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個反派(6)
?宋懲之和靳刖到底還只是十來歲的少年,經歷這麼一天的玩鬧和驚嚇,體力和精力都已然到達了極限。這時候,擺放在一旁的那張屬於杭清的大床,對於兩人來說誘.惑力就極強了。
“你困了嗎?”靳刖低聲問。
宋懲之點了點頭,拔腿就朝那張床去了。
靳刖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瘋了嗎?邊姽肯定會生氣的。”
宋懲之眼底卻反而閃動着興奮的光芒,口中道:“那有什麼關係?他只說我們不能吃晚飯,但沒有說我們不能睡覺。你不累嗎?”
靳刖有些猶豫:“……那、那也要先洗澡吧,不然會弄髒的。”
宋懲之點了點頭:“你說得對。”說完他就先鑽進了卧室里配備的浴室。這間浴室很是寬闊,宋懲之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抓起了一旁的浴巾……這是邊姽用過的嗎?
“你幹什麼?這裏面有新的。”靳刖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宋懲之皺了皺眉,將浴巾丟開,轉而接過了靳刖遞過來的新浴巾。少年人洗澡很快。宋懲之飛快地洗了個乾淨,裹着浴巾就沖了出來,不過他倒是有特別注意,沒有帶水出來……
他敢睡邊姽的床,卻不願意弄髒了邊姽的屋子。
宋懲之小心地走到床邊,小心地躺了上去。等躺上去那一瞬,宋懲之忽然有種彷彿擁抱了男人的錯覺,他忍不住緊緊抱住了懷中被子,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等靳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宋懲之,你要死嗎?”靳刖忙上前扒拉了一下他的肩膀。
宋懲之靠在枕頭上,懶懶地看了他一眼:“我睡覺……”
“你把臉埋進去幹什麼?”
宋懲之聽完,轉身又埋了埋枕頭,瓮聲道:“我想聞一聞邊姽身上的味道啊……”
“邊姽身上哪裏有味道。”靳刖說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漲紅了起來,“你、你自己睡吧,我去、去沙發上。”
宋懲之“嘁”了一聲,然後更用力地將頭埋了進去,等到彷彿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才揚起頭來,換趴為躺。
那一瞬間,宋懲之腦子裏飛快地劃過了一個想法——要是邊姽也在一旁就好了。
宋懲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臉上也不經意地紅了紅。自己是瘋了嗎?宋懲之將被子抱得更緊,隨後強迫自己閉上了眼入睡。
夜色朦朧……
房間裏的呼吸漸漸變得輕了起來。
兩人從來沒有這樣的安眠過。
·
客廳中,杭清冷着臉推開了面前的茶水糕點,女傭戰戰兢兢地道:“先生,屋子已經收拾出來了。”
“嗯。”杭清這才起身往上走。
女傭們齊齊鬆了一口氣,這副模樣落入其他手下的眼中,他們不由得暗暗嗤笑一聲,果然是些沒見過世面的,見主人不過露個冷臉便驚嚇成了這個樣子,若是見到主人發火的時候,還不得嚇死?
