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仇紹一上樓就注意到不對。
正對着樓梯口的小套房住着周垚,外面一層的防盜門並沒有徹底合上,而是虛掩着。
仇紹看了一秒,從兜里拿出手機找到周垚的微信,頭像是一個女人紅艷艷的嘴唇,點開聊天窗口,發出一條消息。
‘周小姐。’
很快,從那扇虛掩的防盜門裏傳出手機提示音。
仇紹等了片刻,沒等到回復,又發出一條。
‘我是仇紹,我在門口。’
又是一聲提示音,依舊無人應答。
仇紹看着那扇形同虛設的防盜門兩秒,抬手將它拉開,在裏面的木門上扣了兩下。
“周小姐。”
誰知木門被這麼一扣竟然動了,根本沒有扣實。
仇紹盯着那微微裂開的門縫,目光凝結。
人肯定是回來了,他聽到了高跟鞋聲。
難道太着急上洗手間解決內需,所以顧不上關門?
可是過了這麼久,也該完事了。
靜立片刻,仇紹收回懸在半空的手,走向隔壁。
任熙熙剛刷完最後一集美劇,正在意猶未盡的刷論壇上的評論,這時就聽到敲門聲,很低很沉,不緊不慢。
這個時間,只可能是周垚了。
可是又不太像,周垚敲門的節奏一向飛揚,從頻率和聲量上就能判斷出她心情好壞。
怎麼今天是這個節奏?難道那位商先生並沒有討得她歡心?
任熙熙邊想邊趿拉着拖鞋走到門邊,頭上扎着髮帶,嘴裏還叼着辣條,一把拉開門時嘴巴咧着,因為牙齒要撕扯辣條一隻眼睛還不自覺的眯了起來。
以至於,見到立在門口那高高大大的身影時,她這幅尊容出現了短暫的石化。
一秒、兩秒……
門口的男人禮貌的開口:“任小姐,你好。”
任熙熙張着嘴,將嘴裏的辣條拿了出來:“啊,仇……先生……”
她腦海中閃現的第一反應就是,她白天交房租了啊!
這時,就見仇紹抬起右手,順着看過去,他好像拎着兩個飯盒?
“家裏煮了銀耳羹。我來給你們送點。”
任熙熙:“哦……哦!好,謝……謝謝啊!”
只是任熙熙接過的瞬間,卻感覺到仇紹勾在袋子上的手指略微遲疑,待她將袋子拿在手裏了便聽他這樣說。
“隔壁周小姐沒鎖門。”
“啊?”
任熙熙又是一愣,一手舉着辣條一手拎着袋子就走了出來。
“垚垚回來了?”
她怎麼沒聽到動靜?
“哎呀,門都不鎖,太大意了!”
說話間,任熙熙已經拉開防盜門,大喇喇的推開木門,直接走了進去。
仇紹在門口止步,卻沒有離開,目光掃向頂上的聲控燈。
燈光很昏暗,那個燈泡像是堅持不了多久了,昏黃的光一閃一閃的。
這時,就聽到門裏傳來任熙熙的叫聲。
“垚垚,垚垚!”
原本如同一幅靜物畫的仇紹立刻邁開長腿,跨進門裏,幾步就穿過小客廳,走進卧室。
角落的單人床上窩着一團,任熙熙就在床邊推着那團。
“垚垚?”
仇紹走近時,任熙熙已經將周垚的身子扒拉過來,露出一張虛弱蒼白的臉。
周垚額頭上滲着汗,眉頭緊皺,嘴裏還發出模糊不清的呻吟聲。
任熙熙愣了一秒,正不知所措,轉眼就見一道黑影越過她來到床邊,她抬眼一看,正是仇紹。
仇紹一手貼上周垚的額頭,停頓一秒,那隻手又探向她的側脖頸,眉宇微斂,目光落在周垚嘴角已經乾涸的一絲痕迹。
任熙熙一直盯着仇紹的動作,直到他說:“她吐過,現在發低燒,可能是食物中毒或是腸胃炎。”
“啊!”任熙熙晃神了一秒,“那……哦,我那裏有胃藥和退燒藥!”
