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聽到林婉靜要被送去寧安廟的消息,夏真真小小的眉頭蹙了起來。
“她要去寧安廟了?”
夏真真倚靠在床頭輕喃。
要多謝她穿的是《復仇女逆襲之真愛感天動地》這本書,而不是其它看過的什麼小說,畢竟這是她穿過來之前看的最後一本小說,書中內容她尚還記得很清楚,一眾主要出場人物她也很是了熟於心,不至於面對困難兩眼一抹黑。
相比於一直都顯得很沒有腦子的林家長房大姑娘林婉玉,林家三房的三姑娘林婉靜,絕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林婉真的出眾,是引起了林家姑娘們的羨慕嫉妒恨,但敢於出手行兇的,還真就只有一個仗着母親出身康安侯府,且宮裏有個貴妃姨媽為靠山的林婉靜。
她算準了林家長輩再怎麼懲罰她,也不敢真的不給康安侯面子,不給貴妃娘娘面子,最多也就是罰她思過一段時間,不可能有更壞的結果。
細算起來,林婉靜也不過比林婉真大了一個月零一天而已。
九歲的年紀就敢先斬後奏下手毀了自家姐妹,這個孩子心思之慎密狠毒可見一斑。
也就是因為這次推堂妹林婉真冬日落水的事情,林婉靜被罰去西極城最有名的女廟寧安廟思過,才有機會結識了成王姬葦,為她日後成為成王妃打下了基礎。
再想想林婉靜後面做的那些坑爹坑娘坑姐妹坑家門祖宗的事情,以及她在原作中足可以與女主角蘇灧並駕齊驅的戲份,夏真真下意識抖了抖。
林婉靜簡直是個開掛的先天反社會人格有木有!
惡女!
然而不忿歸不忿,慫歸慫,重活一次,夏真真並不想成為被林婉靜坑死的人之一!
“春分。”她招手叫過給她報消息的小丫頭。
夏真真原以為兩個小丫頭裏,春分不如秋分有眼色,哪知道家生子自有家生子的優勢,春分一家子都在林府做工,識得幾房院子裏的小丫頭和婆子,消息靈通得不得了,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就帶回了一條有用的消息來。
“三姑娘走了沒有?”
春分雖不如秋分長得好看,小圓臉也很是討喜。她道:“回四姑娘,還沒有,說是要過了午後才走,三太太正幫着三姑娘收拾東西呢。”
夏真真點點頭。
午後。
那還好,還來得及。
秋分這時撩了帘子進來,道:“四姑娘,二老爺二太太進府了,現在和二少爺一塊兒在前廳陪老太爺老太太說話呢。奴婢回來的時候,半路見到三老爺往前廳去,看他的樣子,好像喝了酒。”
林三老爺仗着酒膽去了前廳?好機會。
夏真真忙道:“秋分,春分,你們去找幾個粗使婆子來,一切照我吩咐的做。”
*
前廳不適合再談話,林老太爺把人都叫到了中堂。
幾個小輩和女眷都被林老太太着李嬤嬤帶了出去偏堂等候,屋內只剩下林家二老並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五個。
林老太爺氣得臉色鐵青。
他和老妻昨晚商量了一夜,想着雖然四孫女可惜了,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一個孫女毀了,總不能再毀了另一個,一家人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安排靜娘以身體不適為由去寧安廟思過三年,再讓三房給二房誠心道個歉,做個認錯的態度出來,這件事情遮遮掩掩的也就算過去了,哪裏想到一向對二兒子畏畏縮縮的小兒子今天竟然敢借酒當眾撒潑!
“孽子!跪下!這些話是誰教你來鬧的!”
沒有小輩與外人在場,林老太爺火氣上來,指着林嘉明怒道:“你莫非以為靜娘做的事情真能瞞過所有人耳目?你不想想,家裏那些丫環婆子誰不長眼睛?她不要名聲了,你也由着她胡鬧!”
林嘉明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一臉的不服氣,冷笑道:“那些下人說的話也能信?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為難靜娘,不想她好,不想我三房好!”
“執迷不悟!”林老太爺怒喝,隨手拿起一個茶碗就砸過去,林嘉明也不避開,眼看就要砸到他頭上,林嘉康伸手擋住。
“啪!”
上好的青花茶碗落地,碎成無數磁片。
林嘉明怒視道:“林嘉康,不要你來假好心!”
林嘉康直視他,一臉鄙視道:“五年前,弟妹說她親眼看見適兒把運兒推下假山,運兒當場跌斷了腿。誰不知道運兒是大嫂盼了多年才得到的孩子,一向視若眼珠一樣的寶貝?大嫂委屈傷心,到父親母親面前哭訴,二老不由分說,便讓我二房收拾行禮去了江南本家思過。沒記錯的話,當時也是你三房的幾個丫頭婆子作的證罷!”
“當時適兒不過只有十歲!”林嘉康道:“他有什麼錯就要被人冤枉?照你的話來說,下人作不得證,那你說,是誰故意為難適兒,是誰不想他好,不想我二房好?”
林嘉明怔住,想及往事,氣焰不由消了下去。
妻子崔氏是康安侯府的嫡次女,嫁入林家以來一直覺得心有不甘,不願意事事都排在大房二房後面,既不平大嫂伯府庶女出身卻事事壓她一頭,又嫉妒二嫂的樣貌氣質。
當年林適那件事情,崔氏是瞞着他做下的,事後卻也和他坦白了。
那件事,確實是三房理虧。
“你說我樣樣比你強,見了你就要教訓你,父親母親又偏心於我。那我今天倒要好好問問你了,你有哪一點比我強?你又有哪一件事情做的對了?二老倘若偏心於我,我又何至於要帶着妻兒離家五年?適兒何錯之有!”
