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騙子

53.騙子

V章購買未達60%的讀者,立馬購買完整或48小時后可正常閱讀半月後,拎着行李背着相機出了門,直奔機場。

過去五年,賺來的錢全存在卡里,她省吃儉用,日子過得淡如水。

惦記着將來要結婚,就蘇政欽那比她還微薄的工資,指不定將來要靠她自個兒掏點腰包。愛情嘛,分什麼你的錢我的錢,她倒也想得通,就把錢存上了。

然而就目前這狀況看來,呵。

她揣上銀↑行↑卡,打算出門走走,花了它。

去哪裏?

荒涼大漠走過一趟,深山老林轉過幾圈,藏區也深入了好幾個月。若想再拿出驚艷的作品將那利欲熏心的男人碾壓一次……她低頭看着世界地圖,笑了。

飛機起飛前,她打國際長途給童艷陽。

“我只有五分鐘,飛機快起飛了,所以長話短說。”

童艷陽沒吭聲,想也知道此刻必定一臉懵逼。

“我爸帶着新歡住進大院裏,把我媽趕出來了。你知道的,她死也不肯離婚。”

左手邊的中年女乘客瞄了她一眼。

“她現在住我二姨家,以淚洗面是常規狀態,誰勸都沒用。你舅不是滄縣一霸嗎?你幫我請他多盯着點我家那邊,我怕我媽三天兩頭回去找我爸鬧,被他打。”

那大媽又瞄了她幾眼。

祝清晨出神地盯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最後笑道:“官司我就不打了,好聚好散吧。蘇政欽也跟我這麼多年了,那點照片就當分手費,將來天高憑魚躍,他是再請不動我這槍手了。”

話說完,她回頭望着大媽,禮貌一笑。

大媽忙不迭扭過頭去,紅了臉。

童艷陽總算逮住這空隙,插問:“停停停,先說說,你去哪?”

“以色列。”

那邊寂靜了片刻。

片刻后,炸開了鍋。

“日!沒了男人也用不着找死吧?那邊不是一會兒邊境衝突一會兒恐怖分子襲擊,再不就是什麼極端分子游↑行示威扔炸彈嗎?”

咋咋呼呼一大堆質問襲來。

祝清晨不得不把手機拿離耳邊幾厘米,在炮轟中勉強插了進去,“不說了啊,空姐催我關機了。”

那頭戛然而止。

童艷陽哪會不知道她的套路,沉默了好幾秒,低聲說了句:“別做傻事。等我辦完這邊的事,就來找你。”

連日來備受打擊,祝清晨都始終該吃吃該喝喝,毫無異樣,此刻終於喉頭髮堵,帶着鼻音說了句:“神經病,老子是人民藝術家,前赴聖城拍風景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喜歡為愛獻身?求求你讓我耳根清凈一陣,千萬別來。”

彷彿再忍受不了多說半個字,她猛地掛斷電話。

關機。

逼仄的機窗外,天光大亮。

靠窗的人慢慢地將臉埋在手心,久久未動。

一旁的中年女人遲疑片刻,伸手拍拍她,“人生沒啥過不去的坎,將來的路還長,都會好的。”

……果然,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那雙手慢慢移開了,露出其後一雙漆黑透亮的眼。哪怕眼瞼下還有厚重的淤青,哪怕面色蒼白略顯疲倦,那眼卻異常明亮,逐漸彎成了稀薄的月亮。

大媽一愣。

她沒哭。

也不覺得有必要哭。

人不應該是插在花瓶里供人欣賞的靜物,而應是蔓延在草原上隨風起舞的韻律。既然在這裏受挫,那就飛去那邊看看。疲倦與傷痛一道留在老地方,她還是自由的。

航班在莫斯科轉機,又連飛七個小時抵達以色列。

踏下飛機時,日光熱烈,溫度驟升。

機場不大,出門后,放眼望去是一座黃色的城市。路邊停滿了計程車,有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坐在大門外,貪婪地汲取大廳里溢出的冷氣。

祝清晨已然走過那人,忽然想起什麼,掉頭回去,摘下左手的戒指,放入那人手裏。

髒兮兮的男人眼睛都直了,手舞足蹈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她微微一笑:“不客氣,國家富強了,出來做點好事。”

