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吐血的神
雖然楊蘿蘿說完那句“喜歡”之後,就再沒了別表示。可他卻像是所有念想都被實現了一樣,內心裏充塞滿了喜悅。
快樂的情感濃到了極點時,又會催生出同樣濃烈的悲傷,綿延不覺地纏繞着他,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得到了,可或許很快就要失去。
如果能早點聽到這句話,該多好。
他嘴角從早到晚都掛着淡淡的微笑。
那天楊蘿蘿看到他把抓來的魚剖膛破肚的時候,那魚強勁的尾巴一甩,將把帶着腥味的水濺了他一臉,還因為這一動作令刀割破了他的手。即使是這樣,顧崢臉上的微笑始終沒消失過。
看起來傻氣中透着點變態。
顧崢變得很敏感,白天總守在楊蘿蘿身邊,若非必要之事決不會離開。而晚上也無法安睡,如果周圍太靜,他便會突然驚醒。他在微弱的火光中靜靜地注視着楊蘿蘿,直到確認她還有着呼吸,才會悄無聲息地合目繼續入睡。
奇怪的是,明知道如果再無轉機,她的時日就已無多,楊蘿蘿的內心也十分平靜。最初對於死亡的恐懼蕩然無存。
她想,可能她怕的其實不是死亡,而是孤獨。
所以她不怕了,因為顧崢的存在。
於是楊蘿蘿靜下心來,全神貫注地修復她的身體。儘早能讓這具身體能夠支撐她行動,她就能儘早去尋找逃脫的空間疊加點。
顧崢舉着串着烤魚的樹枝在閉目打坐的楊蘿蘿面前揮着,讓魚肉焦香味飄入她鼻中。
眼皮顫了顫,楊蘿蘿睜開了眼。
她的皮膚已經黯淡無光,可是當她睜開眼時,雙目華光無雙。顧崢凝視入她的雙目深處,嘴角的笑意蕩漾進了眼中。
然而嘴上卻依然很皮:“看來你修鍊遠不夠專註啊,一串烤魚就讓你分神了。”
楊蘿蘿瞥他一眼,趁他不備一口咬上了烤魚,也並不急着將魚肉撕下來,而是示威似的朝他挑了挑眉,才慢慢地嚼起來:“若我不理你,你豈不是會很失落?”
“我是那樣小氣的人嗎?明明是你想吃了,卻拿我做借口。”
楊蘿蘿低頭將魚肉吐了出來。
顧崢叫道:“好好好,你不是因為想吃才理我的,別浪費食物呀。”
話沒說完,顧崢就知道不對。
楊蘿蘿用手捂着嘴,肩膀微微顫抖着。
“蘿蘿。”顧崢沉下了聲,扳着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子。
然後顧崢看到了順着她的指縫留下來的鮮血。
顧崢腦中嗡的一聲,整個人都被釘在了原地。
楊蘿蘿實在忍不住,猛地扭頭,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她並不怎麼進食,此時吐出來的,都是血水,好像她胃裏漲滿了血一般,否則怎麼會吐出這麼多血呢?幾乎要將那一片土地全浸濕了。
楊蘿蘿一口一口往外吐着血,她有點怕了。雖說她對死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如果要是就這麼死了,實在有些不美觀吧?
最後會不會失血變成乾屍而亡吧??
不要啊!
楊蘿蘿內心嚎着,嘔得渾身發抖。忽然一具身體撲了上來,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楊蘿蘿胳膊撐着身體都已經發軟,有了依靠,她鬆了力氣,將整個身體都靠在了他身上,然後揪着他的衣袖,繼續嘔血。
顧崢抱着她,手比她的還涼,抖得也比她更厲害。
他的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你要撐住,一定要撐住!”
楊蘿蘿忍不住地想笑,結果從喉嚨里發出了奇怪的一聲。
顧崢閉上眼,深呼吸,將忽然爆發的害怕失去她的情緒強行壓抑住,再張口,他的聲音穩了許多,雖然還是有些發顫:“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蘿蘿,我帶你回去找醫生,如果瑞國的醫生救不了你,那我們就去聯盟!”
傻瓜,明明知道她這具身軀是醫生也束手無策的。
大概是終於無血可吐了,楊蘿蘿喘息着,抬起頭。
她嘴唇被染得艷紅,微微地笑了笑,看着顧崢說:“好啊,那你帶我走吧。”
其實他們也都知道,離開雨林相當於放棄尋找空間疊加點,兩條不過都是死路罷了。顧崢這叫做死馬當作活馬醫。
死馬楊蘿蘿被顧崢抱了起來,她看着沾上她的血的他的衣領,抬手揉了揉。指節碰到他的喉嚨,他的喉結便滾動了一下
楊蘿蘿微微嘆息。
他的皮膚溫熱而有彈性,多麼年輕的生命啊。
“顧崢……”
楊蘿蘿輕聲喚他。
“嗯。”他抱着她堅定地大步走着,她看不到他臉上殘留的慌張神色。
“你說過,你是我的騎士。如果我活下來了,不管我到哪裏,你都會跟着我,對嗎?”