“當年的事情尚未與你細算,今時今日,真娘回來京城不過月余,就被靜娘狠心推落冬日冰湖,她可曾得罪了靜娘?她可曾做錯事情?你們、你們怎麼就見不得人好呢!”
林嘉康氣極,恨聲道:“你一個堂堂大男人,過了而立之年,仍偏信婦人之言,置親情骨肉於不顧,你說,我又要怎樣才看得起你!”
林嘉明面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嘴巴張了又合,最後仍是強自辯了一句道:“那也不能把責任都推到靜娘身上,李駿不也動手了嗎,怎麼不去罰他?”
林老太爺聽不下去,又動手砸了一隻茶碗,“你妹妹那裏我自然會與她說,駿兒犯的錯跑不了,不用你這個當舅舅的操這個心!家裏今天只管論靜娘的錯!她小小年紀就敢闖下這般大的禍事,你身為她父親,不說仔細教導她悔過,向她四妹妹認錯思過,以免得她將來犯下了連累家族的大禍!你倒好,縱得她失了分寸不說,竟還敢在這裏狡辯如此,你們夫婦是欺負我和你娘都老糊塗了不成!”
林嘉明黯然,跪坐在地上低頭不語。
當了好一陣子背景的林大老爺,見適才說到了自家身上,不由低低咳了兩聲,瞅準時間緩聲開口道:“二弟消氣,當年是大哥大嫂的不對,讓適兒受委屈,也讓你和弟妹受委屈了,今日大哥在這裏給你陪個不是。”
林嘉康搖頭道:“大哥切勿多心,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剛才是二弟情急下失言了。”話雖如此,他到底是心氣難平,氣上心頭,紅了眼眶。
林嘉平也只當沒看見,朝二老道:“父親母親,二弟剛剛歸來,咱們不好在這裏久坐,回頭家裏又要起些閑言閑語。”
林老太爺瞪他道:“既知道要起閑言閑語,方才怎不攔住這個蠢貨。”
林嘉平苦笑。
適時,李嬤嬤在廳外恭敬道:“老太爺,老太太,四姑娘過來了。”
*
夏真真是坐在用厚棉被鋪的簡易擔架上,讓四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抬進來的。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襖子,頭上戴了擋風的雪帽,一路上春分秋分又幫她擋了擔架兩邊的風口,行來倒也不覺得太冷。
在她進來前,屋內幾人已經整理好表情,林嘉明也被林老太太攆到耳房去整理衣衫儀容,大丫頭喜兒帶人把茶碗重新換了一遍,地上的碎片也快速清理的乾乾淨淨。
自然有人把消息傳給了林二太太,她帶著兒子急沖沖的也過來了。
“你這孩子胡鬧不是!外頭的雪雖然停了,這風可還大着呢,怎麼不好好在屋裏躺着?凍着沒有?”
陸芸兒看着雪團似的女兒,瞥見她夾了木板,被纏了層層繃帶的右腳,心糾成一團,眼圈一下子紅起來,撇了頭去擦淚。
林嘉康也板了臉道:“你這孩子過來做什麼,有什麼事情不會派個人和我們說一聲?”
夏真真一聽這兩人訓話熟練的程度,不用猜都知道是什麼身份。
她笑了笑,道:“爹爹,娘親,恕女兒有傷在身,不能給你們行禮了。”
林嘉康和陸芸兒見女兒受了重傷還這樣懂事,兩人心口都是一悶。
林適見到妹妹傷得如此重,氣紅了眼睛,待要張口說些什麼,便被林嘉康給了個警告的眼神,他只好緊了緊拳頭,抿緊了嘴巴上前幫着妹妹除去了頭上的雪帽。
夏真真雖不曾見過林適,卻對這個少年有一種源自血液中的親切。
靈光一閃,她笑眯了眼睛,低低叫了聲:“哥哥。”
林適眼圈又是一紅,一個指頭點到她頭上,氣道:“壞丫頭。”
林老太太道:“行了,真娘人都過來了,你們就都少訓兩句吧。”說罷,她溫和的看向夏真真,柔聲道:“真娘特意過來,是有什麼話想要對祖父祖母說?”
心裏卻覺得這個孫女太不識大體了,受了傷還不好好在房裏獃著,這是一聽見父母回來了,急吼吼的便趕了過來,是想要當面跟老二夫妻告狀?仗着父母藉機給三房難堪?
林老太太暗暗皺眉,想不到這個被她和老頭子一致看好的孫女如此沉不住氣,心下對林婉真的好感陡然降了下來。
林老太爺雖不吭聲,心裏想的也差不多。
夏真真可管不了那麼多,她急着呢。
“回祖母,真兒急匆匆的過來,確實是有事情想要和你們當面說。”夏真真肚子裏早編好了詞,“孫女剛才餓的厲害,想吃些東西,就讓身邊的丫頭去廚房取些吃的東西,丫頭們無意中聽見其他院子的人說,祖父祖母為了真兒的事情,要罰三姐姐去寧安廟?”
夏真真一臉無辜真誠,力求表情不齣戲。
“可是孫女的傷和三姐姐無關啊!”
她面上閃過愧疚自責,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道:“昨日真兒是自己不小心腳滑落的水,誰知道偏巧三姐姐和表哥也在那裏,怕是當時的情形讓路過的下人誤會了,還請祖父祖母不要責怪三姐姐和表哥才是!”
說著說著,她急出了眼淚,哽聲道:“真的不是三姐姐的錯,若祖父祖母要讓三姐姐去寧安廟,那真兒可要愧疚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