杭清皺着眉上了樓。
他沒想到自己做了個那麼蠢的決定。就算是關禁閉,也應該將宋懲之和靳刖關到小黑屋裏去才對,怎麼當時就將他們留在自己的卧室里了。他們進去了,自己該去哪兒休息啊?偏偏話已經發下去了,現在杭清也不能轉身去將門打開……
杭清只能臨時讓女傭收拾了另外的屋子出來。
這別墅中,就那間卧室最讓他滿意,現在想一想自然覺得可惜。
尤其是當杭清進到新屋子裏,洗過澡后卻突然想起,他的睡衣、浴袍,都在那間卧室里,杭清便更覺得宋懲之和靳刖這兩人實在欠抽了。杭清隨意裹了浴巾在腰間,便去睡了。
這一日折騰得他也累了。
邊姽雖然平時也會訓練,但這具身體因為常年宅在別墅中,加上邊姽睡眠極其糟糕,脾氣又不好,所以身子骨並不算強健。
杭清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他照舊是早早就醒了,杭清揉着抽痛的太陽穴,心裏暗暗將看心理醫生提上了日程。他雖然不需要,但邊姽太需要了,而且有些心理疾病過於嚴重的時候,就已經影響到生理,需要服用藥物了。
杭清從來都不是個諱疾忌醫的人,更何況就算傳出去,毀了名聲的人也是邊姽。
想到這裏,杭清才覺得心頭舒服多了。
他掀開被子起身,地上放着昨天換下來的衣物,他當然不可能再穿上身。要知道昨天在遊樂園裏,那麼多的人擠來擠去,感覺渾身都洋溢着汗味兒……再穿上身就太可怕了。
於是杭清圍着浴巾就走了出去。
門外有女傭正在做清潔,突然見杭清出來,忙驚慌地抬起了頭,而等看見杭清作什麼打扮的時候,女傭更是驚慌地一個屁股墩兒摔了下去。
杭清身材勻稱,雖然個子還不及一米八,但卻勝在腿長,腰間裹着浴巾走出來,倒是一股滿滿的少年感撲面而來,任誰看見他這副模樣,都不會覺得他是快要三十的人。
“他們醒了嗎?”杭清問女傭。
女傭結結巴巴地道:“不、不知道。”
杭清瞥見了女傭害怕得劇烈顫抖的身體,也就不指望能從女傭的嘴裏問出來什麼了。他吩咐道:“讓廚房準備早飯。”說完就立刻走向了自己的卧室門外。
門是緊閉着的。哦對,他怎麼忘記了?他昨天走的時候還順手給鎖上了。
杭清打開了門鎖,推門走了進去。
床上的人似乎受了驚,一下子坐了起來,只是懷裏還抱着被子,臉上還帶着明顯的惺忪睡意。沙發上的人也跟着坐了起來,臉上的睡意就更濃了,眼睛都還有些睜不開。
杭清微微皺眉。
宋懲之昨晚睡在他的床上?
但是隨即想一想這兩個孩子也沒什麼別的選擇,睡在他的床上倒也不奇怪。只是靳刖恐怕沒宋懲之那樣膽大,於是便只睡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該起了。”杭清冷聲道。
兩人齊齊打了個激靈,同時清醒無比地朝杭清看了過去。這一眼,叫兩人都呆了呆,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不然兩人恐怕已經摔出口子來了。
杭清克制住了上前的衝動,淡淡道:“怎麼?連路都不會走了?”
兩人忙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額角都多了一處淤青。宋懲之先笑了笑:“沒、沒有。是不小心……您,您怎麼來了?”
“你們可以出去了。”
靳刖臉上倒是閃過了喜色,只是在瞥見杭清的打扮的時候,靳刖忍不住紅了紅臉。而宋懲之臉上的不舍則是表現得有些明顯了。
杭清看了一眼宋懲之。這反派攻不會是讓關出毛病來了吧?他沒看錯?宋懲之的臉上是不舍?
“快滾。”杭清催促了一句。
就圍着浴巾,站久了他還覺得襠.下漏風呢。
宋懲之的目光小心地掃過了他,然後才點着頭和靳刖一塊兒出去了。杭清轉頭看了一眼床,也不知道宋懲之睡覺是什麼姿勢,上頭像是懟了個狗窩出來似的,被子都團在了一塊兒。
杭清半天沒聽見關門聲,他不由得回頭去看了一眼,就見宋懲之扒在門邊,眼巴巴地看着他。
“關門。”杭清冷聲道。
宋懲之這才合上了門。
杭清揉了揉額角,這反派攻不會是腦子病了吧?
當然,杭清也只是腹誹兩句。他取出了衣物,轉身進了浴室,等洗澡后出來,才慢條斯理地換上了衣服。
等出了門,就有女傭上樓來,還紅着臉不敢看他,口中低聲說:“來了位龔先生,說是要找您說些事。”
龔先生?那也就只有龔添了。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現在幾點了?”杭清問。
“七點了。”
那不是還早嗎?杭清心頭疑惑地下了樓。因為看龔添穿衣打扮不同,而且之前這人還是來過別墅里的,外頭的人也不敢攔,就先將人請到了客廳里了。等杭清洗漱完下樓,宋懲之、靳刖和龔添就在客廳里坐成了個三角。
宋懲之和靳刖面色嚴肅,活像是遇上了什麼大敵一樣。
唯有龔添聽到腳步聲后,就立刻轉過了頭。
因為是清晨起來,加上現在天氣漸漸熱了,杭清上身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襯衣,將他的腰線清晰勾勒了出來。龔添眼底的光芒一動,隨即就見他笑了笑,道:“早上好。外面在飄小雨,不考慮加一件衣裳嗎?”