*

兜里有錢,腰板子都硬了幾分。

旅館選在耶路撒冷老城外,二樓,樓下是條長長的巷子,石板路。房間帶露天陽台,夜裏抬頭,星河鋪天蓋地壓下來。

旅途疲憊,當晚也懶得出門,乾脆拿着單反在陽台上取景。

耶路撒冷是古城,沒有高樓大廈,觸目所及皆是古迹。

她從遠處看到近處,快門不斷,鏡頭漸移,又在某處忽的一頓。

近處,巷尾的三角梅旁,有個男人立在那,點了支煙,唇邊一點紅光。

巷子裏人來人往,唯獨他靜立不動,抽煙的姿勢莫名安詳。

黑頭髮,黃皮膚。

像幅畫。

她並未意識到自己目不轉睛盯着他抽完了一整支煙,直到他掐滅煙頭,抬手看了眼腕錶,忽然間毫無徵兆地抬頭望來。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的目光準確無誤與她相接。

……!

條件反射,祝清晨猛地側身進了屋,靠在門上心跳如雷。

片刻后又回味過來,她又沒偷窺,何必做賊心虛?

探頭去看陽台底下。

只可惜那人已經不在原地。

她低頭看相機,調出了最後一張照片。

男人抽着煙,面容在一縷白霧后若隱若現。

是個亞裔。

還挺好看。

晚飯懶得出去吃,洗了個澡,去一樓旅館自帶的超市買方便麵。

剛拿起一袋面,童艷陽的電話就打來了。

“你到以色列了?”

“早到了。”

“早到了不給我打電話?”

“你是大忙人,不敢耽誤你。”

祝清晨說的是中文,一面說,一面看方便麵上的英文,沒注意到隔壁貨架後有個男人,聽見她的話之後,正拿煙的手微微一頓。

童艷陽打電話來,是為了告訴祝清晨,蘇政欽把電話都打到她那去了。

“呵呵,到這份上了,求爹爹告奶奶要我幫他說好話求情,真是慫到家了。”

祝清晨笑了兩聲,“那你拒絕了?”

“我答應了。”

“……你答應了?”她一愣。

那頭的人肆無忌憚笑起來,“那當然,我跟他說,只要你今天之內把嘰嘰剁下來寄給我,我不止幫你說好話,還按着祝清晨的腦袋來跟你複合。”

祝清晨笑出了聲,仗着是在國外,低聲用中文說:“你也說他渾身上下就那根把有點用,要真剁給你了,我要他何用?”

貨架那頭,男人正拿魚罐頭,手上又是一頓。

隔着一排架子,祝清晨捧了好幾包薯片在懷裏,繼續說瞎話:“你說好要給我寄歐洲的什麼超仿真女性電動按摩儀,現在我單身狗一隻,就仗着神器賴以生存了,你可別忘了。”

說著,她一手拿手機,一手抱了堆吃的,往收銀台走。

剛走出貨架,冷不丁撞在誰胳膊上。

東西嘩啦啦散落一地。

顧不得說話,祝清晨拿開手機,忙蹲下去撿,“Sorry,Idon’tmeanit.Iwastalkingtomyfriend.”

那人也彎下腰,一隻略微粗糙的手撿起幾袋薯片,塞回她手裏。

她感激地抬頭,正準備道謝,卻猛地愣住。

黑頭髮,黃皮膚。

若再點一支煙,添以白霧數縷,就彷彿剛從照片上走下來一般。

是他?!

祝清晨站起身來,還在想他有沒有認出她來,又是否誤會她先前在偷拍他。

但嘴上還是低聲道謝:“Thanks.”

然後抬眼看他。

光線充沛的小超市裏,男人高她一個頭有多,挺拔,淡定。

他瞄她一眼,沒有多餘表情,只點頭,拋下一句:“不用謝。”

兀自朝收銀台走去。

他沒說Nothanks,也沒說Youarewelcome。

他說不用謝,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祝清晨抱着滿懷乾糧,石化當場。

滿腦子都是剛才仗着身處國外,與童艷陽的那翻關於【嘰嘰】和【神器】的毫無節操的對白……

兩人的目光紛紛落在祝清晨身上。

喬愷如他在電話里展示出的那樣,風風火火又話嘮,忙說:“謝謝祝小姐啊,見義勇為,助人為樂。異國他鄉還是咱們自己人靠譜。”

她大大方方點頭,“叫我祝清晨就好。”

這邊喬愷絮絮叨叨,典型的話嘮。

那邊的喬羽倒是已經走到了病床邊上,憂心忡忡噓寒問暖,看得出很擔心薛定。

祝清晨有一搭沒一搭和喬愷說著話,餘光瞧見小個子姑娘心疼得都快哭出來了。

喲,這是對薛定有意思?

