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舒蓓蓓的手都在抖。
她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那張讓她深深迷戀的臉在這一刻顯得格外醜陋而骯髒,她忍不住高高地揚起手,重重地揮在他的臉上;
“啪——!”
淚水在那一刻奪眶而出。
她有多麼愛這個男人呢?
因為他,她這麼一個從小到大被千嬌百寵的女孩子學會了低頭;因為他,她這麼一個囂張恣意任意妄為的女孩子學會了做飯;因為他,她再也不跟狐朋狗友出門逛街遊玩;因為他,她做起了曾經做看不起的拉關係的把戲,哀求父親照顧他……
因為他,她迷失了尊嚴、驕傲、底線;因為他,她丟掉了任性、自信、囂張;
她開始患得患失,她用盡一切來確保他愛她,她開始嫉妒、她再也洒脫不起來、她是真的愛他。
她就算真的百般不好,對他卻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的。
這世上,千萬人都可以罵她、咒她、厭惡她、輕賤她,只有他不可以。
舒蓓蓓奪門而出。
張庭銳驚恐起來,今天真的要是哄不回舒蓓蓓,那他的一生就完了!
張庭銳的眼睛猛地睜大,他不顧一切地推開蘇華殷,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去追舒蓓蓓,蘇華殷看着他慌亂的動作,輕輕吐出幾個字,“這種形象,你敢出門嗎?”
他不敢。
蘇華殷深深篤定。
張庭銳猛地僵在那裏。
他回頭看向蘇華殷,那眼神像是從陰間爬上來的惡-鬼,陰森惡毒,彷彿灌注了世間所有的惡意,正森森地滴出毒液來。
“蘇華殷,你以為,你會好過嗎?”張庭銳森森地說著,然後向蘇華殷撲了過去!
“我就是死,也得拖着你陪葬——!!!”
“啪——!”
一團常人見不到的淡青色氣體從蘇華殷的指尖刮到張庭銳臉上,張庭銳重重地跌到地上,扭頭竟然吐出一口血來。
蘇華殷高高在上地俯視着倒在地上的張庭銳,冷冽地聲音彷彿一把刀直-插在張庭銳心口,“張主管,我看見了你的未來。”
“眾叛親離,萬人唾棄,世人輕蔑,生不如死。”
蘇華殷那淺淺微笑的側臉就像一個惡毒的詛咒,隨着她的聲音,他彷彿真的看到了那一幕——被人輕賤、被人踐踏,他曾經玩弄的人統統圍在他身上,肆意地玩弄羞辱他。
——就像他曾經對她們所做的那般。
“啊啊啊啊————!!!!”
張庭銳慘叫出聲。
蘇華殷蹲下來,那張精緻的可以讓任何人心動的容顏上露出淺淺的柔和的笑容,修長白皙的手指挑起張庭銳的下巴,她輕柔道:“好好享受這最後的平靜吧,張主管。”
說完,她站起來,扭頭就走。
將她房間的房卡給一個男人,讓他半夜闖進她的屋子,行不軌之事,現在又在她的茶水中下藥,企圖控制她。
如果……如果不是自己還有點能力……
蘇華殷的手慢慢的握成拳,
那麼,被人輕賤、被人踐踏、被人玩弄、受人控制,生不如死的人就是她了!
蘇華殷冷冷地勾起唇角,
就憑他做過的這些噁心事,張庭銳死一千遍都不夠!
只是到底可惜了那團“青氣”,蘇華殷眼眸中略過一絲不舍,如果不是那天偶然救了那個女孩子,她還不捨得用“青氣”呢。
蘇華殷走出“紅水”,不遠處傳來女孩子崩潰般的哭叫聲,那聲音聲嘶竭力,彷彿將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發泄出來一般。
紫氣穿黑,隱成雲星,即將成煞。
蘇華殷走近“紅水”旁邊的巷子,舒蓓蓓正發瘋一般在巷子裏哭喊,她跌坐在地上,狼狽地無法形容。
蘇華殷走近了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舒蓓蓓,舒蓓蓓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抬起通紅的眼睛看向蘇華殷,在看清楚蘇華殷那張精緻完美的面孔時,嫉恨和厭惡在一瞬間充斥着她的眼眸。
“滾——!”舒蓓蓓嘶啞道,“你他媽想看我笑話?你也配?!老子動動手指就能玩死你!你他媽也配看老子笑話?!”
被人看到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還是自己瞧不上的人,剎那間,嫉恨和怨恨充斥着她的眼眸,讓她的眼睛在一瞬間就燒紅了起來。
舒蓓蓓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高高地抬起手,眼看就要扇過去,蘇華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扭頭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啪——!”
那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舒蓓蓓身上,在那一瞬間直接把她打懵了!
竟然有人敢打她?!
“就為了一個男人,”蘇華殷牢牢地摁住她的手,把舒蓓蓓抵在牆上,冷冷出聲,“堂堂天冠娛樂的大小姐,就低-賤成了一個可憐蟲,像一個瘋子一樣見人就咬,就因為一個渣滓?”
“你懂什麼?!”舒蓓蓓瘋狂地扭動着,她的眼睛像是烈火在燃燒,她咆哮道,“你懂什麼?!你生來長得好,你怎麼知道一張平凡臉的感受?!你懂什麼?!”
“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嗎?!你知道我為了他付出了多少嗎?!你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我為他做了那麼多,他卻喜歡上了你,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很得意是不是?!”
“你什麼都不懂——!”