“對!”他回得斬釘截鐵。
楊蘿蘿像小貓似的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悲傷卻更強烈地沖刷着顧崢心中的堤防。
她這句話似乎蘊藏着不詳的氣息。好像讖語,預示着註定分離的結局。
顧崢很慌。
大失血只不過是經脈被毀、肉身受損的癥狀之一。楊蘿蘿頭昏昏地躺在顧崢懷裏,安穩得好像回到了母親的子宮中。
然而顧崢卻忽然停下了腳,搖籃般令她放鬆的搖晃也跟着停下了。
她聽到顧崢單純的吃驚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嗯?熟人?
楊蘿蘿打起精神看了過去,她也發出了單純的吃驚的聲音:“鍾遠?!”
鍾遠身上穿着的仍是神殿中的那一套衣服,只是因為在林中步行頗久,被植物尖刺刮破了幾道,又沾了些草葉。
他看到唇角帶血的楊蘿蘿,沉默的臉倏忽變色。
“是誰傷了殿下?”自他身上爆發的殺氣,令十分虛弱的楊蘿蘿咳了兩聲。
鍾遠便顧不得生氣,快步走到她身邊,沉聲道:“殿下不該拋下我的。”
這是在責怪她?
楊蘿蘿眼神吃驚。
鍾遠抿了下嘴,卻並不解釋。
楊蘿蘿離開的當天,鍾遠就發現了。帝君對這個消息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讓神殿一切如常,侍君若有想離開的,只要稟報便不做阻攔。
於是他便知道,楊蘿蘿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的。
可她卻一句話都沒同他說。
如果不再回來了,她便沒有什麼要囑咐他嗎?
或許吧。畢竟她是神君殿下啊。怎能看到渺小如微塵般的他。
鍾遠本來是這樣想着的。
可是當他從任微門的人口中得知楊蘿蘿並非獨身離開,而是帶着顧崢時,他又生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想,殿下沒有讓他跟隨,卻也沒有下令不許讓他跟隨。他身為她的隨身侍從,本職便是護她左右。於是鍾遠便從任微門那裏打探得她與顧崢往雨林中來了,便跟了過來。
只是他不知兩人的具體位置,一人在雨林中胡亂找了許多天。
楊蘿蘿聽完他簡短的敘說,心中有些愧疚。當時她被生死之痛困擾着,大事處理完之後便揮袖而去,竟沒有想到還有個鐘遠需要她安頓。
顧崢並未將鍾遠的到來放在心上,只是急聲道:“我要將蘿蘿帶回去找醫生,你跟我一起護送蘿蘿。”
鍾遠雖少話,卻心思細膩。他早就細細地看過了楊蘿蘿,便知情況大大的不妙。
“殿下非凡人之軀,誰能救她?!”
顧崢臉色發青:“那你又有什麼辦法?”
鍾遠啞舌。
他就這麼點破了這樣殘酷的現實,顧崢眼神狠厲似狼,幾乎要將鍾遠撕碎。
“焉知世上沒有奇人異士?”他咬牙道。
鍾遠喘不過氣,頭像是要炸了般。
怎麼會這樣?
他懊惱地用力抓了抓頭髮。
隨着這個動作,空氣中有微弱的波動。
楊蘿蘿忽然抓住鍾遠的衣服,將他拉到了身邊。
她探出頭在埋在他的頭髮中嗅了嗅。
顧崢:???
鍾遠又是羞澀又是恐慌,磕磕絆絆地說:“殿下,我為了尋您……好幾天沒有洗頭了。”
楊蘿蘿沒理他倆,面帶笑意:“我聞到了。”
顧崢:“什麼?”
“靈氣的味道。”說著,楊蘿蘿雙眼明亮地問鍾遠:“你遇到空間疊加點了?”
鍾遠茫然:“什麼?”
楊蘿蘿點了點頭,用挽着顧崢胳膊的那隻手拍了拍他,說:“放我下來吧,我們不必急着離開了。”
“可是你現在!”
楊蘿蘿捂着嘴咳了兩聲,將咳出的血藏在掌心中,搖頭道:“本來想恢復一些再重新尋找,可是沒想到身體情況卻突然惡化。若是沒有把握在三天內找到靈氣之源,我便是死路一條,這才同意離開去尋醫。可是現在不用急了,如果鍾遠來的路上遇到了,那麼找起來能快許多,只要這三天內找到……“
顧崢低聲道:“蘿蘿,找到又如何呢,你上次不是也找到了嗎?還不是……”
“一回生二回熟嘛。”她洒脫笑道:“雖然我是岑君,可我也會犯錯的啊。下一次就不會了。”
顧崢突然笑了起來,那些恐慌和鬱結隨着她的話一掃而空。他朗聲道:“好,不過一試而已。”
顧崢帶着楊蘿蘿回到營地,將她放在毯子上,而他單膝跪着,浸濕了毛巾細細地幫她擦她手上和嘴角的血。
楊蘿蘿垂眼看着他,心中不知起着怎樣的波瀾。片刻后,她說:“顧崢,你將我的情況告訴鍾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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