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勁敵
拎着一袋包子準備離開,趁熱把肉包給幾名訂包子的同學送去。腳步一滯,衣領被人從身後拉住,差點踉蹌向後仰倒。
“小矮子,你買這麼多肉包啊?胃口倒不小。”身後傳來陰測測的聲音。
喬安的汗毛一豎,怎麼又碰到陶溪言,整個學校上千人,好死不死地怎麼經常能碰上他。
上一世的經歷還歷歷在目,打死他都不想再跟陶溪言和唐淮再有什麼交往。
側過身:“學長,這些都是我替班上同學買的。”
“哦?你腿短,心氣倒不短,這麼快就巴結着討好你們班上的同學了?”陶溪言身後走出一名稍矮的男生,國字臉,帶着副大眼睛,把半張臉都遮住,滿臉嫌棄地看着喬安。
“……”倒沒有多生氣,喬安是想起這名男生了。
這男生是搖師附中那會兒有名的文青,不,也就是比文青再過分一點,典型的‘糞’青。
周永力是在喬安之前幾年,被搖師附中以同樣的幫扶政策從縣裏招進來的。而他能夠在經過激烈的競爭后,成功升入高中部,必然非等閑之輩。
他雖是從縣裏上來的學生,卻極度看不起同樣是從各縣區來的其他學生。經常對他們冷嘲熱諷,吐槽他們不能很好地融入學校氛圍,土包子,扶不上牆的爛泥巴,而認為自己已經很好地融入了城裏學生的生活圈,跟他們已經不是一個階層的人。
在這群縣區土包子裏,周永力最看不慣的就是喬安。
上一世,喬安也時常遭受周永力的言語攻擊,他以為周永力只是單純的自視甚高,看誰都不順眼。後來才反應過來,周永力的‘糞’青行為,是有狹隘的針對性。
而喬安遭到周永力排擠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後來跟陶溪言唐淮等人走得比較近,周永力便在縣裏學生圈子散播喬安抱大腿,跪舔城裏學生的謠言,又在城裏學生圈子造謠喬安利用他們,私底下根本就看不起他們,經常說他們壞話,諸如此類。
可以說,上一世喬安遭到校園暴力,被不斷排擠,周永力是當中強有力的催化劑。
可惜,上一世直到畢業,喬安以為是自己過於孤僻,不討人喜歡,所以才會將跟陶溪言唐淮的交情錯當成友情,格外珍惜。
到後來,才偶然得知當年周永力在背地裏掩藏的那些醜陋真相。
沒想到,這一世這麼快,他就跟周永力遇上了。
“學長為什麼會把跟同學之間的正常交往稱為‘巴結’,難道說……學長從來不跟班裏的同學有來往,還是你跟他們來往就不能稱為巴結了?”上一世喬安顧及周永力是學長,還是跟他從同一個縣裏出來,同鄉情分讓他處處忍讓。
“你……”周永力早就把新一批進來的特招生打聽了個清楚,才會想着給喬安一個下馬威,結果出其不意地被喬安給堵回來。
“呵——”冷笑一聲后道:“現在縣裏上來的學生,可不像我們那會兒,心氣都大得很,一點都不知道尊重學長怎麼寫了。”
“我很樂意尊重學長,但也不是什麼都能任由學長說了算,我只不過在澄清自己的行為。”喬安面色如常:“包子要冷了,我先拿去教室了。”
喬安離開后,周永力重重地嘆口氣:“溪言,讓你見笑了,說起來那喬安還是跟我同一個縣的,現在的孩子啊——”
陶溪言單手插在褲袋裏:“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轉身朝窗口裏買了幾個肉包,正準備刷飯卡,周永力已經搶先一步:“我來。”陶溪言眼疾手快地阻止他的動作:“別,人家會以為你要巴結我。”
周永力的手僵在半空中,錯愕地看着陶溪言將裝肉包的膠袋一拎,眼都沒抬一下,轉身就走。
…………
喬安的跑腿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還會根據情況進行定價。制定了服務難度評級,像代買肉包、打水這樣的任務,會收取稍稍的跑腿費,像去超市買零食,他就只收取原本的價錢。
這樣做的原因,一是為了打開自己的生意局面,讓更多的學生為圖便利來找他。二也是為了避免其他人看到這其中的有利可圖,後面也做起跑腿的服務來跟他競爭。只有在自己將利潤下壓,精打細算的情況下,就算其他人躍躍欲試,也會覺得沒什麼發展空間而放棄。
這就叫做市場擠壓。
在後來國內資本市場中比較經典的一項案例,便是在便宜聲音響的山寨機肆虐情形下,一家科技公司成立了自主研發的品牌手機,該手機以低端消費者為目標群體,以山寨機的價格,呈現出稍優於山寨機的品質,便如風暴般席捲了低端手機市場,短短几年,就讓山寨機徹底消失。
但喬安畢竟只是初中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他身體裏是三十多歲的成年男人,體力卻是真真跟不上的。搖師附中作為省重點,學業壓力非常人能想像。別人是不得不服老,而喬安是不得不服小,上課的時候迷迷糊糊地犯困,自習課就用來睡覺補充精力。