對於才認識堪堪半個月的人來說,這樣的話還是顯得有些親近了。宋懲之和靳刖都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兩人臉上的表情都顯得而有些微妙,甚至可以說是難看的。
杭清並沒將兩人怪異的神色看在眼中,他抬起手慢條斯理地扣上了脖頸處那顆疏漏掉的扣子,喉結頓時被隱沒在了黑色的領口之後,一股禁.欲的味道立刻升了起來。
杭清往外瞥了一眼,似乎是能隱隱瞥見落下來的雨絲。那就更奇怪了。這麼早,還下着雨,龔添居然來了。也只有什麼大事才值得他這樣了吧。
杭清走過去坐了下來。
龔添低聲道:“還沒吃過早飯吧?等你吃過再說。”
杭清點點頭,讓女傭將食物擺到了跟前來。宋懲之和靳刖等到杭清動了筷子之後,方才動了手。龔添將這一幕收入眼底,雖然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但也沒放在心上。
因為沒睡好的緣故,杭清的胃口並不是很好,只簡單吃了些以後,杭清就放下了筷子,他看向宋懲之和靳刖低聲道:“你們去那邊吃吧。”
宋懲之和靳刖這會兒卻如出一轍地裝起了傻,都低着頭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一般。
在這裏吃也沒什麼關係,杭清只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龔先生今天來是什麼事?是查出什麼來了嗎?”杭清抿了一口茶水,抬頭問龔添。
龔添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緊緊地盯住他,低聲道:“你應該喝一些更暖胃的東西。”
杭清沒說話,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作出半點變化。
龔添好歹也是這個年紀的男人了,當然絲毫不會因為杭清的冷淡而失望。靠着兩三句關心的話,就指望對方露出感動的神色來,那還不如做白日夢來得快。
“你不吃了嗎?”龔添又多嘴問了一句。
“嗯,不吃了,胃口不大好。龔先生請說吧,也讓你久等了。”
龔添英俊的面龐上閃過了絲絲笑意:“沒有久等。嗯,是那天那個人販子的事。”說到這裏,龔添才收拾起了笑意,變得正色道:“這個人背後還有極其嚴密的組.織行為,他們故意使用聾啞人作為到各地下手拐賣的人,因為聾啞人一旦被抓住,招供判刑都是個難題。”
杭清並沒有從邊姽的記憶中搜尋到這些,看來邊姽都不太清楚那些販賣人口的組織究竟是如何運作的。而此刻光是從龔添口中聽到一部分,杭清就已經覺得有些可怕了。
龔添的臉色驟然嚴肅了起來:“那個丟失了大半個月的女孩兒,恐怕很難找回來了……”
大概是因為龔添口吻太過沉重的緣故,一時間杭清心底也有些不大舒服。
不……
並不是找不到的!
對於警方來說,要尋找是很困難,畢竟那些滿手鮮血的罪犯天生就是繞着警方走的。而他對於這些組織來說,卻是正宗的高級VIP客戶。他要弄到那個女孩兒的下落並不難,只要他想要,那些人只會馬不停蹄地送到他的跟前來。沒有人會懷疑他,畢竟邊姽買過太多的孩子,在那個黑暗的王國里聲名赫赫。
想到這裏,杭清就放下了心。
“能找到的。”杭清堅定地道。
龔添抬起頭,笑着看了看他,頓覺心情好了不少:“嗯,你說得對,一定能找到的。”
杭清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總覺得自己落在龔添的眼中,似乎頓時變身成為了一個好人形象。
那頭宋懲之暗暗抬起了頭,兩人相視而笑的畫面深深扎進了他的眼底。
“為了避免那邊報復,你最近要小心。你把我手機號記下來吧,如果有事你馬上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杭清的心情有些複雜。
龔添竟然覺得他需要保護?
龔添低聲問:“方便告訴我你的手機號嗎?”