“我是不懂,”蘇華殷冷冷道,“你有錢,你年輕,你有學歷,你背後有個疼你寵你的父親,你可以任意妄為、恣意人生、瀟瀟洒灑,任人羨慕,”
“而就因為一個渣滓,你活成了一個可憐蟲,”蘇華殷的眼眸里沒有一點情緒,平靜而冷漠,“他有妻有子,他背着你玩弄過無數女星,他從頭到尾都是骯-臟而令人唾棄的,他有什麼值得你喜歡和留戀?”
“我愛他——!”舒蓓蓓尖聲道。
“他愛你的財和權。”蘇華殷淡淡道。
舒蓓蓓劇烈的喘息,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彷彿要把她生吞活剝,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這個女人說的,是事實。
蘇華殷的手指擦過舒蓓蓓的淚,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語氣頗為波瀾不驚,“你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女,任意妄為,瀟洒恣意,你有這個資本,你年輕、你聰慧、你有錢,你理應過得恣意而張揚,而不是為了一個男人,活生生把自己變成這麼一副溫柔小意的樣子。”
“你跟他在一起,快樂嗎?那麼小心翼翼地討好着,快樂嗎?”
“你曾經張揚肆意,雪膚紅唇,冷艷妖冶,活得精彩自信,讓人艷羨,那時候追在你身後的男人,有多少?”蘇華殷輕輕拍着舒蓓蓓的臉頰,“你再看看你現在,畫著所謂的清新淡雅的妝容,笑得小意又溫柔,這還是你自己嗎?”
“平凡?不好看?你連自我都不要了,還奢望些別的什麼?!”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卻非得去做依人的小鳥,”
“舒蓓蓓,你是女王,歷經千山萬水,獨自熠熠生輝,如果一樁戀情需要靠委曲求全才能繼續,那麼繼續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呢?”
“你可以委屈一時,卻不可以委屈一世。”
蘇華殷掐着舒蓓蓓的下巴,並沒有用力,只是用一雙深黑的眸子緊緊地盯着舒蓓蓓的眸子,鄭重而簡短,“別讓自己後悔,我的女孩。”
舒蓓蓓嗚咽一聲,只覺得心尖最柔軟的部分被人以雷霆之勢擊中,那姿態冷冽又溫柔,讓她在剎那間淚流滿面,她嘶啞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付出了那麼多,我費盡了心思,我一切都依他,我第一次那麼認真,為什麼卻是這樣的結局?!
“有什麼可不甘心的?不是他拋棄你,而是你不要他,丟了一個渣滓,你應該高興啊,”蘇華殷輕柔地拭去舒蓓蓓眼角的淚珠,柔聲道,“曾經有人告訴我,女孩子的眼淚是她們最寶貴的東西,珍惜她們的人不會讓她們流淚,而渣滓不值得女孩子哭泣。”
“女孩子的眼淚,是最珍貴的,只能流給自己。”
“告訴我,你的眼淚是為了自己而流,是為了曾經真摯、勇敢、無畏的自己,”蘇華殷的語氣很輕,低沉的聲音如同陳年的美酒,只一聲,便讓人迷醉其中。
“我是……為……了……自己……”當磕磕巴巴地說出這一句的時候,舒蓓蓓只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抹殺消解,那種絕望的、痛苦的、掙扎的瘡痍都隨着那句話而遠離自己的身體。
記憶中,只剩下蘇華殷溫柔而鼓勵的眼眸,就像一束暖光,穿過層層陰雨,終於照-射至心尖。
黑色散落,紫意成形,雲雨已過,春暖花開。
眼前的氣又清晰了一些,隱隱能看出更細緻的花紋和條路,蘇華殷輕輕嘆氣,要恢復前世的水平,還早得很呢。
舒蓓蓓愣愣地看着向遠處走的女子,她捂着自己的臉頰,大聲道:“喂!你叫什麼?!”
蘇華殷的腳步未停,只是隨意揮了揮手,舒蓓蓓大喊道:“你還欠我一個巴掌呢!”
“你打了我一巴掌,我要還!”
蘇華殷停在巷口,回頭看向舒蓓蓓,那個女孩子一手扶牆一手摸着自己的臉頰,高高地昂着頭,目光灼灼,像一個不敗的戰士。
蘇華殷笑了,“我是蘇華殷。”
“我隨時等着你來給我一巴掌。”
舒蓓蓓看着那個女子優雅的背影,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唇角,眼眸中閃過異樣的神采,低聲道:“……蘇華殷?”
“哼,”舒蓓蓓冷冷哼了一聲,“我記住你了。”
“我遲早……要討回來……哼……”
一巴掌,誰敢給她一巴掌?
那些憤怒失望、那些徐徐善誘、那些溫和勸導、那些鼓勵關懷,舒蓓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除了這個女人,誰還敢給她一巴掌?
誰還敢在她暈頭轉向眼瘸心瞎的時候,狠狠給她一巴掌?
舒蓓蓓抬頭看着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摁下快捷鍵,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她張了張嘴,欲語淚先流,只聽那邊慌亂而暴怒的聲音,哽咽道:“爸……”
“你來接我……我在紅水……”
張庭銳……張庭銳……
舒蓓蓓默默地咀嚼着這三個字,眼眸中驟然閃過狠戾的光芒!
——我舒蓓蓓,從來不是一個善良人!
——敢輕-賤我,就要付出代價!
舒蓓蓓靠在牆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舒蓓蓓確實不怎麼樣,但是那個女人說得對,我有一個疼我、寵我、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父親,
我想要報仇,比任何人都輕鬆。
張-庭-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