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01704
孟少爺的事情,顯然深深地刺激了白青雨。白青雨晚飯也沒吃,只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間裏面。顧槐送了晚飯到他跟前,他也不肯吃。
白青雨從前很喜歡用各種理由叫孟客過來,有時候天黑了也不放孟客走。但這件事以後,他便再也沒有強求過孟客來。孟客來的時候,他便笑臉相迎,孟客不來的時候,他就一心一意地陪伴着他買的那些小狗崽。
“你看這些狗,多聽話,”白青雨一邊喂那些狗吃肉一邊對孟客說:“還是畜生好,你對它好,它便對你好,眼裏也只有你。”
白家的狗,吃的比尋常百姓還要好,頓頓大魚大肉地伺候。這些狗也爭氣,一個比一個長得快。白青雨顯然以前是訓過狗的,這些狗在他手裏訓練的異常聽話,只是小的時候還覺得一個個毛茸茸的很可愛,個頭長開之後,便看着有些可怖了。這些狗雖不咬他,卻不聽他的話,只聽白青雨一個人的,若不是需要餵食,顧槐輕易不往那些大狗跟前去。
這一天夜裏,顧槐睡的正深沉,忽然聽到了一陣狗吠聲。他慌忙爬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往白青雨屋裏跑,誰知道剛跑到院子裏,就見一個人從白青雨屋裏躥了出來!他也不敢追,只急着看白青雨,便衝到屋裏,喊道:“少爺,少爺。”
黑漆漆的房間裏只感覺到白青雨從他身邊一閃而過,帶着一股熱氣。他趕忙追了出來,卻見白青雨衣衫凌亂,赤着腳奔跑在庭院裏面。他見白青雨往屋后跑,自己猶豫了一會,一扭頭去追那歹人。
那歹人跑到牆頭底下,顧槐看見那牆頭上居然還騎着一個人,下面放着一個梯子。那人喊道:“你怎麼跑回來了?”
“他那屋子後頭養了一群狗,你聾了,沒聽見?”
“有狗你怕什麼?”
“狗一叫,這周圍的人全都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了,難道還會有人多管閑事?”
“那人比狗嚇人,他娘的,誰睡覺會在枕頭底下藏把刀!”那人說著便往梯子上爬,就在這時候,突然幾個黑影從顧槐身邊躥了過去。剛拿起棍棒的顧槐嚇得立在原地,就聽那人喊道:“狗,狗狗,狗追上來了,六少,你快點!”
但是已經遲了,那被喚作六少的人剛摸着梯子,就被那幾條已經長成的大狗撲倒在地上。隨即那六少就哀嚎起來,叫的分外慘烈,嚇得那牆頭上騎着的人一個勁地喊:“六少,六少!”
顧槐趕緊拿着棍棒跑過去,卻不敢近身。那幾條狗性子烈,撕咬的異常厲害,那六少轉瞬便沒了聲音。血肉被撕咬咀嚼的聲音聽的人豆皮發麻,那牆頭上騎着的人,嚇得直接跌到牆外頭去了。
顧槐瑟瑟發抖,想把那幾條狗給攆走,卻又不敢上前,忽然察覺自己身後來了一個人,趕緊回頭看,正是白青雨。
白青雨提着一盞油燈,幽幽地看着那幾條狗在牆根底下啃食。燈光一照,顧槐便看到了那六少的一條血肉模糊的腿,嚇得手中棍棒落到地上:“少爺,少爺,人死了!”
白青雨俊美的臉上還帶着一道傷,一直延伸到脖子上,顯然是被這六少抓的。他蹲了下來,說:“這人該死。”
那幾條狗啃了好一會,這才紛紛停了下來,燈光照着它們滿嘴的血污,直看的顧槐心裏發顫。那幾條狗剛吃了人,似乎也有些瘋癲,看着他的眼神想看着一塊肉。顧槐爬起來躲到白青雨身後,白青雨卻毫無畏懼神色,蹲着問說:“這是你們頭一回吃人肉,人肉怎麼樣,好吃不好吃?”
這六少原來是城西陳家的小兒子,第二天陳家便來要人了。顧槐心裏發虛,道:“什麼六少,沒見過!”
“你少不承認,昨夜我跟六少一起來的,眼看着他被你們少爺養的惡狗撲倒了,還能有假?”那說話的眉眼輕佻:“快把六少給交出來!你們家少爺呢,給我們出來!”
“我家少爺不在家,出去了!”
“肯定是躲在家裏不肯出來了,給我進去搜!”
顧槐一個人,哪裏攔得住這麼多人,這些人衝進白家,卻沒找到六少的影子。
“我早說了,沒見過什麼六少。”
“我和他一塊來的,怎麼會沒見,定是給你們家主子養的這些惡狗給吃了!”
