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層林盡染
“坐吧，這都是廚房剛送來的。”周維恩一點不拘束，隨意的在桌邊坐下來，拿起紅酒杯抿了一口。
林盡染，“你不和家人一塊吃的？”
她記得，周家家規森嚴，餐點都很準時，在家的小輩都要和長輩們一塊吃飯。
“跟他們吃飯有什麼勁，還不如一個人吃來的自在。”周維恩冷哼了聲，“再說了，我不去吃，他們管不着也不想管。”
林盡染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她執起叉子，眉頭輕皺，“周維恩。”
“幹嘛。”
林盡染看着他，“你跟你家人……關係很不好。”
“古板，無趣。”周維恩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補充了一個詞，“自私。”
林盡染眸色微斂，“是么，想不到三少爺是這麼評價的。”
“周家那群老古董……呵，什麼立長不立幼，什麼周家百年傳承，嗤，他們還活在清朝嗎？喂林盡染，你覺得周正憲那傢伙真的就比我好很多？”
“咳咳。”林盡染默默的切了一塊牛排，“三少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就不要在我面前說了，以免牽連到我。”
周維恩瞥了她一眼，“看不出來你膽子有這麼小。”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邊吃邊聊，竟也很快把食物掃蕩一空。林盡染吃飽了，便站起來在他的小客廳走動。
走到窗檯邊時，眼尖看到桌上一個粉色的小髮夾，小女孩帶頭上的那種東西。
她眉頭輕輕一皺，因為覺得眼熟便拿了起來。
“放下！”周維恩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搶走了她手上的髮夾。他低眸看了一眼，竟是一臉警惕的神態，“我房裏的東西你別亂動。”
林盡染看着他的模樣，再看看那個髮夾，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
心口微澀。
不過林盡染還是故作輕鬆的道，“你竟然有這小女孩的玩意，三少爺，你不會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吧。”
周維恩橫了她一眼，“這是我朋友的東西。”
“你朋友……”林盡染靠在桌邊，目光遠遠落在窗外，“你這麼珍惜她的東西，要是她知道了，想必也是挺開心的。”
“她不會知道了。”
林盡染一愣。
周維恩面色漸冷，“因為她已經死了。”
林盡染艱難的扯了扯嘴角，“是么。”
“因為地震死的，汶川。”周維恩也靠在桌邊，他低頭看着掌心的髮夾，悶悶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跟家人關係差嗎，因為他們不救她，他們那群人只知道救他們覺得重要的人，他們都是自私鬼，都是殺人犯。”
周維恩說的很平靜，只是微微顫動的手掌泄露了他的內心。
“也許……是來不及救呢，地震那麼緊急，大家會救自己認為重要的人不是很正常嗎。”林盡染淡聲道。
“如果我在就不一樣！”周維恩怒道，“如果我在，我一定不會讓她死，我一定選擇先救她。”
“謝謝你。”沉默良久，林盡染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周維恩一頓，“你謝什麼。”
林盡染微聳肩，“替那個女孩謝謝你，沒想到我們三少爺是這麼感情用事的人。”
周維恩嗤了一聲，扭過頭不看她了。
林盡染笑意漸斂，回過身往門口走去。
“喂你去哪。”周維恩道。
“吃飽喝足，當然是回去了。”林盡染抬手揮了揮，徑直離開了。
走出周維恩的地方，她停住了腳步又回頭看了一眼。
周維恩，真的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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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學校后，林盡染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媽，爸最近怎麼樣。”
“最近還可以，我每天還能牽着他去散步呢。”
“嗯，那就好。對了，我給你卡上打錢了，收到短訊了吧。”
“染染，媽看到了。但是你不用月月打錢了，爸媽這邊還有，你自己別太累，也別去做兼職了，好好念書。”
“我現在挺空的，兼職也是偶爾去不會很累，您放心吧。”
“染染。”電話那邊有些哽咽，“我們成了你的拖累了……”
林盡染一愣，眼眶有些熱意，她努力的壓下去了，道，“您說的是什麼話，沒有你們我還能活到現在嗎，而且，您當初花一大筆錢給我治臉上的傷時也從來沒覺得是拖累，不是嗎……”
“染染……”
“好了您別多說了。媽，你們是我唯一親人。”
因為是唯一，所以怎麼能談拖累。
當年，她醒了之後一直不肯講話，沒人知道她是誰，所以只能把她放在醫院裏。後來父親和母親來了，他們陪了她很久，也和她說了很多話。母親還總是摸着頭告訴她，讓她別害怕……
那個時候，小小年紀的她心是死的吧，爸爸放棄了她和妹妹，而妹妹也因此死在了她的懷裏……
她太恨了，恨到，再也不想回到周家。
那些人問她父母親在哪的時候，她說死了。問她有沒有親戚的時候，她搖頭了。問她父母親的名字，她崩潰了。只是假裝崩潰，她不要他們送她回去，所以就乾脆裝失憶。
後來，現在的父母帶走了她，他們就算知道替她整容要花一大半積蓄也沒有絲毫猶豫。他們待她如親生的一般，寵着愛着，似乎把她過去失去的父愛和母愛都補了回來。
