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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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吏部尚書康大人也會來,他尚文崇武,愛才若渴,若你能拿到第一名,指不定能成為他的門生。往後可就要飛黃騰達了!
關飲江被“飛黃騰達”四字震得心遊魂盪,再向姚崇義確認無疑后,關飲江直覺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也是有機會的,不再被人瞧不起,不再受人欺辱。眼前就是最好的機會。
姚崇義自然推崇他去參加,也願意在名冊末尾加上關飲江的名字,但以關飲江的身份,必要得主家同意才行。
姚崇義要關飲江向岳淵求個機會。
關飲江聽言,哽了一下。
岳淵會同意嗎?岳淵是要參加武試的,倘若他也參加,與岳淵就是對手。
之前岳淵根本就沒有把群英會的事告訴他......是疏忽忘記,還是成心相瞞?一想到此處,關飲江像吃了一枚青澀的杏果,酸澀苦辣,俱在口中。
恍惚間回到侯爺府,過四角亭正見李檀在教岳淵習劍。
李檀握着一截木枝,打在岳淵的肩背上,肩背便挺得極直;打在岳淵的小腿上,小腿便綳得更緊了。木枝仿若戒尺,卻也以訓丨誡為主,從不吃痛。
關飲江抿唇,藏在身後的手握緊,遲疑片刻,他步生風似的走到四角亭去。
見關飲江走近,岳淵守勢,笑道:“關關,好幾日不見,你的病好啦?”
關飲江沉默着點了點頭,再看了李檀一眼,敬道:“侯爺。”
李檀點頭不語,盛着春潭秋水的眼睛仍然落在岳淵身上,木枝打在岳淵的腰際:“挺直,不可鬆懈。”
李檀對他耐心溫柔不假,可要求也素來嚴格,岳淵總叫苦不迭,才換得他半分心軟。岳淵也不是怕苦,但知李檀對他存了一分柔軟,心中總是歡喜。
關飲江乾巴巴地杵在一旁,很久之後,“撲通”跪在了李檀面前。李檀皺眉問其故,關飲江將自己想要參加群英會的事告知。
李檀不以為意:“想去玩就去,不必來請示。正好阿淵也要參加,你們平日裏可一處練練。”
岳淵也高興地說:“對呀,我正缺個人對式,咱們正好一起。”
關飲江沒想會這般容易,好像在李檀和岳淵看來,這不過是場遊戲,與春獵秋狩沒甚麼分別。
既得李檀准許,接下來的小半個月,關飲江和岳淵常在一處對付拳腳。
起先岳淵總稍遜一籌,岳淵習劍居多,拳路腳路不如關飲江這樣已練習得多時的。
可漸漸地,關飲江覺出來吃力。關飲江只能將幾位師父教得學出來,有板有眼,打到嫻熟極致,卻不大懂變通。可岳淵拳掌生風,虛實多變,路數雜亂卻也自有章法,常誆得關飲江自亂陣腳。
竹葉颯颯,一拳揮到實處,關飲江捂着胸口倒退數步,叫岳淵打過的地方灼然生熱,驟疼起來。“嘭——”的一聲,岳淵化拳為掌,黃竹擊折而斷。
岳淵收勢,嘆笑着說“這招可好”!
關飲江陡然不甘,登時咬牙,縱身躍上前去,揮拳打向岳淵面門。
岳淵不防,急退幾步,關飲江橫掃足脛,岳淵已然緩過神來,飛身躍至關飲江後方,帶了逗弄的意味拍了拍關飲江的肩背。
關飲江回身,又是風馳電掣般的一拳,疾速而至,可卻叫岳淵牢牢握住,難進半分。
關飲江早已汗水涔涔,可岳淵一副好整以暇、遊刃有餘之態。
方才的切磋,岳淵步伐輕如燕,將關飲江兜着轉圈。關飲江招招憨實,幾番下來就已氣喘吁吁。
事實就擺在眼前,殘酷也不容躲避:他天資不如岳淵,他打不過。
絕望羞憤接踵而至,關飲江收下拳頭,喪氣道:“我輸了。”
岳淵接住這拳已是不易,手骨震痛,沒想到關飲江會有這樣狠絕的力道。可他沒覺得關飲江這樣狠厲有什麼不妥,見他認輸,心中只覺詫異。
“怎麼?關關你打得真好,我都沒有你這樣厚實的力道。”
岳淵底子極差,故而慣會取巧。李檀常斥他總愛想些旁門左道,雖是玩笑之言,但也帶些責備之意。
關關與他一同時間練得武,關關未經高人指點,就能有這般深厚的拳風掌勁,實在了得。岳淵欽羨萬分,又暗怪自己不夠勤奮,總好偷懶,以後還要多同他學習才是。
關飲江只當岳淵是在假惺惺地出言安慰,惱羞成怒,漲紅着臉悶頭不言。
正到了岳淵平日裏溫習功課的時候,他一門心思都放在妙鴻居士的《梨花行》上,哪裏會注意到關飲江心中鬱悶?匆匆告辭后,就去溫書了。
關飲江站在那裏良久良久,聽竹葉聲聲,心裏的鬱結和委屈仍不見平復。他疾步跑回到房中,對着牆壁就是一頓猛捶,捶得骨節血肉模糊;眼裏滾出燙淚來,燒得他神智全無、冷靜全無。
他不想失去這次機會、不能失去這次機會......能不能得康崢海賞識,就看群英會上的比試。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倘若他不能拿到頭籌,即便參加了也是枉然!
