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宮牆外的世界

離願望越近一秒，離絕望就越近一分。——（飛天螳螂）怨

（一）

“這麼說，你是某家溜出來的千金咯？”太陽精靈緣分叉的尾巴在身後慢慢搖曳出粉紫色的軌跡，紫水晶般剔透的明眸里映照着光有些躲閃的眼神。不過緣並沒有仔細的去揣摩光小動作所暗藏的秘密，既然對方不願講明，那自己也不便多問，“不過你不怕你家裏人把你抓回去嗎？貴族的話，手下應該很多吧？”

“啊，那個……”說起來光的決定真的有很大一部分是頭腦發熱的結果，經緣一提醒，倒真的發現自己沒有考慮周全。不過，貴為公主，養在深閨的光也沒有得到心智上的鍛煉，處事上還是過於稚嫩，作為空之帝王，對獨女確實太過寵愛了些。

“真是的，為什麼貴族女孩子都這麼沒大腦呢？”怨無奈的搖着頭吐槽道。

“那，實在是對不起……”光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趕緊誠懇的致歉。

“唔，真是的，拿你沒辦法。這樣吧，你等一下……”緣從旁邊的箱子裏翻找了一陣，把一塊如玉般光滑的奶白色圓石拿了出來，“這是光之石，你用了它就可以進化。我想你家的人不會想到你出來一天就進化了吧？”緣將奶白色的石頭遞給光。

“恩，好的，我試試~”光迫不及待的接了過來，周身閃爍出白光，光之石與自己融合，白光消散時，自己也進化為了光翼獸。“非常謝謝你。”光好奇的揮動比以前寬大了很多的羽翼，然後興沖沖的湊到一面銅鏡面前細細端詳自己的新樣子，然後臉上露出為難又有些愧疚的神色，轉過身很認真的問緣：“這麼貴重的東西給我使用真的好嗎？我能不能做什麼來補償呢？”光不禁後悔自己出來的太匆忙，沒有隨身帶什麼名貴的物品作為謝禮。

“沒關係，反正在我這兒也沒什麼用處。”緣豪爽的表示，這句倒是實話：憑着商人的直覺，她感覺光之石會有利可圖，可沒有想到等地龍幻拿來以後才發現需要這種石頭的也只有假面薔薇和光翼獸這兩族而已，但他們都是世襲的貴族，自己也都有光之石的存貨，買到的幾塊光之石也就只有壓箱底的份。而現在至少能派上些用場。不過平白無故的受到饋贈，一般精靈都會覺得要做什麼心裏才會安心，有時候就算知道這遠遠抵不上受到的幫助，可做了些事後自己就能夠安慰自己：啊，我並不是白白得到的呢，我也做了什麼啊。緣看得出如果就這樣給的話，光也一定不會心安，“那麼你就幫我送雲錦給帝都西邊第一個村子的鬼蟬吧，正好今天我也有事抽不開身離開店裏。”緣將仔細包好的一匹用七夕青鳥褪下的羽毛編織的上等布料小心的遞了過來。

“明白！我一定會辦到的！”光同樣小心的接過雲錦，自信滿滿的說著，“對了，鬼蟬長什麼樣子呢？”

“……”緣頭疼的撫了撫前額。

經過一番解釋后，“現在太陽還沒升起來，路上人也少，你還是趁現在出去被發現的概率小些”，聽從緣的建議，東方的天空才剛剛泛起第一絲紅暈的時候，光便將布料放在一個包裹里掛在身上，向西城門慢慢飛去。

由於剛進化不久，還需要適應大了很多的翅膀，所以光飛的很低也很慢，不過這樣也給了光很多的時間來看看以前從未見過的街市。這個時分的街道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其他的精靈，酒家的旗子在有些寒意的晨風中靜靜飄蕩。店家用來招攬生意的燈籠里蠟燭早已燒盡，燈籠下的地面上是幾抹蠟淚的遺迹。一戶民宅前的空地上歪歪扭扭的用粉筆劃着按一定順序排列的九個格子，旁邊隨意擺着幾顆小石子，【這就是蝶戀說過的“跳房子”嗎？】光好奇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才依依不捨的繼續。

