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垚笑了,路明慌了。
沉默許久的仇紹,又一次起身,開門。
就聽一聲欲揚又止的聲音卡在門口:“狐狸……精……呢……”
堵在門口的身影又高又大,神色淡漠,眼神漆黑。
門外三個女人,一起傻眼。
面面相覷間,一個人問:“走錯了吧?”
仇紹已不動聲色的側過身,讓三人看到屋裏的路明。
路明的未婚妻第一個沖了進來:“路明!”
另外兩個女人跟着進來。
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到歪坐在床沿交疊着雙腿的周垚。
未婚妻指着她,重新開動馬力:“你這個狐狸精!”
周垚皺了下眉,耳膜嗡嗡的,同時也為她的智商感到擔心,別說她和路明此時都衣冠整齊,距離拉開了兩米有餘,就真特么的約炮出軌,這屋裏還有第二個男人在啊!
難不成,她看上去真的非常人盡可夫,飢不擇食,非得一箭雙鵰?
然後,周垚就將目光移向那兩個女同學。
一個不消說,自然是和她通過電話的那位,此時臉上除了震驚還有心虛。本來么,預訂是來捉姦聲討的,早就準備了“譴責”和“失望”的表情包,誰曾想屋裏有三個人,還都衣冠整潔,這表情管理自然就亂了。
另一個,果不其然,是當年班上的宣傳委員,好像還負責學生會的工作,現在留校了,最近還籌辦了這次的校友會。
周垚敢用大姨媽發誓,主謀就是這個班委。
但問題是,怎麼讓她承認?
目光一瞄,周垚看向面色尷尬的路明,笑了。
“那個,路明的未婚妻……Sorry,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只能這麼稱呼你。今天請大家過來呢,是想澄清一件事——那張報名參加婚戀網站比賽的照片,是路明放上去的,論壇的事也是他搞的,他剛才親口和我承認了,是因為我甩了他,讓他傷面子,所以才這麼整我的。你未來老公有這麼個人品,我想同樣身為女人,我雞婆的提醒你一下。”
路明一愣,臉色氣急敗壞:“你胡說!”
未婚妻也是傻眼:“什麼?!”
女同學甲雖沒說話,卻急急忙忙調出“譴責”表情。
而那班委,則最激動不過:“你不要含血噴人!”
周垚只是笑,像是小狐狸一樣的笑。
憑什麼罵名都在她身上呢,不逼路明一把,他怎麼會站出來揪主謀呢?
原本三個齊心的女人,一下子就成了一盤散沙。
未婚妻的魔爪伸向路明,非要他說清楚。
女同學甲比較中立,不知道該怎麼表態,主要是也沒立場表態。
原本是借口來“勸架”,且認為自己有責任“維護班級和諧”的宣傳委員,已經握緊拳頭,比路明未婚妻還要緊張他的名聲,只是路明的未婚妻不先對周垚動手,她們兩個也不好喧賓奪主,只能在原地摩拳擦掌。
就在這時,仇紹已邁開腿越過三個女人,走向距離床鋪最近的那面牆,背脊斜靠着,一條腿微微曲起,拿出手機漫不經心的刷着。
一身黑風衣,又是這麼個身高,這麼個顏值,往那兒一立誰也沒法忽視。
女同學甲和宣傳委員瞄過去一眼,又瞄了一眼,又彼此交換個眼神,原本她們還削尖了爪子準備破周垚的相,現在卻突然沒了把握。
周垚這時對未婚妻說道:“你想啊,能拿到我們倆合照,還有我們倆身份證的,除了我不就是路明了么?我沒必要干這件事啊,分手是我提的,我幹嘛提了分手還搞事情,還跑到論壇上開貼抹黑我自己?”
刻意頓了一秒,周垚笑的嫵媚極了:“再說,今天可是你未婚夫約我來的酒店。”
這台詞,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力,還真是……狐狸精。
婚妻越聽越覺得真,已經開始上演全武行。
“路明,今天當著大家的面,你給我說清楚!你和她……你是不是忘不了她!我就知道!你書里還夾着她的照片!”
這話一出,周垚也愣了。
靠……
一個男人留着一個女人的照片……功能是啥?
她特么的立刻想歪了。
接下來簡直就是一場混戰。
未婚妻和路明糾纏在一起難分難捨。
女同學甲要勸架卻能力有限,被抓了幾道子血痕敗退下來。
那宣傳委員急紅了臉,滿嘴嚷嚷着“別打了,她冤枉路明”,勇氣可嘉的夾在那兩口子中間……
可未婚妻眼裏只有一個目標,愣是沒聽出來這護犢子的口吻。
周垚看了一會兒,有些疲了,撐着床鋪站起來走到吧枱前,一手拿杯子一手拿小勺,“叮叮叮”敲了幾下。
“好啦,好啦,我話還沒說完,先別忙着撕!”
宣傳委員第一個急了:“周垚,大家都是同學,你做錯的事要別人背,以前在學校就是這樣,現在……同學們都怎麼看你,你就一點都不在意?”
呵,真是一語中的。
她周垚在意的點還真不是這個,但顯然宣傳委員腦補她很在意。
女同學甲也說:“是啊,我今天真是看錯你了!你……你挑撥離間人家兩口子,還,還真是……”
未婚妻也鬆了手:“毒婦!”
三個女人又一次統一了戰線。
路明也狼狽的掃來一眼,卻不說話。
是啊,她是挑撥離間,可是不這麼說,如何分化你們幾個?
