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Heroine 2

2過往與新生

幾個小時后美央市北邊海域。

“嘔~~~~”少年軟綿綿的趴在大型輪船的護欄上不住的乾嘔，旁邊是斜眼鄙夷自己主人中的黑魯加。

“可惡，我還是不習慣水上工，嗚……”少年捂住嘴悲哀的抱怨道。

“暈船嗎？讓我看看。”少年身後走來一位青年女子。

“啊，沒關係的，老習慣了，過一會就自己會好了，謝謝您。”少年勉強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迎向灰色絨毛風衣一副大姐頭姿態的女子。

“放心吧，我是醫生。”不容否決的口吻，女子力道適宜的攥住少年躲閃開的手臂，眉毛微皺，集中精神感受少年的體溫和脈搏，酒紅色凌厲的眼眸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瞅准女子走神的一刻，一臉驚慌的少年粗暴地甩開女子放鬆力量的手，和黑魯加一起攀上圍欄，準備跳入海面。

“我不會說出來。”女子伸出手制止少年，“倒是如果你跳下去的話，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女子眼神微偏示意身後開始小聲交談慢慢圍攏上來的人群。

少年停頓了片刻，配合地跳回甲板，默默跟着女子離開船的邊沿。待穿過人群走進船艙，向下的樓梯只剩兩個人的時候，一直陰沉着臉看不見表情的少年用小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呢喃：“女士……”

“我叫詩紫，詩歌的詩，紫色的紫，你呢？還有你是男孩子吧，給我大聲點！”如同嚴厲的長輩，詩紫頭也不回的訓誡。

“是！”被對方嚴厲的語氣所震懾，少年不禁渾身一震，提高了聲音如同學生回答老師提問般認真的答覆，“溫德爾（Wendell），詩紫女……”

“醫、生！”詩紫一臉嚴肅的轉過頭，狠狠的瞪了一眼溫德爾，“還有，這不是你的真名吧？”

“……”被說中的少年局促的避開彷彿要穿透內心的視線。

“算了，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強迫你。”詩紫不耐煩的冷哼一身，轉過頭繼續向下走去。

“為什麼不問我原因？”少年支吾着說起自己的疑惑。

“任何超出常識的存在，只要被確認，那就也成為常識。”詩紫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講述着如血液循環般彷彿已經被大眾接受的“常識”，“你告訴我，我也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沒辦法給你解決的方案，看你的樣子你內心也不會舒服多少，既然如此，也沒有問的必要。”

“謝謝。”少年真心地擠出兩個字。

“那，”詩紫毫無預兆地停下，一氣呵成的轉身伸手，“600元！”

“哈？”對方莫名的動作打破了本應嚴肅的氛圍，少年略帶些不滿的抱怨道，“為什麼－=？”

“既然你都說謝謝了，也就是很滿意我的心理治療。我可是個專家，難道我的諮詢還不值600？”詩紫眉毛微調，用不容辯駁的語氣理所當然地說著在少年看來一點論據都沒有的謬誤。

“那‘謝謝’收回。”少年賭氣似的做下決定。

“就應該這樣。”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詩紫滿意地回頭，繼續走下樓梯，“不必要感謝，因為我沒有幫到你什麼忙。倒是我說不定待會兒要謝謝你，跟我來。”

“哦，好。”少年順從地跟着詩紫向船底下行：通過這一番接觸少年明白詩紫是一個做事很強勢，不容他人反對的人，就像她的名字——“獅子”一樣擁有着王的風範。不過，詩紫醫生她，是個好人。

幾分鐘后，兩人一犬來到巨輪的底部，並沒有想像中的陰暗，卻反而是光亮的海藍色——船底用透明的強化玻璃製成，外面的海底世界一覽無遺。

“詩紫醫生！”在玻璃地板的盡頭，看到詩紫到來的兩對年輕夫婦興奮的喊着——兩名少婦都穿戴好了潛水設備，疼愛的撫摸隆起的腹部，看來馬上就會有兩個新生命來到這個世上。

“準備好了嗎？”進入工作狀態的詩紫一邊檢查躺在小型潛水艇里兩位準媽媽的狀態，一邊詢問焦急而喜悅的准爸爸們，“水壓？氧氣？設備？”

“恩，都准……准……”一個渾身顫抖的准爸爸顯然因為太激動連一句話也說不清楚，同樣要做爸爸的另一位安慰地拍拍同伴的後背代為說道，“沒有錯，詩紫醫生，都準備妥當了。”

“那好，來，溫德爾，當我的助手。”脫下風衣露出裏面潛水服坐進潛水艇里的詩紫向在一邊獃獃看着的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上這個四座潛水艇最後一個位置。