關飲江轉余片刻,目光掃到牆角窩着的一壇酒上。酒本是僕人運進府里來、為李檀備下的,後來李檀決心戒酒,再也不碰。這酒便由管家做主分給下人,他也得了一壺。
他怔然片刻,將酒壺抱起來,走向岳淵的書房。
書房中,岳淵正默寫着一些詩詞,詞不是新詞,枯燥乏味。
關飲江來說要跟岳淵嘗酒,岳淵擱下筆,又覺躊躇,搖頭說:“我不啦,李檀不叫我喝。酒害人,你也別多喝。”
關飲江抱着酒壺,掀開半個蓋子,酒香立刻就溢出來。這本就是為李檀準備的酒,哪裏能差的?嗅覺總是長久的,聞見這個味道,岳淵就想起來李檀氣息間桂花酒的香氣,彷彿縈繞在他的唇齒間,醉人得厲害。
關飲江說:“只當我們兄弟小酌幾杯,不多喝。你不說,我不說,侯爺也不會知道。”
岳淵受不住酒香誘惑,最終還是點點頭,取了幾個杯子出來。兩人就在桌旁坐下,書房中常備些酥軟可口的點心,佐着酒水,也能尋到些樂趣。
岳淵想起兩人在黎州城隍廟的日子,比之現在清苦非常,但想起來也多是快樂的歲日。兩人說起往事,一言一語談得極為開心,岳淵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
關飲江沉着一口渾濁的氣,眼前暈暈乎乎,可腦子卻十分清醒。他臉上燙起來,唇啟了又啟,深黑的眸子顫動着,欲言又止。
岳淵正要說起當日韓爺的事,關飲江喚住他,見岳淵疑惑地望過來,臉上的熱意蔓延開來。關飲江咬了咬牙根,艱難地說:“岳淵,我求你一件事......你答應我,成么?”
岳淵疑惑更深:“我們兄弟說話顧忌甚麼?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幫你!”
關飲江說:“群英會的武試,你能不去嗎?”
“為甚麼?”岳淵下意識問道,眉頭也皺起來。
“岳淵...!”關飲江抓住岳淵的袖子,激動道,“岳淵,我想贏,就這一次,我一定要贏。你知道,我抵不過你天資聰穎,我打不過你......你有那麼多師父教,我沒有,我做甚麼都得靠自己。書院先生不是答應你去文試嗎?你、你不參加武試不成么?”
“你想贏?為甚麼......?”
岳淵看他臉色通紅,就知這樣的哀求已讓關飲江尊嚴掃地、無地自容,可他又為何執着於這場比試的輸贏?
“我想出人頭地......岳淵,你不缺的,你不缺這一次。我們是兄弟,你讓讓我,行不行?”
岳淵驚疑不定,轉念記起當日蘇枕席蘇先生的一番話,恍然明白關飲江是想要跟康崢海搭上關係。
他早在玉池見過當時還是黎州太守的康崢海,此人城府極深、陰險狡詐,斷不是甚麼光明正大的人物。如今回到朝堂,干預皇儲之爭是早晚的事,關關將來要是成為他的門生,少不了事端,若康崢海成事還好說,如若一朝落敗,殃及池魚,關關豈不是要受到牽連?
他極力勸說關飲江,可又不能透露太多,只將康崢海此人絕非良木一事告訴他,再三勸告道:“你底子這樣好,留在侯爺身邊,日後他肯定會給你謀得一份好差事。”
關飲江見岳淵勸說,非但不聽,心中還覺得岳淵是在搪塞自己,羞辱和憤怒衝上心頭,再叫他不能冷靜,衝著岳淵就吼道:
“你知道甚麼!你過得甚麼生活,我過得是甚麼生活!當初侯爺將我留下,還不是為了給你養條狗!”
李檀入水連天,正對着的牆壁上綿延出一副山川長卷,鋪滿整個牆面,畫幅動筆入妙,纏山腰的雲好似會流動一般,彷彿山河星漢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