這種情況,任課老師肯定是不可能不向班主任余彩虹告狀的,而余彩虹居然什麼都沒說,也沒找喬安的茬,令喬安都感到詭異。
第一次月考如期來臨,搖師附中追求全面素質教育,除了基本課程外,還會考體育和藝術,作為額外附加分計入總成績。
按照基本科目排名次外,還有加上附加分的綜合名次。
每次月考都是聲勢浩大,除了初中部,高中部也一塊進行。考試總是殘酷的,將懵懵懂懂的學生進行三六九等分層。
畢竟前一世的記憶還在,喬安再不濟,初中文化知識還是不在話下的。只是考藝術,對於他們這些滿足溫飽就已困難的特招生實在是個高嶺之花般的絕對領域。
早早結束晚自習,喬安打着哈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搖師附中教學樓跟宿舍樓之前一側有一個人造小湖和一片小樹林。白天是時風景極佳的去處,到了晚上,樟樹林高大挺拔,在月色和燈光交輝下流淌出一道道斑駁可怖的樹影,導致學生們都避而遠之。
喬安倒不害怕這些,習慣穿過小樹林,抄近路回宿舍,又能享受一份難得的清凈。
只不過,這天小樹林似乎就沒那麼靜謐了。
遠遠看到幾個人影,站在人造湖旁邊的假山處。喬安本不欲理會,越走越近時,靠得越近時卻聽到那邊細細碎碎傳來的對話。
“我可是看在跟你們是同鄉的份上,才告訴你們的。別以為自己死讀書就一定能留在搖師附中,成功升入高中。附加考試同樣很重要,有多少被打回戶籍所在地原中學的學生,就是因為附加考試太差。”一道刻意低沉的嗓音對其餘個子稍矮的幾人說道。
“學長,真的是這樣嗎?”一道細嫩的嗓音透着遲疑,抑不住當中的輕微顫抖恐懼。
喬安停下腳步,才腦海中仔細搜索,就算連上上一世的回憶,都沒有這回事吧。
“你們不相信?罷了罷了,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們,可不是讓你們隨便懷疑我的好意的。”那人作罷要走,其餘幾人趕緊拉住他。
“別,學長,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着慌道:“我們當然是感謝你的好意的,只是……我們真的沒什麼藝術方面的特長,就算你跟我們說了,我們也沒辦法啊。”
“我既然跟你們說了,肯定不會沒有辦法的。人啊,有的時候就要懂得變通,既然在藝術這方面不行了,就要想想……”那人慾擒故縱地說著。
喬安腦中一個激靈,他想起這人是誰了,分明是周永力的聲音。
他在搞什麼鬼?
“想什麼?”有人催促周永力說下去。
“旁敲側擊。”
“啊?”
“你們想啊,自己的本事,反正就這麼點大,無能為力了,可人是活的呀!只要你們給考試的老師一點好處,他不就自然給你們放放水,打點高分?”
“可……我們都不知道考試老師是誰啊!”
“只要你們到時候都考聲樂那一項,我就有辦法知道你們的考試老師。”
“那得多少錢?”
“先每人給個一百塊吧。”
“一百塊?!這麼貴?”
一百塊對於那時的學生,的確不是小數字,怪不了他們那麼吃驚。
“嫌貴啊,那沒辦法,我先走了。”周永力一招以退為進,讓其餘幾人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沒有沒有,我現在就去超市打個電話,讓家裏給我寄點錢過來。”
“行,只要錢到位,你們素質考試過關肯定沒問題。”周永力打包票。
喬安在心裏不住冷笑,周永力的膽子可真夠大的,居然藉著考試的名義向同學騙錢。同樣都是縣裏來的學生,那他就該清楚,一百塊對於一戶普通農民家庭來說,是多大一筆錢。
“學長,一百塊錢不是小數目,我們過了這次月考,總不能以後都這樣去做吧。”有人說出自己的顧慮。
“這你就想不明白了吧,你們的目標不是次次合格,只要你比別人合格的次數多,是不是升入高中部的幾率就大?”
幾人恍然大悟:“哦,學長,我明白了。”
周永力只留下句“那你們動作快點”就滿意地離開,另幾人也竊竊私語着散去。
喬安一直一動不動地站着,便也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直到小樹林再次靜地只剩下風吹樹葉的聲音,他才邁步,緩緩往前走。
他不是聖母,自然不會頭疼腦熱到上前當前揭穿周永力。很有可能被周永力倒打一耙,認為喬安只是不想被其他學生擠下來,嫉妒心作祟,更加招惹非議。
上一世喬安便深刻地遭遇過這般事情。
也是周永力在嫉恨喬安跟陶溪言唐淮有深交后,嫉妒心理作祟徹底爆發的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