——先分化,再逐一擊破。
周垚撐着檯面,歪着頭:“呵,無毒不丈夫,最毒婦人心。我承認”
她的目光掃向未婚妻,又落在後面路明的身上,笑道:“路明,其實這件事特別簡單,能拿到你我大學時合照,又能拿到身份證電子版的,如果這事是我冤枉了你,那這個人一定是班上的某個委員,普通同學比如她,就辦不到。”
周垚邊說邊指向女同學甲,眼神卻掃過宣傳委員。
宣傳委員臉上一熱,試圖說點什麼,卻又忍住,說了就等於不打自招。再用餘光望過去,只見未婚妻和女同學甲似乎都在看她,心裏又是一咯噔。
周垚繼續道:“而且這個班委一定暗戀你很久了,才會這麼恨我,才會這麼恨你的未婚妻,才會這麼恨你,巴不得把你的好事攪黃,巴不得站出來熱心幫忙,讓你看清楚誰才是最好的,誰才是你應該選的女人。呵呵,這個人是誰,恐怕你心裏比我有數吧。這麼多年,你收穫了班上這麼多姑娘的芳心,也不能白撈啊。大家畢業了聯繫不多,怎麼偏偏還有這麼多姑娘對你上心呢,是真的太純情,還是你平時太周到?”
這番話就差點名指姓了。
那宣傳委員自然黑了臉,連那女同學甲都倍感尷尬。
是啊,如果不是別有用心,何必這時候熱心?
畢業后各奔東西,“不熟”的老同學再難,也未必要幫,何況她們兩個今天還是站在幫路明未婚妻聲討狐狸精的立場……
她們和路明未婚妻就更沒交情了。
路明的未婚妻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旦智商回爐,說話也是理直氣壯的,當即就調轉了立場,有些不能苟同的看着那宣傳委員。
“這事和你有關?”
雖說她有點感謝她們的仗義出手,卻也免不了心中起疑,怎麼就這麼閑?
但如果這個閑,是因為這些都出自這位宣傳委員的手筆,就另當別論了。
別人兩口子的事,這些女人憑什麼出來攪合?
他們都要結婚了,這時候要攪黃他們,安的是什麼心?
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宣傳委員急了:“你們別聽她胡說!我幹嘛要這麼做啊!”
女同學甲別開臉,那原因她心知肚明。
未婚妻倒是不客氣:“因為你也喜歡我們路明,你見不得我們好!”
宣傳委員:“我沒有!”
未婚妻:“你敢發誓!”
周垚終於忍不住,又一次敲響杯子。
“好了,這事沒這麼複雜,你們要撕逼待會兒再撕,我這還來着大姨媽呢,說完我還得趕緊回去。”
周垚看向未婚妻:“我說親,別動肝火,路明是你的跑不了,只要你先找准敵我關係,知道誰才是真的惦記的賊,防着點就是了。我呢和路明是真沒關係,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你不信沒關係,咱們可以加個微信,平時多互動一下,了解多了也就明白了。哦對了,我看你的包帶有點舊了,有時間可以到我店裏保養一下。”
未婚妻“……”
周垚歪了一下樓,又看向宣傳委員。
“我說宣委,這事是不是你乾的我不關心,你自己清楚就好。但那論壇上的謠言,我不想再看見。在學校時,你的工作能力大家就有目共睹,畢業了又操辦這麼多次校友會,功不可沒,我相信你絕對有能力幫我洗清。若你無能為力,那我恐怕就得自己來了。可你知道,我這個人性格扭曲,心理陰暗面太大,指不定就想左了,對你干點什麼。”
宣傳委員:“你……你栽贓我還不夠,還威脅我!”
周垚翻了個白眼:“我威脅你還需要打招呼?好,你可以不理我,但你能不理路明么?人家路明難道就希望被掛牆頭示眾么?雖說輿論對男人一向比對女人寬容,加上你們有意的引導風向,可保不齊明天就歪樓呢。路明被這麼掛着光彩嗎,都要結婚的人了。人家未婚妻看着不添堵么,結婚前埋下這根刺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不知是哪句話戳中了路明,或是被四個女人戳在中間讓他掩面盡掃。
路明終於忍不住,在那宣傳委員又一次反駁同時,開了口:“行了!你……就當是幫我。去澄清吧……”
他就差直接說那句“你就承認吧”。
宣傳委員徹底傻了,臉上煞白,看着路明說不出話。
周垚有些驚訝的笑了。
看這樣子,聽這語境,路明可不像是剛知道主謀是誰啊,原來是一直在盡職盡責的扮演白蓮花?
真是多看一眼都累。
想來路明心裏也看透了——沒有男人願意被掛牆頭討論他是如何陷入三角戀的,狐狸精是被噁心了,他就摘得乾淨?
何況路明是聰明人,在周旋遊走幾個暗戀的同學之間尤其聰明,他肯定也會善用這套,只要他開口,那宣傳委員必然軟化。
至於那宣傳委員,不管她願不願意,這兩口子都不能放過她了,她要是還想在路明心裏留個好印象,就得幫她這個狐狸精洗白,證明“路明和周垚清清白白”。
呵,這扎人不見血的秘笈,社會上人手一份,只看誰玩得漂亮。
周垚終於呼出一口濁氣。
戲演完了,該退場了,就把空間留給他們開小會吧。
她轉身離開吧枱,走向房間門口,途中手臂又被人輕輕一托,抬眼間又一次撞見那雙平靜的眸子。
這一刻,她是由衷的感激。
不為這份支撐,只為那份平和……
令她的心情和思緒沒有被這一群烏合之眾拉離理智。
周垚將一半重量交了過去,終於離開這間房。
電梯間裏,周垚靠着牆壁,撐着扶手,臉上有些紅潤了,是興奮的。
她看了一眼背對而立的仇紹:“不用叫救護車了。”
——我很好。
隔了一秒。
“嗯。”
周垚笑了,歪過頭,正望見電梯門上映出的那張面容上,那似乎微微勾起的唇角。
呼,心情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