“雖然這裏沒有宮裏那麼漂亮，可是好像也很有意思呢？”光想像着大街上全是精靈的情形，“是不是琳琳說的那種擠都擠不過去，真是想看看啊。”光的眼眸里寫滿了對從未見過的街市的期待與嚮往。正想着，在一個拐角口閃現出一個好像熟識的身影——沒有錯，應該是飛天螳螂怨將軍。

【完蛋了，要是被他發現就糟糕了。】光趕緊將雙翼蓋在自己臉上，拙劣的掩藏着自己。【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光反覆默念着期盼，而這也似乎奏效了：飛天螳螂怨急匆匆的從她身邊飛過，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看他趕過去的方嚮應該是帝宮。“這麼早，怨將軍是要幹什麼呢？”光疑惑的望着早已消失在遠處薄霧裏的飛天螳螂怨，“不過真的和緣說的一樣，他沒發現呢！那我也趕快完成緣要我做的事吧。”光緊繃的心弦放鬆了下來，扇動了會兒翅膀，繼續朝帝都的西城門飛去。

（二）

恢弘的空之帝都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大城市，即使光逐漸適應了自己變大的翅膀，慢慢加快了飛行速度，光還是花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功夫才來到了近十米高的西城門前。

太陽已經升了起來，晨光將喧囂和忙碌又帶到了帝都。各種打扮帶着各種貨物的精靈在城門口或進或出。雖然曾經聽幻大哥、雲、琳琳、小皮等敘述過，不過親眼所見還是讓光不得不感嘆帝都的繁華多元。【等辦完了這件事，我一定要好好在帝都逛逛。既然連怨將軍都沒認出我，看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不知道還能不能遇見他呢？】那個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中消失的身影，深沉而憂鬱。【我一定要在再見到他一面！】光從回憶中醒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但自從見過白夜以後，心裏總有種莫名的悸動，渴望着能再見到她一面。不像是對父皇般的敬愛，也不像對蝶戀等的友愛，到底這是種怎樣的感情，說實話自己也並不是很了解。不過也許再次見到白夜后，心裏就會找到答案，光這樣想着。

穿過高大的西城門后，就來到了帝都的郊外。青石鋪就的大路旁，世界之巔的樹冠構成了大地，長年積累下的塵土覆蓋在上面形成了厚厚的泥土，以至於一般的樹木也能在之上生長。空之帝都位於這片樹冠構成的陸地正中，而這片樹冠也正是空之帝國主要的領土部分。

路邊的野花正值盛開的季節，無數三目蜂忙碌的穿梭在花海之間。一隻三目蜂停在一朵向日葵的上面正欲吸吮花蜜，那朵花竟然伸起了懶腰站了起來，三目蜂受到驚嚇向後飛了一段距離——原來是一隻向日花怪，早晨溫暖的陽光吻醒她沉睡的眼帘。驚魂未定的三目蜂歪歪扭扭的在半空還沒飛多遠，就和一隻從樹榦上垂下來的結草貴婦撞個滿懷，旁邊的蓑衣蝶看到這滑稽場面雙手捂住笑痛的肚子嬉笑着在空中連續翻了好幾個跟頭，惱羞成怒的結草貴婦使用神通力把蓑衣蝶狠狠的扔到天上，化作閃亮的星星。“嘻嘻——”停在旁邊看熱鬧的光也忍不住捂着嘴撲哧笑了出來。不知不覺間光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村子並不大，也許還不及帝宮裏御花園一半的大小，不過卻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屋舍都是用當地生長的茅草等搭建，不過錯落有致的排列讓精靈有樸實的美感。屋舍的門外都收拾的乾淨整潔，不時有相互追逐玩耍的孩童從身邊跑過。一枝杜鵑從一家爬滿藤蘿的圍牆伸出，一隻**停在上面細細品味着櫻紅的花瓣，一股香氣隨風襲來。

