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自知的模樣
教室中的目光此時全都集中到了喬小苗身上，讓她覺得還挺不好意思的。
她快步走到門口來到葉斯明跟前，小心臟期待地微微跳動着。
結果他只是來催她還衣服的。
“喬小苗同學，請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歸還我的外套？”他這樣問她，語氣平靜，也聽不出生氣，但就是讓人感到誠惶誠恐的壓力。
喬小苗上牙在下唇上磨來磨去，有些糾結地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她把他衣服洗壞這種事。
頂着他的視線，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回：“明天……過兩天吧。你的衣服在哪裏買的？多少錢——”
看到他沉靜無波的眼中出現了輕微的漣漪，她又急忙接口，“上次真的很謝謝你啊！所以我覺得還是賠一件新的給你比較好——”
葉斯明盯着她不斷開合的嘴唇，總是蒼白無血色的唇瓣此時被她咬得瑩潤飽滿，陽光下閃着水澤微光。
這幅樣子……這副不自知的模樣……
他撇開頭，將目光投向走廊之外，望着遠處的屋頂：“不用了。”接着才把目光轉回來，“直接給我吧。”
噢……哦。
喬小苗糾糾結結點頭應下，末了還不忘不停道謝。
教室里終於找到熱鬧看的學生快被他們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在班裏毫無存在感的喬小苗，看起來和一班的學神很熟的樣子？！不是吧？！
而剛剛還在對喬小苗冷嘲熱諷的後座胖子，他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感覺自己的臉被自己狠狠打了一拳。
而教室外的喬小苗在葉斯明即將離開之時忽然想起來，她還要去禿頂老師辦公室討回她被收走的漫畫。葉斯明也正好要去一趟辦公室，於是兩人又變得同路。
走廊上人不多，一前一後的腳步聲交錯回蕩。
金色的光線穿過長廊階梯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喬小苗忽上忽下的心也隨着外頭樹梢搖擺的聲音安定下來。
她腳步輕盈，內心也跟着飄入雲端，仰慕的人就在身邊，心愛的漫畫即將取回，這大概是她重生以來最愉快的時刻了吧。
“葉……斯明同學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她輕聲搭話。
“你班裏同學告訴我的。”
“……哦。”
沒多久兩人都來到了教師辦公室。喬小苗跑到數學禿頂老師那裏，滿心以為這一回終於可以拿回她被收走的東西了，只不過——
“所有科目都達到平均分才行！光數學一門到了有什麼用。”禿頂陳老師對她說，看樣子完全不想讓她好過。
這、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喬小苗的好心情一下子散了，灰心喪氣離開了辦公室。
她沒走多久，辦完事的葉斯明就繞到了陳老師辦公桌前。他隨便編了個理由，陳老師就眉開眼笑地把喬小苗的那本漫畫塞到了他手中，然後笑着目送他離開。
竹長的手指拂過封面上炫酷狂霸拽的男主角，拂過《霸道校園王子愛上我第十七卷-時空之門》幾個大字，最後手指輕彈，掀開書頁。
隨意翻動間，從書頁中慢慢悠悠飄出一張紙片，跌落到了葉斯明走回自己教室的路上。
他彎身拾起，是張印着可愛兔子圖案的便簽。
看清上面的字跡內容，他嘴角動了動，動了動，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
……
在禿頂老師那裏吃了敗仗的喬小苗心裏苦得很，她原以為自己月考考得不錯，等拿回漫畫就能不咸不淡地繼續混日子。
然而好不容易追求得到的平靜生活，又被他一句“全科都要達到平均分”給打破了。
她開始自我反思，她值得這麼辛苦嗎？
如此被動前行所得來的渺茫希望，值得她去用舒適的生活交換嗎？
努力到此為止，在她力所能及的安全範圍內，就足夠了吧？
對啊，足夠了嘛。
她想。
她一邊整理書桌一邊做好這種打算，就要回歸重生前懶得上進的中庸狀態。
同桌趙清霜此時忽然湊到她腦門前，暗戳戳問：“小苗小苗，上回借你外套的是不是就是一班的葉學神啊？”
喬小苗扭頭，同樣暗戳戳回答：“被你發現啦？”
趙清霜發出“啊”的一聲驚呼，然後一巴掌拍在喬小苗背上：“小苗，你厲害了啊！”
“哪有？”雖然有的同學看她眼神變得有點一言難盡了倒是真的。
