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14.
鍾旭被同桌攔下來，“你去哪？”
他推開他手，“去藥店一趟。”
同桌受到驚嚇，“快進考場了。”
“來得及。”
可以遲到十五分鐘，能趕回來。
鍾旭抬腿就跑，同桌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獃獃吐出兩個字，“瘋了。”
他跑得太快，校門口的老師和警察都沒反應過來。
鍾旭餘光里全是家長，他心裏嘆口氣，加快速度。
最近的藥店離學校大約十分鐘路程，鍾旭只用了五分鐘不到。
他衝進門，停在玻璃櫃枱前，雙手撐在上面喘粗氣，一邊問，“醫生，有沒有女生痛經止痛藥？”
燙着一頭波浪卷的中年女醫生看了他一眼，“痛經很正常，忍一忍就好了。月經期間最好不要吃藥，對身體傷害大。”
鍾旭愣住了，“什麼傷害？”
女醫生臉色嚴肅，只說，“是葯三分毒，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平時多喝薑湯紅糖水，去抓中藥調理身體。”
鍾旭只猶豫一秒，一咬牙，“就只吃一次行不？我朋友是高三考生，痛經得厲害，您給拿點止痛藥。”
他面露急色，“麻煩快點成嗎？”
女醫生臉色一變，轉身往右，從櫃枱里摸出一盒葯，“早晚各一次，一次兩顆。”
鍾旭從兜里掏出錢，“多少錢？”
“二十五。”
他抽了三張十元紙幣放在櫃枱上，迅速拿起藥盒，找零都沒要，拔腿往學校狂奔。
他急得闖了個紅綠燈，結果還是沒趕上，開考超過十五分鐘了。
他比這還晚了兩分鐘。
工作人員看了他准考證，但沒放他進去，按照程序報告請示上級。
鍾旭心裏發慌，“老師，那拜託你把這盒葯給文科考場一教學樓502教室的蒲嬌送去吧，她痛經很嚴重，醫生說吃兩顆能止痛。”
他滿頭汗，一臉焦急。
工作人員和民警對視了片刻，不由動容。
這小子還有心思為別的考生着想？！
在民警的示意下，工作人員檢查了葯，確認沒有問題后，安排給蒲嬌送去。
鍾旭舒了口氣，抬手抹汗，等待自己的結果。
差不多十分鐘，上面給出回復，確定鍾旭不能參加理綜科目考試，成績按缺考記零分。
奇怪的是，他心裏石頭落下，竟然不覺得沉重。
走出警戒線，班主任就站在那裏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眼裏有指責也有惋惜。想要劈頭蓋臉罵他一頓，最終只是長長嘆一口氣，拍了拍他肩膀，“最後一科數學是你的強項，好好考。”
鍾旭點了下頭。
考場裏，蒲嬌埋頭答題。剛才在老師的監督下吃了止痛藥，也許是藥效強，也許是心理原因，她感覺疼痛真的減輕了好多。
只是她腦子裏有點亂，滿滿都是鍾旭奔跑的背影，她很擔心，不知道他有沒有及時回到考場？
周圍“沙沙沙”的寫字聲讓她回神，她重新讀題目，很簡單的常識題竟然答錯了。
蒲嬌心一凜，咬唇，要是考遭了就太對不起鍾旭。
今年高考文綜難度不大，蒲嬌靜下心來，答得比較輕鬆。交卷前她甚至估算了下，最多扣三十分。
一出考場她就去找鍾旭，見到他，問，“你遲到沒？”
鍾旭面不改色，“差一點就遲到了，你吃了葯好點沒？”
蒲嬌心一松，點點頭，“好多了，多虧了你，謝謝。”
鍾旭看着蒲嬌，她的臉和嘴唇還是沒血色，但是不像早晨那麼蒼白嚇人。
兩人跟着人群往食堂走，他問她，“考得怎麼樣？”
蒲嬌笑，“我感覺挺好的，你呢？”
鍾旭表現得特別自然，“還行吧。”
下午考完數學，高考就這樣結束了。走出考場，每個班主任都在班上集合區域發放報考指南書。
沉甸甸一大本，鍾旭拎在手裏，心想自己是用不着了。
班主任瞧着他，臉色不太好。他知道這小子對學習不上心，但萬萬想不到，他膽子這麼大，連高考都不當回事，太沒有分寸。
當真年少不懂。就算喜歡人家女孩子，也應該為自己的前途未來打算。文科那蒲嬌是一頂一的尖子生，兩人讀的大學差距太離譜，以後很難走到一塊。
這傻小子。
晚上吃散夥飯，班主任愣沒提鍾旭缺考的事，也許是怕影響學生心情。
酒過三巡，鍾旭和同桌出去，站在馬路邊吹風，醒酒。
他這同桌，叫唐正，還是那個曾經追求過蒲嬌的男生。真是謎一樣的緣分。
唐正掏出煙盒，“來一根。”
鍾旭搖頭，“算了。”