那頭宋懲之和靳刖幾乎是即刻豎起了耳朵。
“好。”杭清翻出了一張名片地遞給了龔添。畢竟他也不記得自己的手機號。
那張名片很乾凈簡潔,只有兩個字:邊姽。後面跟了一串電話號碼。
龔添將名片捏在手裏,盯着名片上的兩個字,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然後才在手機上輸入了號碼,順便按下了撥號鍵。
杭清的手機立刻就響了起來。
很原始的手機自帶鈴聲,沒有一點特別的地方。
“這是我的手機號。”龔添微微一笑,目不轉睛地看着杭清道。
杭清掛斷電話,將那個號碼存了下來:“嗯。”
龔添這才覺得今天自己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他站起身來,道:“如果想問案件進度的話,隨時跟我打電話也就是了。還有,今天亭子裏的座椅肯定濕了,你就不要去亭子了。等天晴再出去。”說完,龔添的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杭清的脖頸,這才轉身朝外走去。
杭清站起了身:“嗯,今天謝謝你。”
龔添擺了擺手,很快就走出了別墅。
就吃飯說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外面的雨就大了一些,龔添一走出去,雨絲就飄落到了他的頭髮上、皮膚上,很快龔添就被打濕了。一身濕意當然會令人覺得不快,但此刻龔添卻覺得心情相當不錯,心情愉悅之下,他甚至還本能地掏出了煙和打火機,等清脆一聲響后,打火機上的火焰卻被雨絲熄滅了。
龔添也依舊不覺得生氣,反而忍不住捏着煙笑出了聲。
頓時引得別墅外的手下側目連連。
這人怕不是瘋了吧?
龔添步子邁動得更快,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
等他回到了家,龔城邶剛從被窩裏爬起來,一出來就撞見龔添渾身濕透的模樣,臉上卻還掛着濃厚的笑容,龔城邶不由被嚇了一跳:“爸,你怎麼了?”
“沒事。”
“你去見邊先生了?”龔城邶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忙出聲問。
“嗯。”
“邊先生都沒送你一把傘嗎?”
龔添拍了龔城邶一巴掌:“滾去洗臉刷牙,該吃早飯了。”
龔城邶眼尖:“爸,你手裏是什麼?”話音一落,他就衝上去搶過了龔添手裏的東西。一把打火機,一根快要捏斷的煙,和染上煙草味兒的一張……黑色名片。
邊姽。
“這是邊先生的嗎?”龔城邶雙眼一亮,不等龔添回答,他就塞進了褲兜里。
龔添臉色一黑:“臭小子!”
龔城邶卻已經身手靈活地鑽進了洗手間。
龔添皺着眉脫去了外套,這時候腦子裏卻是不自覺地想起了男人說的話——“能找到的。”當時男人的口吻堅定。
是在安慰他嗎?
龔添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邊姽怎麼能這樣對他的胃口呢?
·
龔添走了之後,杭清的注意力才落回到宋懲之和靳刖的身上:“吃完了嗎?”
“嗯。”兩人忙點頭。
“那就該去上課了。”
宋懲之卻沒有動,他睜大了眼看着杭清,低聲問:“您之前在這裏,天天都會和那個龔先生見面嗎?”這就是男人口中的“有事”嗎?
杭清沒回答他的話,轉頭對司機道:“送他們過去,路上小心。”
宋懲之繃緊了臉,看上去像是在發怒。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杭清覺得這小孩兒的心思實在難以捉摸。不過轉念一想,今天龔添才剛提醒過他要小心。他是沒什麼關係,但宋懲之和靳刖呢?別人認得他,可未必會認得宋懲之和靳刖。
“走吧,我也一起過去。”
宋懲之繃緊的神色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甚至還笑了笑,他伸手攀住了杭清的胳膊,小聲道:“一起吧。”
杭清掃了他一眼,只覺得宋懲之變臉的本領着實太快。這難道是跟邊姽學的?