“學神啊，快讓他帶你飛！不過我一班的朋友說他家境不太好，和他交往你要好好照顧他的心情啊……”
“我又沒肖想和他交往——”
趙清霜沒理喬小苗，自顧自往下感嘆：“……潛力股嘛，你看他能把那麼素凈的衣服穿好看也是本事。”
“……”
被禿頂老師打擊后的第二天正是周六，喬小苗決定不再去管被收走的那本書，下午放學后就去買本新的。
只是一大早來到學校，她就發現桌肚裏多了一本嶄新的《霸道王子》第十七卷。
驚喜！
但她不知道是誰給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她問趙清霜，趙清霜搖頭表示不知情，她問後座的肥宅，肥宅照常酸唧唧嘲諷外加一問三不知。
到底是誰塞給她的？
她捏着書觀察了半天，正要撕開包裹着的塑封時，發現塑封角落貼着販賣這本書的書店店名。
“巴拉拉小王子書店”。
她眨眨眼睛，猶豫了一下，又有了主意。
她可以去書店問問這段日子誰買了這本書。
下午放學，喬小苗收拾好東西背起書包就直奔巴拉拉小王子書店。
書店距離學校沒幾條街，她也算這家書店的常客。
進書店之前，喬小苗還是摸出了她那隻手機，翻了翻短訊。
昨晚十點，那個奇怪的陌生號碼又給她發了條短訊，這回短訊內容總算是她能理解的中文字了。
短訊上寫：“不要去書店。”
當時她正在啃蘋果，看到這個內容只覺得發送信息者真是好大的口氣，然後也沒再理踩。
只是如今，臨進書店前，她還是有了那麼一丁點躊躇。
短訊提示的內容和她將要進行的行為完全一致，准得有點……嚇人。
但是去一趟書店會能有什麼後果？
不去又會有什麼好處？
……管它呢。
喬小苗想了片刻，最後中二叛逆心理作祟，還是大搖大擺踏進了書店。
她走到櫃枱，詢問和她相熟的收銀員妹子，昨天有誰來買過《霸道王子》第十七卷。
收銀員回憶了片刻便想起來了，一個穿着十分得體的中年男子昨晚來買過，因為這種中年人來買少女漫十分少見，所以印象深刻。
喬小苗也呆了。
哈？中年人？！
她一邊抽着嘴角一邊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接着也就心大地不想了。
問完收銀員，她就在書店裏隨便逛了起來，從大眾暢銷書架轉悠到漫畫區，再溜達到放置冷門書的犄角旮旯。
她剛在安靜的角落裏翻出一本《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就聽到旁邊書架後傳來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她翻着書豎起耳朵細聽，於是——
“我真的和他沒什麼的啦！而且其實我的第一次還在……你不信的話，我可以讓你……”
媽呀，辣耳朵。
一個刻意撒嬌的女聲帶着辣耳朵的話語傳到了喬小苗耳中，而且這女聲她還挺熟——這不就是她們學校高三二班的柳霏嘛，成績很好長得很清純好看的那個，將來會轉學的。
喬小苗悄悄移到書架旁朝聲源處看去，就見唇紅齒白的柳霏正和一個大帥哥勾勾纏纏，她雙手抱着他胳膊，試圖將整個人都粘在他身邊。
而這個被纏住也不拒絕，但看起來有點不耐煩的男生，喬小苗也認識，正是校內無人不知的人物，江臨風。
看到這一幕，喬小苗突然對眼前的情景有了些既視感。
總覺得這種聽人牆角的情景似曾相識……
！！
她合上手中的書，想起來了。
重生前的高三，也是這個季節的周六傍晚，她也來了這家巴啦啦小王子書店閑逛，接着也看到了柳霏纏着江臨風的情景。
當年活在象牙塔里的喬小苗第一次在現實中聽到這種三觀碎裂的話語，整個人都非常不淡定地驚呼出聲，還冒冒失失撞倒了身邊的一排書架，不僅引起了柳霏和江臨風的注意，也引起了整個書店的注意。
接下來的細節她有點記不清了，只記得傳言說當晚柳霏很晚才回家，後面也沒去學校，最後就轉學了。
喬小苗回想着，打算這一世不再去做大驚小怪打擾別人的缺德事，畢竟這種事本來也和她無關。
她把書放回書架，剛剛轉身要走，可是書包背帶卻仍舊不小心碰擦倒了兩摞書，這動靜也仍舊讓書架斜對面的江臨風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喬小苗心中一抖正要去彎身撿書，忽然她的衣角被從旁伸出的一隻修長的手拉住了。一個冷淡的低音在她身後響起：“少管閑事。”
她轉頭，看到葉斯明正頂着他那張好看的臉要將她帶離這個地方。
她聽話老實地直起身，乖乖地和他離開了書店，所以也沒注意到，另一頭江臨風在見到她之後，手中的《烏克蘭拖拉機簡史》，都驚訝地掉落在了冰涼的地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