仇紹神情一頓,望過來時語氣很是嚴肅:“剛才只是初步判斷,也許還有其它問題,最好送醫。”
任熙熙:“……啊,那,那就送醫,我,我這就叫車……”
任熙熙腦子一團的亂,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聽到這樣一句。
仇紹:“別慌,我送你們去。”
簡直宛如天籟!
任熙熙立刻鬆了口氣:“哦那太好了,謝謝仇先生!呃,那咱們這就走吧……”
任熙熙邊說邊掀開裹在周垚身上的棉被,雖說她力氣不大,周垚也裹的嚴實,一把掀開時只露出半個身子……
可仇紹卻沒有半點防備。
就那樣直勾勾的看到半個白如奶油的身子,雙臂環着胸,雙手覆在胃部和小腹,兩臂托起豹紋款內衣,包裹着兩團雪白的鼓起,中間一道深深地溝,而貼在手腕邊緣的是同樣豹紋款的內褲邊緣的蕾絲。
任熙熙立刻漲紅了臉,雖說被看的不是她,手忙腳亂的將被子重新蓋回去,心裏咯噔咯噔的。
再一看仇紹,已經轉開臉,並退開兩步。
“你先給她換身衣服,記得帶上她醫保卡和身份證,好了叫我,我在外面等。”仇紹邊說邊轉身走向客廳。
任熙熙也不敢怠慢,飛快地行動起來。幸好她和周垚彼此早有準備,一早就告知對方自己的醫保卡、身份證和診療本放在哪裏。
不到十分鐘,任熙熙已經給周垚換上T恤和寬鬆的休閑褲,並將需要的物件通通裝進周垚的包里,掛在身上。
任熙熙清清嗓子,喊了一聲:“仇先生,好了!”
不過一秒,那個高高大大的身影就走了進來,三兩步來到床邊,看向躺在床上的周垚。
仇紹沒有彎下腰,將周垚捂住肚子的手拿開,周垚雖然意識模糊卻仍有直覺,抵抗了一下,卻抵不過。
仇紹另一手按住周垚的小腹一側,緩緩下壓,停了幾秒,突然抬起。
周垚的身體立刻縮成一團,歪向一邊。
下一秒,仇紹已經將人打橫抱起:“可能是闌尾炎。走。”
任熙熙立刻拿起包包追上仇紹。
仇紹跨出門口,人在原地停了片刻,側過頭交代:“記得鎖門,我的車就在樓下,出門右轉,藍色,尾號XXXX。”
周垚從沒有這麼難受過,即使上學時胡吃海塞的折騰自己的胃,也沒像今天這樣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熱的時候冒虛汗,冷的時候打冷戰,還伴隨着胃部一陣陣絞痛,可她真沒得可吐了,也沒力氣爬起來了。
大概是晚上那頓飯有問題,她大概是發燒了,大概睡一覺就沒事了吧……
昏昏沉沉間,周垚如此想。
直到卧室的燈被打開,很刺眼,周垚下意識的將自己裹得更緊,雙手環抱在胸前,蜷縮着雙腿。
然後,她就聽到彷彿任熙熙小蚊子一樣的叫她。
“垚垚,垚垚!”
周垚勉強睜開一道縫,似乎看到了任熙熙,可她張不開嘴,腦袋沉的像是被灌了鉛塊。
這時,那道縫裏就鑽進一個高大的影子,是個男人。
他背着光,黑壓壓的像是一座山立在床邊,看不清模樣,彷彿不苟言笑。
緊接着,比她體溫低一些的手掌就貼了過來,蓋住她的額頭和眼睛,又去摸她的脖子。
誰啊,醫生?
周垚很快聽到這個男人和任熙熙短暫的交談。
嗯,聲音還蠻好聽,低低沉沉。
周垚的意識逐漸陷了下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結果身上一涼……
卧槽……她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抓被子,但好像根本沒有伸出去。
周垚勉力想睜開眼,卻只能撐開一道比剛才更窄的縫隙。
但也足夠她能看到依然立在高處的那座山,而且那座山還側着頭。
你麻痹……
然後,她就被人翻來覆去的折騰,還被強行套上衣服,最後還有個傻逼按她肚子!