惡狗吃人,這實在有些駭人聽聞,只是無憑無據,也找不到屍首,又有孟客從中周旋。孟客擅辯,六少家裏的人去告官的時候,就是他憑自己在青州的人脈和口才搞定了這件事。六少失蹤,成了一樁疑案,只是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爬白家的牆頭了。
但是白青雨卻似乎受了驚,在家裏又接連修了兩道牆。孟客看着一道牆又一道牆地蓋起來,神色疑惑。
“我問你,那個六少,是不是來過白家?”他私下裏問顧槐。
顧槐是極其欽佩孟客的,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不否定也不承認。孟客神色駭然,半天說不出話來。
顧槐覺得孟客應該是猜到了,猶豫了半天,將這事告訴了白青雨。
他原以為白青雨會怪他沒有及時否認,不想白青雨卻道:“你怎麼不告訴他實情?”
“我……我怕……”
“你怕他知道了,怪罪我?”白青雨歪着頭,坐在案前描繪着丹青,畫上男子丰神俊朗,幾筆便勾勒出真人的神韻來,他托着腮道:“我有什麼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還不許我自保了?這樣的惡人,碎屍萬段都不可惜。我倒想讓你告訴大哥,看看他是什麼反應。他曾跟我說,這一生一世都護我周全,他的話,我如今都不敢信了,正好可以拿這件事試試他。”
顧槐也不知道白青雨這話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所以並沒有告訴孟客。
可是不久之後的一天,孟客突然上門,並把他支了出去。顧槐從未見過孟客那樣的神情,他一向丰神俊朗的臉龐滿是陰霾,再不見從前半分溫和如玉的模樣。他心下憂慮,便悄悄躲在院子外頭,聽見孟客和白青雨的爭吵聲,不多久,就見孟客氣沖衝出來了。
“孟少爺,孟少爺。”他在後面叫,孟客卻再未回頭。
他只好轉了回來,去看白青雨,就見白青雨在地上坐着,頭髮披散,看見他,便笑。
“少爺……”
“你看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少爺……”
白青雨忽然面目猙獰:“當初是誰死乞白賴地求着我!要不是他纏着我,我會把他放在眼裏?!”
這些倒是真的,少爺剛回來白家的時候,連老爺夫人都不大理睬,孟少爺次次來,少爺次次不見。但孟少爺脾氣極好,耐心,這才慢慢有了來往。
“顧槐,若我一無所有,不是白家少爺了,你還會不會跟着我?”
顧槐忙道:“我至死追隨少爺,一輩子願為奴為仆伺候少爺。”
“可我信不過你。不如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做了,我便信了你。”
顧槐點頭:“少爺只管吩咐。”
“不如,你替我殺了孟客?”
顧槐一愣,抬起頭來。白青雨說:“我本就在地獄邊上站着,我以為他要救我,他卻推我一把,這樣的人,不該死么?”
“可是,孟少爺是個好人啊……”
“就是好人,才該死啊。”白青雨看着他的眼睛,哂笑出聲:“你不懂。”
顧槐並沒有去殺孟客,白青雨也不再提此事。從前他們兩個有多要好,從此以後便有多陌路。
孟少爺再也沒有來過他們家,偌大的白家,只有他們主僕兩個人,還有一群狗。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白家依舊冷冷清清,他們兩個都是無父無母無兄無弟,也無人可以團圓。老爺夫人去世還不到一年,這樣的節日過起來也只會叫少爺傷感,顧槐便裝作不知,白青雨也毫無反應。
夜晚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開了他們家的大門。顧槐打開一條縫,看見是常跟着孟客來白家的一個小廝。
“我家少爺托我送來的月餅,還有一封信。”
顧槐大喜過望,歡天喜地地接了,一溜煙地跑到白青雨房裏:“少爺,少爺,孟少爺給你送東西來了。”
白青雨從榻上坐了起來,顧槐咧着嘴蹲下來:“是一盒月餅,還有一封信。”
白青雨將那月餅盒子打開,盒子極為精美,裏頭的月餅也做的甚為精緻。白青雨臉上也看不出表情,又取開了那封信,讀了一會,眼眶便紅了。
“少爺,孟少爺在信上說什麼了?”