“我嗎？”少年用食指指着自己的下顎，露出疑惑的神色，不過在看到詩紫肯定的眼神那一瞬他就明白自己最好乖乖服從。留下黑魯加，掛着歉意的少年快速穿過露出無奈失望表情的兩位準爸爸，帶着點不安，夾雜些好奇擠進了並不寬敞的潛水艇。

“你們往上退一點，我要開門放水了。”戴上潛水器具的詩紫低着頭一隻手按着鍵，一隻手向少年遞來另一副器具。

“可是我不……”無奈接過器具的少年疑惑地說著。

“就像你的暈船一樣。”詩紫頭也不回的堵住少年的話頭，然後聲音壓低到只有兩人之間才能聽見，“只不過是一種或懷念或掩飾的形式而已，順便還能放好你左邊褲子口袋裏那顆眼球，否則待會掉到海里可就不好找了。”

“是。”少年將蓋住左眼的紅色頭巾再拉低一些，配合地按照詩紫的話去做：對方果然什麼都猜到了啊，少年心中升起一種自己也說不清溫暖而複雜的感覺。

“吱嘎——”一切安排妥當后，船底一個圓形玻璃門慢慢打開，潛水艇慢慢融入海洋的懷抱。

TBC

劇情回顧（夜篇）魯卡里奧還在驚愕光選美大賽獲勝時，（影篇）幻月畫圖犬已經開始在常磐市描繪紅色的天國，而冰月瑪紐拉也盯上了雷電鳥。（第三部的背景故事，負之章）暫時離開緊張的帕魯基亞（第二部）世界，來到第三部的舞台——迪亞魯卡（第三部）世界，名為愛瑪爾德的少女準備制服美央市北邊海域中巨大的毒刺水母，而在這片海域的附近一艘游輪上，名為溫德爾的少年遇見“新奧之獅”詩紫醫生。

“哇歐——”第一次來到海底的少年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玻璃罩外，大群的燈籠魚發出金色柔光圍聚成緩緩上升的光之螺旋，如同巨大的舞台吊燈，烘托着旁邊亮藍色背景下霓虹魚搖曳輕舞的儀姿。海底的礁石上一群太陽珊瑚真逗引着一張一合似乎還未睡醒的珍珠貝，附近一隻頗有藝術家憂鬱氣質的章魚桶用墨汁勾勒出噴火龍展翅高飛的圖畫，他的觀眾——一群看起來還是小不點的鐵炮魚不停吐出泡泡再弄破發出清脆的響聲以示鼓掌。

“燈籠魚果然是群聚性動物，霓虹魚喜光，而珍珠貝似乎是獨居性，不過進化后似乎就開始成群行動，那群鐵炮魚從體長上看大概也就幾個月的樣子吧。”一貫陽光活力的少年露出極為認真的表情，如同一個研究員般仔細觀察。

“這些事情待會兒再考慮，上浮目標深度到了，小小科學家。準備好，我馬上要打開潛水艇。”待幫兩位準媽媽調整好呼吸裝備，詩紫按下控制器里一個紅色按鈕，整個潛水艇如鮮花綻放般慢慢展開，代替略帶着金屬味的空氣是因為光照而涌動着淡淡暖意的蔚藍海水。

0.9%——無論是人類，抑或所有擁有循環系統的精靈，體內的血液鹽分濃度都是這個精準的數值——這是原始海洋的氯化鈉濃度。神創造了這個世界，涌動的水汽匯聚成海洋，海洋孕育新的生命。無論是如卡比獸般的龐然大物，還是如比丘般的可愛精靈，最初的本源都是在這片藍色聖水中游弋的一個小小細胞。而現在這片海洋即將迎接兩個來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命。

肉嘟嘟的小手略顯笨拙地滑動——即使眼睛還未完全睜開，新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嬰兒已經能夠在這片海水裏盡情遊動。孩子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也是完全浸泡在羊水中，所以對於剛出生的嬰兒來說，游泳是一件遠比呼吸言語還要初始的基本運動，之後只是因為不再需要泡在水中慢慢遺忘而已。以臍帶相連的母親與孩子以一種從十個月之前既已建立的默契用同樣的幅度揮動着手臂，拍打着雙足，盡情享受這份生命最初的旅程。

好美，即使是世上最華麗的音樂也沒有耳邊質樸的水聲更能滲入靈魂，即使是世上最精妙的舞蹈也沒有眼前本能的動作更能輕叩心靈。這就是生命的誕生嗎？一種淡淡的熟識感在心底慢慢氤氳——自己的出生對於世界來說也是一件美麗的事情吧，自己的父母也一定是這樣期待着自己的誕生，和世界一起慶祝着新生命的到來。即使這份踽踽獨行的旅程已經被苦澀與寂寞浸染出無法褪去的顏色，但那早已隱沒在光陰長河的起點一定是同樣被祝福的存在。