疼!
這之後,周垚又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直到整個人被托起到半空,並平緩的在半空移動,感覺到小風吹在臉上有點涼,身上的外套似乎不頂用。
周垚將自己縮起來,卻感覺包裹着她的那團溫暖越發有力的向里收,她貼着覺得好舒服……
周垚醒來時,人已經躺在病房裏。
意識雖轉醒,但燈光太亮,她不願意睜開眼。
兩道聲音在床邊交談,一副聽上去像是醫生,說她是闌尾炎,但不算嚴重,已經控制,如果想一勞永逸可以考慮做手術,等病人醒來再做決定。
另一道聲音的主人似乎很安靜,不怎麼說話,只是“嗯”了兩次,最後一句“謝謝大夫”。
周垚皺了皺眉,覺得耳熟。
想了片刻,想起來了,整個皮都繃緊了。
是那個把她看光的混蛋!
等那位醫生出了門,那個混蛋把門關上走回來時,周垚已經睜開了眼。
她一張嘴,被自己的聲音嚇一跳,像是踩了鴨脖子。
她忍不住咳了兩聲,就見那混蛋走到桌邊倒了杯水,放下,隨後又到床尾按了什麼,床鋪的上半部便緩緩升起。
周垚拿過水杯憤恨的喝了一大口,順了口氣,第一句話就是:“任熙熙呢?”
——這個賣隊友的叛徒!
那個混蛋:“她去繳費。”
周垚眯着眼睛,一臉的陰沉:“今天晚上的事,謝謝仇先生。”
可這模樣一點不像是感謝,倒像是要衝過去撕咬。
仇紹沉默兩秒:“不客氣。”
周垚立刻氣不打一處來——我特么的是隨口一說,你就還真敢接?
靠,不能生氣……一生氣肚子就疼!
她咬了咬牙關,繃著下巴說:“仇先生不趕時間吧,咱們聊聊?”
“好。”
仇紹走到桌邊,周垚的目光隨着他移動。
就見他打開桌上的幾個藥盒,分別從裏面撿出幾片葯,放進乘葯的小塑料碗裏,並重新將水蓄滿,還用手背碰了下杯子測試水溫。
仇紹將塑料碗和遞給周垚。
周垚盯着那骨骼分明的手指看了片刻,這才接過,將葯倒進嘴裏,剛要伸手去夠水杯,才發現水杯已經被送到眼前。
見周垚吃了葯,仇紹轉身拿過一把椅子坐下。
“醫生剛才來過,說你有輕微的闌尾炎,等病情穩定后不再有炎症,可以考慮微創手術。”
周垚沉着臉,很突兀的殺了個回馬槍:“你看見了。”
仇紹沉默着。
周垚不放鬆,牢牢盯着他。
但這個混蛋沒有一絲慌亂,神色很淡,更沒有避開目光,那雙眸子如深潭,黑漆漆的。
“嗯。”
半響過去,混蛋招供了,卻特么的就這一個字。
坦然,無比的坦然。
顯然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卻連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沒有。
周垚原本都想好了,只要他敢這麼解釋,她就敢堵回去:“不是故意的就完了?不是故意的也看了啊!”
誰曾想……
周垚閉了閉眼,深吸口氣道:“白天你們公司侵犯我的肖像權,晚上你還不經過我的同意看了我的裸體。”
這話她自己聽了都彆扭……呃,可是好像沒有侵犯裸體權吧?
算了,說都說了!她理直氣壯的,她怕誰啊?
仇紹似乎一愣。
周垚勾起嘴角,心想着,怕了吧,別以為自己長得帥就能為所欲為,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
只是這筆賬怎麼算呢?
看都看了,而且是被帥哥看了……
周垚正這麼思忖着,就聽到四個簡短的字:“不是裸體。”
她登時一愣,抬眼。
四目相對,仇紹的目光定在她臉上,面色不動:“不是裸體,你還穿着內衣。”
一陣沉默。
我、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