“他說,中秋了,叫我記得吃月餅。”
白青雨拿起一塊月餅便咬了一口,吃着吃着,便哭了,顧槐想問,卻又不敢,看着白青雨一邊哭一邊往嘴裏塞,好像要把那盒月餅全都吃了。
顧槐怕他噎着,便要把月餅收起來,白青雨卻一把抱住,道:“這是他給我的月餅,你要吃,自己去買。”
顧槐笑了,說:“少爺,這月餅是孟少爺的心意,你一口吃完了,可再就沒有了。”
他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白青雨竟當了真,剩下的月餅,便被他放了起來,一天吃半個,竟也吃到了九月。
九月九重陽登高,白青雨總算出了一趟門,路上正碰見孟家的馬車,車上坐着孟客,小塘,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顧槐道:“少爺你看,是孟少爺。”
白青雨撩開帘子朝遠處看,正好看見孟客也看了過來,他便直直地看着孟客,孟客卻只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別處去了。倒是小塘,看見他便要過來,被孟客給攔住了。
周圍的人看見白青雨的相貌,紛紛看了過來。白青雨便將帘子卷了起來,看的人越是多,他的頭仰的越高。周圍人都驚嘆他的美貌,他扭頭看向孟客,孟家的馬車,早已經不見蹤影。
他臉色一沉,抿着嘴唇呆了半晌,伸手便將帘子拽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又碰見了孟家的人。這一回孟客騎着一頭高頭大馬走在前頭,一身清貴俊雅,彷彿這滿城的秋光瀲灧,都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去了。顧槐在前頭趕車,說:“少爺,你說巧不巧,又碰見孟少爺了,他騎着馬呢,好氣派。”
但是馬車的窗帘再也沒有被掀起來,白青雨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到了書房,將他畫的那些丹青全都燒了。
畫紙沾了火舌,便立即燒作一團。顧槐看着孟少爺的那張臉在火光里變成了一堆灰,心下凄然。孟家送來的月餅,還剩下最後一個,只是已經硬的啃不動了。
從此以後,白家和孟家,便完全斷了聯繫,他們主僕也再未出過門,家裏的馬也都賣了。孟少爺要娶妻了,眼看着婚禮還有三天就要舉行,也沒有喜帖送過來。
就在這時候,青州城裏突然蔓延起一種怪病,這病很是奇特,得了病的人會言行無狀,形同瘋癲,見了人便咬。患病的人雖然沒幾個,卻也鬧的人心惶惶,很多人都傳言說,這就是東河那邊傳過來的怪病,治不好,城門因此加了許多兵來守衛。
但是孟家的婚禮,依然照常舉行了。白日裏鑼鼓喧天,不遠處的白家也聽的十分清楚。顧槐陪着白青雨坐在樓台上,那樓台是白家最高的屋子了,站在上面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白家。
“少爺,你不要傷心。我知道你心裏,很喜歡孟少爺。”
白青雨道:“沒有什麼好傷心的。”他低下頭,聽着絲竹聲喜悅紅火:“我從成了閹伶的時候開始,就知道此生會是什麼樣子。我犯了一會傻,又醒了。”
沒有人知道行屍是何時混入慶賀的人群當中去的。顧槐聽人說,就在新郎新娘拜堂后不久,喜宴上就有人突然發了瘋。鮮血濺得滿地都是,賓客們亂做一團。那一天,是青州城裏行屍正式爆發的一天,只一天,青州城便成了人間煉獄。
白家的三道牆隔着,讓他們主僕倆對於外頭的事一無所知。直到入夜之後,外頭的喧囂聲才漸漸明顯起來,白青雨披着衣服出來,就看到漫天的火光。
“好像哪裏走水了,”顧槐仰頭望着前面被火光照亮的天:“好像有人在哭叫呢,家裏的狗一直在叫。”
白青雨也沒說話,快步走上高樓,顧槐緊跟着上去,結果就看見不遠處的孟家一片火海。
白青雨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朝樓下跑,顧槐緊緊跟着,他們一起跑出白家的院子,卻看到街上都是火光,而不遠處一個人蹲在地上,正嘶吼着啃咬一個女人。那女人尖叫着掙扎,鮮血流了一地。顧槐都嚇傻了,一把拉住了白青雨。
火光照亮了白青雨那張美卻沒有血色的臉,他推開了顧槐的手,在滿是大火的街上奔跑,他的頭髮披散着,衣袍飛揚,好大的風,風助着火勢越來越大,已經快要燒了整條街。
到處都是哭聲,到處都是血腥味和煙火氣。白青雨跑到孟家,卻見孟家已經被火給包圍了。
“孟客,”他一邊往裏走一邊喊:“孟客。”
顧槐手裏拎着一個鋤頭,已經跑了過來,拉住白青雨說:“少爺,別往裏走了,這麼大的火,孟少爺他們肯定已經逃出去了。”
行屍並不多,但被咬死的人卻很多。他們在孟家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個活着的。很多人都在往城外逃,顧槐拉住其中一個問:“大哥,你可看見孟家的人去哪裏了?”
“孟家?孟家的人天沒黑就出城了,眼下這有錢有勢的人家,全都逃啦,你們也快點逃吧,聽說這病嚇人的很,被咬死的人不久就會詐屍,到時候這滿城都是行屍,可就逃不了了!”