有杭清陪在側,宋懲之和靳刖什麼毛病都沒了。
而一路上也是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麼想像中的危險分子出現。
之後連續幾日都是如此。
而這時候警局的審查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從一個啞巴的口中能問出來的東西實在太少了,才剛剛摸到人家一個窩點,那邊的人就跑了,等他們過去的時候就撲了個空。
龔添再上門來的時候,眼底都還帶了些許血絲,明顯為這樁案子操了不少心,而去投案的艾雨再也沒被龔添提起過,說明視線是真的完全被轉移開了。
“坐。”杭清招呼他。
今天剛下班就過來了,而杭清也剛回到別墅,才洗了澡換上一身浴袍出來,雖然他將腰帶系得很緊,但仍舊露出了胸口一大片白皙的皮膚。
龔添努力剋制着挪開了目光,臉上嚴肅的神情也緊跟着被微笑所替代。
女傭端上了茶水。
而這時候,宋懲之和靳刖聽到動靜也跟了下來,只是今天他們學聰明了一些沒有走到客廳里,而是蹲在了樓梯間,這個角度更好觀察。
靳刖忍不住小聲問:“我們這是在幹什麼?”
宋懲之冷睨了他一眼:“看着就知道了。”
……
“怎麼樣了?”杭清抱起了水杯問龔添。
他坐在沙發上,浴袍的衣擺不自覺地向兩邊墜下去,露出了杭清白皙而修長的腿,哪怕是隨意放置在沙發上,也依舊好看極了。
龔添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而後才正經地道:“陷入僵局了,幾次下手都撲了個空,而那個人販子口中已經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遊樂園的那個工作人員更是一問三不知。”
杭清轉了轉掌心的水杯,淡淡道:“龔先生難道沒有考慮過警局內鬼的因素嗎?”
“當然想過,但是……我試過了,抓不出來。”龔添也很無奈,“我在景市才三年,很多事上我也摻合不進去。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杭清微微驚訝。龔添竟然就這樣大方地告訴了他?
想了想,杭清出聲道:“我可以幫忙的。”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龔添卻擺手道:“不用了,案子雖然暫時陷入了僵局,但卻不代表就此破不了案了……”
杭清:……
你倒是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啊!
“那你要怎麼入手?”杭清問。
龔添卻不再往下說了。杭清頓時會意,龔添是要動用自己的門路了吧,自然是不好開口對他說的。
“這幾天怎麼不見你出門了?”龔添突然問。
杭清突然有種感覺,好像龔添特地來這一趟,更重要的是問這句話似的。
“我要送兩個孩子去上課。”
“去學校嗎?不太安全。”龔添皺了皺眉。
“去上私教課。”
“那就好。”龔添低聲問:“好久沒在亭子裏看見你了。今天一起吃個飯吧?”
杭清微微一怔,沒能明白龔添的用意。“不了。”杭清道。
龔添臉上的遺憾之色清晰可見,他站起來,道:“那就下次吧。”
龔添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就只是來特地看一眼,他是不是生病了才沒有去亭子一樣。
杭清讓女傭收拾了桌子,轉身上樓。宋懲之和靳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站好,杭清一上樓就正好看見他們站在那兒跟杵了兩根柱子似的。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靳刖有些慌亂。
宋懲之倒是笑了笑,還頗為冷靜:“等您。”
“等我幹什麼?”
“想……見您。”
杭清:……
宋懲之真的不是腦子出了毛病嗎?
杭清莫名其妙地越過他走進了卧室。
宋懲之臉上的笑容還沒有退去,他盯着杭清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靳刖忍不住抬手捅了捅他:“你怎麼了?你看着他笑什麼?不怕他生氣嗎?”
“生氣也要看。”宋懲之忍不住道。
靳刖原本想說宋懲之有病的,但是突然間,他忍不住也往男人的背影看了一眼。是……是挺耐看的。
·
杭清慣例將兩人送到了邊家別墅,然後就準備坐車去見心理醫生。相比好感度、冊子,眼下有兩件事最重要。一是解決他的睡眠問題,二是弄到那個女孩兒的下落。
杭清先約了心理醫生,剛好就定住了這一天。
想着他都已經親自將人送過來了,而邊家別墅內外把守了不少人,不可能有人進去。對於宋懲之和靳刖的安危,他也就能放下心了。
只是車子才開出去不久,司機就低聲提醒他:“主人,有人在後面跟着我們。”
杭清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一輛不起眼的小麵包車。
杭清在心底罵了聲腦殘。
這人可不是個腦殘么?