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祝賀，少年如虔誠的信徒，慢慢靠近還未染上塵埃的神使。終於只要再接近一步，就能觸碰生命——這世間最大的福祉。

可是，

這樣的自己真的可以伸出手嗎？已經死去的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去祝福新的生命？或許，自己的祝福只會帶來死亡的晦氣吧。

那麼，

還是放棄這份卑微而可恥的念頭，默默在遠處守候就夠了。

輕輕的搖頭，苦澀的微笑，停在一半的手慢慢向後收回。

“咚——”很大力度的暴栗，陷入自己思緒的少年被一直注視自己動作的醫生用一把剪刀敲回了現實。

“你來剪斷臍帶。”雖然戴着呼吸裝置而無法說話，但詩紫簡明精準的比劃已經讓少年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你不能拒絕。”詩紫瞬間加強的凌厲眼神逼迫少年將本要露出的難色一點不漏的咽回肚內。

被切斷退路的少年緩緩閉上眼睛——等再次睜開時，那鬱積的陰霾已被一種沉穩和執着所取代。少年如專業人士般嫻熟的找到要切開的位置，利索的剪下臍帶，再默默退開，不打擾親子間的交流。一氣呵成沒有一點紕漏的動作就連作為專業的詩紫都不禁微微點頭表示讚許。

十幾分鐘后，考慮到母親和孩子的體力問題，詩紫引領着眾人回到潛水艇。接下來的時間，少年感覺就像作為旁觀者欣賞着一部關於生命的電影：船底，喜極而泣的父親們，潔白的襁褓，純白色的房間，少年一直保持着一定距離，微笑看着幸福的人們。

“溫德爾……溫德爾？溫德爾！”逐漸加強的聲音將少年拉入了這場電影的中心。看着周圍關切的眼神，本準備就這樣旁觀到最後再默默離開的少年因為這忽然而至的目光略微不安起來。

“來，你也過來抱抱孩子。”被家長幸福氛圍所感染的詩紫語氣也緩和下來，不過那份不容拒絕的意味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可，我……”

“怎麼，難道你不願意抱孩子嗎？你不願意祝福這麼可愛的孩子？”詩紫眉毛微挑——很常見的激將法，不過卻屢屢成功。

“不，不是的，但……”

“有什麼關係呢，剛剛你也幫了我們忙呢。不是你剪斷我孩子的臍帶嗎？剪斷了臍帶，孩子就不再是媽媽肚子的一部分，而是一個獨立的生命。所以說，讓我的孩子真正來到這個世上的使者就是你啊。”一位母親露出寬慰的笑容。

“謝謝。”壓着嘴唇將語氣中些許的顫抖吞回肚中的少年慢慢走了過來，如同接受至高無上的饋贈般小心翼翼的張開雙臂接過孩子。

是一個冰雕玉砌如雪般潔白如玉般溫潤的女孩，粉色的嘴唇，茸茸的頭髮，這是神給予世界最珍貴的禮物。

有那麼一瞬間，少年覺得自己穿越回了過去，同樣是剛出生的孩子，同樣是展露笑容的父母——那是永遠忘不掉的記憶珍珠。

“威爾，這是你的弟弟哦，以後你就是哥哥了呢，要承擔起做哥哥的義務哦。”

當時還是孩子的自己寵溺的看着手中的嬰兒——那是比自己所有玩具加起來都不能帶來的喜悅。那摸上去微微發癢的睫毛，那怎麼撫摸也不會感到厭倦的嬌小臉龐，這個孩子以後就是自己的弟弟了，這個孩子以後只會叫自己哥哥，這是只有自己才會得到的獨一無二的寶物。

“我愛你，溫德爾。”輕輕吻在小小的額間，那是名為愛的饋贈。

現在的自己還能愛嗎？現在的自己還能給別人以愛嗎？明明早就沒有了淚腺，甚至連心這種器官也已腐朽消散，為什麼會從左胸的位置傳來隱隱作痛的感覺，為什麼眼眶會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給孩子一個愛的吻吧。”詩紫溫柔的在旁邊耳語。

“恩。”少年鄭重的輕吻在女孩的額頭，然後慢慢退開，低垂的髮絲遮住暗金色的眼眸，誰也沒法看清少年此刻的表情。

“你哭了呢。”輕柔的觸感劃過臉龐，詩紫用手絹輕輕擦拭着少年從海里回來時還未乾透的水漬。

“謝……謝。”語氣明顯的哽咽，是幸福的顫音。

被愛是種幸福，能夠去愛也是種幸福。

吶，大家知道嗎？一個新生命的誕生會給這個時間帶來奇迹，一個一定會實現的奇迹。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