“孟家的人都逃走了,孟少爺肯定也逃走了,少爺,咱們也逃吧。”
他們回到白家,草草收拾了一些東西,便出了門。誰知道街上的行屍已經多了起來,顧槐扛着鋤頭,拉着白青雨往前跑,剛跑了沒幾步,一個行屍就沖了上來。顧槐慌忙用鋤頭去擋,那行屍的力氣卻超乎他意料的大,直接將他和白青雨被撞開了。
“少爺!”
顧槐用鋤頭狠狠地砸向那行屍的頭顱,只幾下,那行屍便再也沒有了聲息。顧槐將白青雨拉起來,誰知道還沒站穩,又一個行屍就又撲了上來。白青雨一把奪過顧槐手裏的鋤頭,狠狠地將那行屍捅了一下,那行屍便被撞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候,火光深處突然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白青雨奮力將那行屍的頭顱砸的粉碎,鮮血濺了他一身,白袍上滿是血污,臉上也是血跡斑斑。他喘着氣站起來,扭頭朝火光里看。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他看見孟客騎着一匹高頭大馬,從火光深處一躍而出。
“孟客!”白青雨驚喜地大喊。
孟客翻身下馬,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
“城門已經塌了,出不去了。”他說:“我把爹娘他們安置好,就來尋你了。”
孟家發生大火的時候,便全家都撤了出來。那吃人的行屍嚇得賓客四散,家裏是待不下去了,他們便搬去了孟家在城郊的莊子。到了莊子不久,就見城裏一些大戶紛紛都逃了出來,一問才知道,城裏早已經是地獄一般。
逃出來的人都驚惶不安,關於行屍的言論也越來越多。
“這怪病十有□□就是東河傳言的行屍!”
“東河的行屍之禍不是已經遏制住了么,再說了,青州城距離東河那麼遠,怎麼突然就傳過來了,一點風聲都沒有啊。”
“你們快看那,將軍像倒了!”
他們聞言都紛紛看去,就看見聳立在城門上的代表着青州城象徵的巨型石像轟然倒塌下來,而城門內濃煙滾滾,隱隱冒着火光。
孟老爺見孟客翻身上馬,問道:“客兒,你沒聽他們說么,城裏不能回了!”
“我得去看看靑弟。我去去就回,爹,你們在莊子裏等我!”
他說罷不等孟老爺說話,便騎馬朝城裏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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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既然都塌了,你是怎麼進來的?”白青雨急問。
“闖進來的。”孟客道:“你聽我說,城門雖然還能過人,但有不少行屍,它們力氣太大,你們不是它們的對手,不可再往城門去了,回家去,白家三道牆,應該擋得住!”
“那你跟我們一起回去。”白青雨拉着孟客就要走。
“靑弟。”孟客咧了咧嘴角,眼圈微發紅:“我不能去,我被咬了。”
白青雨說不出話來,看着孟客抬起胳膊來,上臂處果然鮮血漓漓。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待在家裏,不要出來。”
“你要去哪?”
“臨死之前,我想見我爹娘一面,還有我剛過門的妻子,身為人子人夫,怎敢不留一言就此死去。”孟客翻身上馬,在火光中低頭看他,道:“靑弟,靑弟……”
說什麼都是已無意義,從此陰陽兩隔,已是必然。若知面前的人即將死去,即便是仇人宿敵,也全釋然了。何況他不是他的敵,是他的靑弟。
“你不要走,”白青雨說:“我不會叫你死。”
孟客微微一笑,騎馬消失在火光里。顧槐拉着白青雨的手,朝白家大門處跑。
他們在白家呆了一夜,外頭的慘叫聲也響了一夜。一夜無眠,第二天天色剛明,白青雨就牽了幾條狗,出來尋人。
顧槐知道自己勸不過,便緊跟着出來。
只是一夜,青州城便成了一座死城。行屍並不算很多,大概可以咬的人很多,那些行屍還遠不像後來那樣,一群行屍攻擊一個人,啃得只剩骨頭。大部分屍首都還完整,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煙霧瀰漫著街道,嗆得人幾乎睜不開眼。那些行屍似乎都吃的太足,喝的太飽,怔怔看着他們,卻沒有動彈。
他們就在離城門不遠處,看見了孟客的屍體,倒在他的馬上。
白青雨跪在地上,也無眼淚,跪了很久,才將孟客背起來。顧槐要幫忙,他也不肯。
背着往回走的時候他終於哭了,一邊哭,一邊背着孟客往家走。
“奇怪,我哭什麼,”他看了顧槐一眼,彷彿自言自語:“他這樣比活着好,活着是別人的,死了,就是我的了,我該高興。”
於是他便笑,秀美的臉龐微微扭曲,只有眼淚滾滾落下。
世上再無孟元君。
世上早無白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