若是想要不被人發現,那應該開一輛豪車,而不是開一輛破爛麵包車。畢竟在這麼一個富人出入的地方,一輛破麵包鑽入豪車群,那可不就跟鶴立雞群一樣嗎?
杭清閉上眼繼續小憩,道:“是個傻子,不用理會。”
司機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麼。只是心底對杭清的佩服又上了一個高度——主人似乎越來越厲害了,什麼事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了。雖然從前易怒的主人很可怕,但如今變化莫測的主人更讓人忍不住跪地膜拜。
那輛車一跟,就一路跟到了別墅區外。再往裏,那輛麵包車就進不去了。杭清也就發了個善心,從車上走了下去。手下和司機將他護衛在中間,沒有出言質疑杭清下車的決定。他們已經越來越學會盲從了。
主人哪有犯錯的時候呢?
而這時候,那輛麵包車也停了下來。
車上的人卻半天沒有動靜,像是在猶豫要不要下來。
杭清無奈,只能裝作不經意地走進了一旁的咖啡廳。咖啡廳老闆是認得杭清的,老闆笑着迎出來:“邊先生!”
麵包車上的人立刻就急了,馬上打開車門跑了下來。畢竟那家咖啡廳的要求很嚴格,只有裏面的住戶才能進去。等杭清踏進去就晚了……
杭清並不意外,他頓了頓腳步,故意等了一下他們。而這幾個笨蛋也終於沒有辜負杭清,他們終於快跑到了跟前來。
“邊先生!”為首的男子喊道。
杭清轉過頭,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男子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這才發覺到來接觸這個邊家掌權人,究竟有多麼的棘手。
男子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邊先生,我們老闆有事想請您去一趟。”
杭清對咖啡廳老闆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那老闆也還當真沒有怨言,微笑着退了下去。
杭清轉頭看了一眼那輛破麵包:“跟蹤我?嗯?”
男子雙腿打顫:“不不,沒有這個意思。”就在男子絞盡腦汁地想,要怎麼辯解清楚的時候,杭清就先開口了:“讓他過來見我。”
男子張大了嘴。
“就這玩意兒,也配來請我?”杭清臉上一怒。
“是是是……”男子也有些茫然,明明來之前不是這樣打算的,但是當對方開口以後,他似乎半句拒絕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杭清抬手一指對面的甜品店:“我在那裏等,十分鐘之內到不了,就不用見了。”
男子僵着臉點了下頭。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答應了什麼,杭清已經走過他的身邊,朝着那家甜品店去了。
男子只能苦着臉掉頭去聯繫老闆。
杭清絲毫不覺得這是在強人所難。一般來說,這個男子背後的老闆,應該都在附近緊盯着。除非是那個人沒將邊姽放在眼裏。這種可能性太小了。畢竟邊姽在那個黑暗帝國之中的名聲相當響亮,沒有誰願意得罪他。
果然,杭清在甜品店裏坐了剛好十分鐘,那幾個笨蛋就擁着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進來了。那個男人穿得倒是像模像樣,甚至單單看容貌,就像是一般的大學教授一樣。
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和人販子組織有關的。
他們之中有人被抓了沒關係,但新聞上沸沸揚揚的,邊家子侄險些被拐走,提醒市民注意安全的消息卻會讓他們緊張起來。他們只要不想和邊姽結仇,只要還想繼續從邊姽這裏挖錢走,這一趟就必須得來。
不過這個人似乎也很傲氣。
不然就不會踩着十分鐘來了。
他是想以這種方式來表示他那點兒可憐的堅持。不過要杭清說的話,真想要拿住氣勢和架子,有本事就別來,從他踏足這裏那一刻開始,就不管是幾分鐘到的了,他都已經在邊姽跟前矮一頭了。
杭清敲了敲桌面,隨後拿起勺子低頭安靜地吃起了甜品。裏面加的牛奶很香濃,味道不錯。
男人沒想到杭清會這樣無視他,臉上還黑了黑。不過在他注意到杭清那白皙如玉般的手,和那張漂亮精緻的面孔時,男人眼裏的光芒閃了閃,壓下了心底的不快。
“邊先生。”男人笑着伸出了手。
杭清卻沒伸手去接,他依舊低着頭吃東西。
“邊先生?”男人維持不住笑容了。
“有話就說。”杭清放下勺子,這才施捨給了他一個眼神。
“前些天,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竟然綁人綁到了您老的頭上……”
杭清無動於衷。
“今天我們是來給您賠罪的,請您海涵。”
杭清依舊無動於衷。
男人臉上的笑容就變得很尷尬了:“這,這也是看邊家的兩位小公子長得太好,穿得太好,這手底下人才辦出了這種蠢事!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讓他們天天將兩位小公子照片帶在身上,以後綁人的時候啊,一定記得,絕對繞着兩位公子走……”
杭清越聽越覺得不快。
其實和這樣的人坐在一處,他都覺得有些噁心。
杭清也不再猶豫,抬手就將面前的甜品潑了出去。牛奶澆了男人一頭,布丁還卡在了他領口上,葡萄乾飛了滿身。他身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反應過來之後,都個個站了起來,氣勢洶洶,面容兇惡。
男人臉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間的扭曲,他抓緊了手邊的桌布:“您這是什麼意思?”