再回想起剛才薛定介紹喬羽,就只簡短說了句“喬愷的妹妹”,她心裏敞亮了。

沒一會兒,喬羽去辦出院手續,喬愷自告奮勇去找護士要輪椅,推薛定下樓。

病房裏又只剩下薛定與祝清晨。

她閑着沒事,坐在沙發上揶揄薛定:“喬小姐都快哭了,看來是很心疼你啊。”

薛定瞥她一眼,“別胡說。”

“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哪裏胡說了?”

“同事而已。”薛定輕描淡寫,“在這說就算了,當人面別開這種玩笑。”

看來是真遲鈍。

祝清晨也懶得點破,人家的私事,她插什麼嘴,索性換了個話題,“你是做什麼的,方便問嗎?”

三個同事,兩男一女,一起來以色列旅遊?

還租了個房?

不可能。

薛定笑了笑,“你看我是做什麼的?”

祝清晨瞧瞧他這一身精瘦勻稱的肌肉,“搬磚的?”

他都懶得搭理她。

她又想起他救人的時候身手利落、敏捷矯健的模樣,笑道:“總不能是維和部隊,太陽的後裔吧?”

男人輕笑兩聲,抬頭看她,“說對一半。”

祝清晨一愣。

片刻后,薛定攤手,“我像個士兵,區別在於手裏沒槍。”

他說這話時輕描淡寫,眉眼帶笑,那笑意比窗外熱烈的日光要清淡許多,可又讓人覺察出一點自豪,和一種濃烈的、不可一世的氣魄。

要等到很久以後,當祝清晨偶然翻起一本書,才知道那一天他說過的話來自一位著名的戰地記者。到那時候再回想起這一天他說這話時的模樣,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她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自大的男人。可自大得很討人喜歡。

而站在病房的當下,祝清晨依然雲裏霧裏,“所以你到底幹嘛的?”

身後傳來輪椅擦過門框的聲音。

她回頭。

喬愷已經推着輪椅走了進來,積極主動地替薛定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啊,我們是搞大新聞的!”

祝清晨笑了,“搞大新聞的?”

下一秒,頓悟,“記者?”

喬愷把輪椅穩穩噹噹停在病床旁邊,頭一點,抬首挺胸道:“記者中的戰鬥機,戰地記者!”

語氣裏帶着由衷的自豪感。

趁着祝清晨發愣時,他又轉身去扶薛定,“可以走了。”

薛定皺眉,“不坐輪椅。”

“不坐輪椅怎麼走?大哥你將就一下吧,總不能讓我背你出去吧?”

薛定臉色很臭,“又沒殘廢,坐個屁的輪椅。我能走。”

他硬撐着坐起身來,眉頭蹙得像是打了結,還非得站起來走路。

喬愷拿他沒辦法。

看樣子也是平常事事聽他的,如今人就是受傷卧床,也沒法硬起起來做一次主。

祝清晨看不下去,快步走到床邊,接替了喬愷的位置。一把撈起薛定的胳膊,扶着他站了起來。

薛定還沒開口說謝謝,就被她在雙膝後方不輕不重一頂。

悶哼一聲,不由自主跌坐在輪椅上。

一系列動作快得叫人措手不及,眨眼間那個死活不坐輪椅的人就已經乖巧地端坐其上了。

喬愷都看傻了。

“厲,厲害啊……”

而祝清晨呢,面對薛定危險的眼神,她大嗨嗨地笑了,鎮定無比解釋了句:“嗨呀,腳滑。”

腳滑?

滑到不偏不倚頂在他膝蓋後面?

薛定屈辱地坐在輪椅上,沒吭聲。

祝清晨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他肯定在心裏罵她,當下拍拍他的肩,“都傷成這樣了,還講什麼傲氣啊!病人是沒有形象的。”

薛定還是沒說話,慢慢抬眼看她,面無表情。

病房裏陷入尷尬的沉默。

喬愷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直到喬羽出現在門口,“已經辦好出院手續,可以走了。”

她大大方方從祝清晨身側插了進來,站在輪椅後方,承擔起了推薛定出院的任務。

喬愷也終於撲哧一聲笑出來。

喬羽有些困惑,“笑什麼呢?”

沒人回答。

輪椅上,薛定側頭看一眼祝清晨,唇角微揚輕描淡寫說:“很好,我記住了。”

喬羽又問:“記住什麼了?”

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推着薛定出門,她回頭看了一眼幾步開外跟上來的祝清晨,悶悶不樂地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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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與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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