她很愛憎分明，不要她的，她絕不會死皮賴臉的貼上去，愛她的，她一定會加倍還……
“師姐！！”吳季同從遠處跑了過來，“可算找到你了，走啦。”
“幹嘛。”林盡染收起手機。
“不是跟你說了嘛，生日，我生日！”
林盡染，“噢……對。”
“對什麼對，等你很久了，快走啦。”
“去哪。”
吳季同推着她往前走，“說好了去幫我過生日的，不能駁回。”
林盡染，“……”什麼時候答應了？
吳季同還是拉着她坐上了一輛白色的奧迪，林盡染見此也就沒再拒絕了。
她坐在副駕駛上，單手支着下巴看着他，“怎麼，你媽肯給你開車了？”
吳季同輕咳了聲，“駕照我都拿了好幾年了，她就因為我差點撞樹上就一直不給我車，這次要不是我生日，她還不給我呢。”
林盡染，“我要是你媽我也不給你開車，大白天能撞樹上也是天才。”
吳季同一噎，“嘿，那我不是為了避開一條穿馬路的狗嘛，我是因為有愛心。”
林盡染嗤笑了一聲，“有愛心到差點自殺。”
“……”
兩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話，四十多分鐘后，吳季同的車停在了某會所前面。林盡染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吳季同，看來你媽給了你很多生日經費。”
吳季同嘿嘿一笑，“所以今天咱們就吃好玩好，走了師姐。”
兩人走進大廳后，大廳待客處的幾個男女就迎了上來，“吳季同你讓我們好等。”
“就是啊。”穿白裙的女生說著看了林盡染一眼，“不過也值了，竟然真把我們的冰山美人請來了。你好啊，我也是我們學校研一的學生，我叫何甄。”
林盡染微微扯了扯嘴角，“你好，林盡染。”
“我叫陳旭陽，我也是研一的，盡染，我經常在學校看到你，也經常聽季同提起你。”
吳季同道，“師姐，陳旭陽你肯定知道吧，就經常排在你後面的那個，千年老二。”
眾人對視一眼，“噗哈哈哈，吳季同，你說話別這麼毒行不行。”
林盡染對於醫學有些能力的人還是比較欣賞的，所以她也注意過這個第二名，“聽老師提起過你。”
“真的嗎。”陳旭陽竟有點臉熱，“我的榮幸。”
“行了行了，別榮幸來榮幸去的，咱們快去吧，包廂早準備好了。”吳季同不耐煩的道。
“對對對，盡染，走吧。”陳旭陽連忙道。
一眾人說說笑笑隨着服務員往包間走去。
“甄甄，你看看他們的嘴臉，不就是林盡染么，至於嗎。”另一名女生滿臉不爽，“就連陳學長都一副失了魂的模樣。”
何甄面色也有些不好，這裏的人都知道她喜歡陳旭陽，而陳旭陽對林盡染這種態度顯然有些讓她下不來台……
“別說了，先過去吧。”
“好吧。”
因為落了一小段路，何甄便和身邊的女生小跑着追了上去，但沒想到拐角的地方卻和人撞了個滿懷。
何甄穿着高跟自然站不穩，驚慌之下下便牢牢的抓住了眼前這人的手臂。
“甄甄！”身邊的女生驚呼了一聲。
走在前面的林盡染等人聽到聲音皆回過身來，林盡染看着眼前的場景，眼中驚詫一閃而過。
周正憲，他怎麼也在這。
此時，何甄正緊緊拽着周正憲的手臂，她定定的看着周正憲，也不知道是被嚇着了還是被驚着了。
“周先生！周先生您沒事吧？”身後跟着的人急忙問道。
周正憲微抬手示意自己沒事，接着他把何甄扶了起來，“小姐，你沒事吧。”
何甄愣愣搖搖頭，面色通紅，“我，我沒事……”
“沒事就好。”說完后，周正憲抬眸，而這一眼就看到了林盡染。她就站在不遠處，薄唇微勾，白皙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沒說話，只是看着她。而林盡染在這種時候就更不會上前打招呼，她微微挑眉，轉身道，“走吧。”
吳季同眨巴着大眼睛，連忙跟上林盡染，“卧槽師姐，那不是那天那個周先生么，他能站起來啊，他不是坐輪椅嗎。”
林盡染看了他一眼，“他又不是殘疾。”
吳季同，“啊……我一直以為他是殘疾，還很惋惜來着。”
“惋惜他？那你還不如惋惜惋惜你自己。”
“……”
林盡染一直知道吳季同家庭條件不錯，但沒想到是很不錯。因為連周正憲都會來的會所，可想而知，在這吃喝玩樂要花多少錢了。
包間很大，服務員送上了一桌美食和酒。
林盡染向來是不喜歡這種場合的，這次要不是吳季同的生日她也不回來，但既然來了，就安靜的坐會吧。
“盡染，你唱歌嗎？”陳旭陽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她身邊，包間一應俱全，唱歌這種裝備肯定是有的。
林盡染擺擺手，“謝謝，我不會。”
“昂，那吃點東西吧，咱們晚飯都沒吃，應該餓了。”
“旭陽，我們也餓了，你怎麼都不叫我們吃啊。”
吳季同瞥了一眼兩人，“就是，我一個大壽星在這裏也沒人叫。”
陳旭陽笑着瞪了幾人一眼，“都吃都吃，尤其是季同，今晚不僅要吃還要喝，不醉不歸啊。”
“行啊，今天誰不喝誰就是不給我面子。甄姐，甄姐？發什麼楞呢。”
何甄回過神來，“啊？你說什麼？”
“我說今天咱們都得喝。”
何甄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嗯，那當然。”
吳季同也沒將何甄的反常放在心上，很快，他就招呼大家開始吃吃喝喝。
“甄甄，你怎麼了。”何甄身邊的女孩子低聲問道。
何甄抿了抿唇，突然道，“你剛才看到那個男人沒有。”
“唔……你是說剛才撞到的那個人。”
“是啊。”
“看到了，長得好帥。不過人一看就不是跟我們一個層級的。”女生意味深長的戳了戳何甄，“怎麼啦，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別胡說。”何甄嬌聲斥責，但心口卻隱隱震蕩。她深吸了一口氣，內心有心自我警告的意味，她喜歡的人是陳旭陽，怎麼可能馬上變心。
可剛才那個男人，真的有讓人心跳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