“不會抽？”唐正咧嘴，取出煙遞給他，“別裝啊！在你身上聞過煙味，同桌三年，怎麼著也得給個面子。”
鍾旭接過來，銜在嘴邊，“火。”
唐正手肘懟他，“我去！你真沒有？”
他拋給他打火機，鍾旭捧着火點燃了，還回去，“很少抽，不在學校抽。”
唐正一副我很懂的表情，“蒲嬌管你。”
鍾旭笑，“不關她事，我沒癮。”
“行吧。”唐正敷衍，他好奇，“你打算報哪個大學？”
鍾旭愣了愣，長長吐一口煙，“沒想好。”
唐正提議，“咱倆成績差不多，要不我們讀一個大學，免得孤單。”
鍾旭哼笑，“別，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唐正無所謂，“反正能選擇的學校就那幾所，讀哪都一樣。”
“你心裏有數就成。”
“說真的，你是不是準備追隨蒲嬌？”
鍾旭的神情隱藏在煙霧裏，他說：“不了，我和她不是一個層次。”
唐正揶揄，“得了吧，那你最後關頭那麼拚命幹什麼。”
鍾旭：“我只是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屁。”唐正差點豎中指，他笑起來，“你是不是害怕說實話被我揍啊！放心，哥們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嗎？雖然你搶了我女神，但老子壓根不想跟你計較。”
鍾旭淡淡的，“哦，我謝謝你了啊。”
唐正攬住他肩膀，“承認了吧，都畢業了，咱班主任也不會管你們這對小情侶了。”
鍾旭看了他一眼，“別亂說，沒有的事。”
唐正罵髒話，“媽的，嘴這麼緊。”
夜晚風大，兜頭吹來，腦子清醒了不少。
鍾旭掐滅煙，扔進旁邊垃圾桶，“唐正。”
他頓了下，“你說我們一定要讀大學嗎？”
唐正側頭，眼底有疑惑，顯然他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問，“為什麼這麼問？”
鍾旭：“隨便聊聊。”
唐正認真想了想，“無所謂吧，主要看你喜不喜歡。我舅就是大學生，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含金量高吧，他幹了幾年公務員，覺得沒意思，掙不了幾個錢。後來出來開了家餐館，不靠文化靠廚藝，賺翻了。”
鍾旭靜靜的，若有所思。
唐正發覺不對勁，他被自己突然產生的想法驚到了，“你不會……”
鍾旭點頭，“我不想讀大學了。”
唐正乾笑，“我剛才說的是個例，你別想不開，讀大學總比不讀大學好。”
鍾旭：“我沒想不開，你舅不就靠廚藝發家致富么，我也學一門手藝。”
唐正脫口而出，“你有病吧！學開挖掘機嗎？還是學汽修？”
他本來是嘲諷他，哪知道鍾旭認真答，“都不是，我學鐵藝。”
唐正再次說，“你有病吧！”
鍾旭瞥他，剛要張口，有人叫他。
他和唐正同時轉身，唐正見到來人瞬間樂了，幸災樂禍的樂。
是他們班紀律委員，女同學，別看長相清秀，脾氣那叫一個直，又直又火爆，班上沒男生敢惹她。
有意思的是，這姑娘看上了鍾旭。平時沒少放水，鍾旭星期天翹自習課，她就全當看不見。
她走過來，“問你個問題，考哪兒？”
唐正咋舌，夠直接。
鍾旭聳肩，“沒想好。”
她看着他，“那你想好了告訴我。”
鍾旭說，“沒必要。”
她笑，“有必要，因為你去哪我就去哪。”
唐正“喔”了一聲，被她瞪了一眼。
鍾旭皺眉，“說清楚，別拿自己前途開玩笑，我去哪和你無關，你去哪也和我無關。”
他口氣硬，女生眼紅，“鍾旭，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鍾旭平靜的看着她，“謝謝。”
“我知道你和蒲嬌的關係，你們沒談朋友。”
“所以？”
“所以我有權利追求你，我有……”
她還沒說完，鍾旭擦肩而過，他走了。
她順着他的身影看過去，昏黃夜燈下，漂亮的女孩子被男同學握住雙肩，掙不開。
漂亮女孩，是蒲嬌。
她收回目光，心底嘆氣。
唐正好奇，問她，“你怎麼知道阿旭和蒲嬌沒談朋友，他們究竟什麼關係？”
女孩心情很差，不給好臉色，“想知道自己去問。”
唐正摸了摸鼻子，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