據，似乎比前陣子好了一點點。”
這一點點指得是整體提升不足百分之三，實在好的聊勝於無。經周瑾這麼一說，顯示屏上那組數據幾乎要刻進錢雅明的腦子裏。接近紅色的數字錶示着周瑾的身體狀況一直在及格線徘徊，如果選擇冒險，結果似乎已經在錢雅明眼前。
“周瑾，你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先把身體養好。你爸爸錢君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一定得好好的。”
周瑾聽到錢君的名字愣了下，隨即問道：“大伯，我能回房間了么？我想再看看我爸爸的日記。”
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錢雅明的眼裏，周瑾要麼是絕頂聰明毫無紕漏；要麼，他所說的那些就全是真的……
毫無紕漏？錢雅明在心裏哼了聲，錢君都擔不起這四個字，何況這個毛頭小子！
“你問醫生吧，看程醫生的意思。萬業為，你有空也帶着周瑾在院子裏走走，他來了這麼久，全都悶在屋子裏，身體怎麼會好？”
周瑾立刻問陳醫生：“我能回房間了么？”
程韋東看着那一串數據：“我建議還是在治療艙里再待幾天，等穩定了再說。”
周瑾似乎有些失望：“那我可不可以把日記帶過來看？”
“這個可以。”
錢雅明臉上一晃而過的不耐煩：“隨你吧。我還有事先去處理，你有什麼需要，記得找我。都是一家人，別客氣。”
直到錢雅明和萬業為離開，周瑾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後背又濕了一層，起碼這一關是過了。
趁着洗澡時偷錄的音頻已經發給了老傑瑞，只要奧德里奇看到老傑瑞寄給易鳴的鐵甲獨鰲，就一定明白該去哪裏找線索。
周瑾兩眼放空，彷彿是在發獃，心裏面卻迅速盤算他不可能在醫務室里待上多久，在這位程醫生說他不用再來之前，他得想辦法搞清楚這裏的坐標，順便探聽儘可能多的消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