經過一番詢問后，光總算找到了鬼蟬的家。鬼蟬的茅廬比起其他的居民要大上一些，似乎不久之前才翻修過的樣子。一隻阿里多斯在院子裏仔仔細細的打掃着，鬼蟬正和毒粉蝶熱烈的討論着什麼。

“那個，你好！”光輕扣新貼上紅色喜慶剪紙的大門，“我是帝都里太陽精靈緣派來送布匹，你就是鬼蟬先生吧？”

“總算等到了，實在太謝謝你了。”鬼蟬興沖沖的接過布匹，迫不及待的想撕開包裹仔細看看花紋和式樣。

“哎喲，這可不行呢，你應該讓新娘子自己拿回去瞅瞅呢！”毒粉蝶一把奪過布匹，將它交到阿里多斯的手上。

“啊，真對不起。我都忘了，對不起啊，阿里多斯。”鬼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還這麼客套，不是都要叫嫂子了嗎？”毒粉蝶熱情的遞給了鬼蟬一個眼神，阿里多斯羞紅的抱着布匹幾乎是撞開光的跑出了門。

“那個，我也先走了。”覺察到自己呆在這裏聽着其他精靈的事情似乎不合時宜，光知趣的告辭，向村外飛去。“恩，總算完成了任務，我也要會帝都好好逛——”從身後傳來呼嘯的風聲，光疑惑的轉頭——是一團高速俯衝的灰色身影。光還來不及躲開，就直直撞上那團身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三）

這天的晚上，鬼蟬看着快要佈置好的新家，說不出的充實和欣慰。以前的自己實在是頑劣不懂事，迷戀賭博，被搗鬼的大針蜂莊家設了圈套，不停的輸錢，不停的欠債，讓在宮裏做事的音速蟬大哥這麼多年一直辛苦的工作着。多虧了偶然來到這裏的太陽精靈緣狠狠的教訓了自己一頓，把自己打醒，然後又趕走了大針蜂，從他們那裏搶回了大哥寄給自己的錢財。

“你這個混蛋弟弟，與其現在磕頭謝謝我，不如好好謝謝你哥哥。至於我嘛，記得以後多在我店裏買東西就好了。”緣的話讓自己無地自容，不過也正因此，鬼蟬改過自新，利用大哥攢下的不菲錢財，將原先一直沉溺於賭博而荒廢的家好好翻修了一遍，等待的大哥的回來。

【等到哥哥回來，就讓毒粉蝶上門來給阿里多斯提親吧。阿里多斯喜歡了哥哥那麼久，一直想從我這裏了解哥哥更多的事情。哥哥看起來也對她有意，總是在寫給我的信里提及她。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鬼蟬躺在床上興奮的想着，【哥哥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有個家庭了。哥哥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呢。】如夢似幻的歌聲從窗外飄來，輕柔似雲霧在空中繚繞，綿長如酒香於鼻間停憩。難以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只覺得這歌聲似乎並不應該存在於世。

呼吸越來越微弱，脈搏也逐漸平息，可是卻沒有一絲恐懼，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愉悅。思考在這一刻停止。

“看來已經都長眠了啊。”浮在村子上方的巫妖璃慢慢止住了滅亡之歌，憐憫的看着下面沉寂的世界，“你們很幸運，得到了一點痛苦也沒有的結尾。那麼……再見！”森白的月光下閃爍着詭異紫色光暈的妖風將整個村子包裹。凄厲的風聲平息之後，原先的村子被夷為平地，那些曾經對未來充滿願望的生命連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

“現在你沒什麼好擔心的吧？”不遠處鋼鳥瞳陰笑着斜眼望望一言不煩的飛天螳螂怨。

“也就是說能利用這個秘密的也只有你們二位了呢。”飛天螳螂怨冷笑着瞪着前方森白月光下如鬼魅般妖艷而致命的巫妖。

“你怎麼能這麼說呀？我們這可是互相合作，祝我們合作愉快吧！”鋼鳥伸出翅膀，眼神里略帶些威脅的意味。

“哼！”飛天螳螂怨不情願的用右爪拍了一下算作回應。

“合作愉快……”巫妖無聲的在飛天螳螂怨身後出現，冷冰冰的聲音將周圍的空氣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