那邊的店員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還以為撞上黑.社.會了,趕緊躲了起來。
“你不是來求我道歉的嗎?”杭清慢條斯理地道:“我現在舒坦多了。”說完,他還衝一旁的店員招了招手:“再來一份。”
男人氣得身子都微微發抖了。
“哦,這次你放心,我不會潑你了。”杭清心底想的卻是,難怪那麼多電影電視劇都愛潑人,包括他自己都體驗了一回。因為這種感覺確實挺爽的,對方的臉面都被輕鬆撕下來踩了。
男人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杭清微微一笑:“你這是做什麼?害怕嗎?放心。不怕啊。嗯,我最近呢……很想要一個小女孩兒。十來歲最好。”說到這裏,杭清就頓住了。
男人勉強地笑了笑:“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我沒什麼意思。”杭清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男人咬了咬牙,也不願意得罪這個大客戶,想一想對方砸下來的錢,男人強壓下了心痛的感覺:“……有,最近剛好有這樣的貨。好人家出來的,皮膚養得很好。”男人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噁心。
“但是,是本地的。”男人遲疑了一下,“恐怕容易被發現。”
杭清把玩着指間的勺子:“你以為進了邊家,誰都能出去嗎?她的父母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她在哪裏。”
男人噁心地笑了笑:“您說得是,那……三日後,我親自將貨給您送到。”
“滾吧。”
杭清實在不想看見男人的表情,就轉頭朝窗外看了過去。這一眼,差點讓杭清驚得跳起來。
因為龔添正沉着臉往這個方向過來。
杭清聲音一冷:“快滾!警察過來了!”
“怕什麼?”男人嘿嘿一笑:“警察抓不了我。”
“那是景市警局的副局長……”
“媽的!”男人這才臉色一變,趕緊起身問了店員後門在哪裏。等龔添跨進門來的時候,那一行人已經跑了。
龔添走過來,急急地問:“那些人是什麼人?我看他們來者不善的樣子……”
“沒事。”杭清指了指身後的手下:“我還帶了人呢。”
“那也要小心。”龔添擰眉。
店員端着甜品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您、您的甜品還要嗎?”
“要。放這兒。”
店員放下來就趕緊走了。
杭清這會兒覺得有些飽了,就伸手將甜品推到了龔添的跟前:“你吃吧。”
龔添愣了愣,頗有些受寵若驚,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就露了出來。
“你怎麼會在這裏?”
“龔城邶那小子給我打電話說有人跟蹤你,我就馬上就過來了。”龔添一手捏着勺子,皺眉道:“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看沒什麼大事……”
“下次一旦發現,必須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好。”
杭清朝窗外看了一眼,男人已經帶着人上了麵包車,飛快地發動車子離開了。
……
麵包車內,男人忍不住恨恨罵道:“媽的,又要賠出去一個貨!以後你們都他媽讓手底下人放機靈點兒,別他媽拐了不該拐的人……”
“是是是。”男人的手下忙應完,嘴上卻是忍不住道:“這個邊先生也太囂張了點兒。”
男人冷笑:“不過是有個好家業傳下來。媽的,總有一天,老子要把他綁回來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