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來來來，都來喝吧。”店主妻子不僅僅把老人的那份給端了上來，甚至還端了穆澤和禹飛的份，並熱情的招呼着他們，“快來，外頭下雨呢，你們喝這個，把寒氣去一去。”看向他們的目光滿是慈愛。

穆澤習慣性的想掏錢出來付賬，卻被店主拒絕了，“一點小東西，不用多少錢。”

他雖然不覺得一碗湯能去什麼寒氣，但是瞥見禹飛一副開心得不行的樣子，還是把吐槽給咽下去了，乖乖的坐在了桌前。

禹飛率先喝了一大口，剛吞下就發出一聲舒爽的感嘆，“啊……和我昨天喝的，味道完全一樣，真是太好喝了。”說著，還催促着身邊的穆澤，“你快喝啊。”

穆澤聞言也不急着吃，先拿着塑料湯勺撇了撇湯汁，事實上這碗湯處理得非常好，並沒有什麼油膩，這麼做了兩三次之後，他才終於拿着勺子淺淺的嘗了一口。

“怎麼樣？好吃嗎？”沒等人把湯汁咽下去，禹飛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穆澤本來是想回答馬馬虎虎的，但是瞥見禹飛期待的眼神，也就違心的說了一句，“挺不錯的。”

“是吧，是吧。”聞言，禹飛立馬就笑成了一朵花，“我說了這味道不錯。”說著，像是要證明似的，他端着碗又豪爽的喝了一大口。

事實上，一桌三人裏頭，只有禹飛吃得最愉快，沒幾分鐘就幹完了一半，穆澤是胃口缺缺，而那位老人，則從湯端上來之後就沒動過，只一直盯着，嘴開了又合，手指抬了又抬，想去碰它，卻又擔心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心底那種感情大概類似於近鄉情怯吧，走到了地方，他卻沒了勇氣來認證自己尋找了幾十年的味道了，於是就這麼一直僵持着，看着白煙從湯麵上裊裊升起，又幻化成虛無，消失在空氣中。

“這位老人家？”見他遲遲不動，店主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出聲了。

老人慢慢抬起了頭。

“現在外頭天氣冷，這湯要是再不吃，就要涼掉了。”店主一臉為難，“鍋里已經沒有多餘的湯了。”重新煮的話，這湯的味道就會失色不少。

“是啊……要涼了……”老人複雜的嘆了口氣，終於拿起勺子開始了他的第一口。

已經煮得有些爛了的豬肚正合了他的口味，鮮美的湯汁剛進嘴裏，就化成了一股熱流，順着喉嚨一路而下，直奔全身的五臟六腑，熏得人渾身都暖洋洋的。

時光荏苒，雖然店鋪都已經要拆了，做湯的人也有所不同，但只是一沾舌頭，老人就明白了。

這正是他想要尋找的味道啊！

老人的眼淚，突然就這麼毫無預兆的流了出來。

“這……老人家……”店主慌了神，從兜里拿出紙巾想要給老人擦擦，卻被對方死死的抓住了手。

那隻手不斷的顫抖着，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握住了他，感動，難過，悔恨……無數複雜的情緒通過那隻手傳給了他，他不禁愣了。

“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這湯的味道還是沒變，還是那麼讓人溫暖。”老人眼角的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幹了，他鬆開店主的手，低頭看着那碗湯，眼底是不容錯辯的感激之情。

“老人家您說笑了，”店主有些不大適應這樣的場面，好心的解釋了一句，“這湯您在家也可以自己做，沒什麼稀罕的，只是加了味花椒罷了。”

“花椒？”禹飛瞪大了眼睛，“我怎麼沒吃出來？”

“量少，而且放之前特意拿布袋裝了，就是怕客人不小心吃到，吃一個嘴要麻半天呢。”店主妻子幫着解釋了一下。

穆澤聽罷拿起勺子又勺了淺淺的一口，片刻之後點了點頭，“確實有點味道，不過一般人不仔細嘗的話不怎麼能嘗出來。”

店主聽了，有些得意的點了點頭，“是啊，這量是我母親研究了許久才研究出來的，那幾年的冬天特別冷，她就想了這個法子，花椒祛寒呢。”

一直在靜靜聽着他們說話的老先生突然開了口，和藹的望着店主，輕輕的說道：“你母親，心善。”

“是啊，我那婆婆，最心善不過了。”店主妻子看着就像是個藏不住話的爽快人，一聽老人這麼說，立馬就笑着說開了，“她在的時候，每年都要去捐款，做善事，就比如說這湯，我都不記得她給幾個人端過了。”

“俺就受過你家婆婆的照顧。”正為搬東西而忙碌的工人停了下來，憨憨的笑着，“你婆婆，是個大好人哩。”不止是他，今天來搬家的工人都是這家店的熟客，錢沒要多少，為的就是感謝店主一家多年來的照顧。

“確實是個大好人。”老人看着眼前的湯，突然笑了起來，又恢復了之前的爽朗，他慈祥的看着店主，像是看着自家小輩一般的慈愛，“你這店，還有繼續開下去的打算嗎？”

“打算？”店主不知話題怎麼突然就換成這個了，但還是實誠的點了點頭，復而又搖了搖頭，“想是想，但是這年頭，店面不好找啊。”他苦笑道，“差的店面我都是勉勉強強，更不用說那些好一點的店面了。”

“那要是我租你一間店面呢？”老人問道，雖然在心裏想的是給，但他口頭上卻沒用給這個詞，剛才在外頭他就瞧見了，店主夫婦是付了工人工資的，要是說送，估計他們不會要了。

“租？”店主夫婦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話里有點暈乎乎的感覺，就像是天上掉了塊餡餅下來，把他倆都給砸暈了。

“是啊，這店鋪就在這些孩子的學校附近，地理環境挺好的。”他多年前就備下了，只是到今天才用上，“我人一直在國外，對國內的情況也不怎麼了解，與其租給別人，倒不如租給你們。”他隨口說了個數字，非常低，低得讓其他人都傻了眼。

“可是……”不了解行情確實是個好借口，可這麼多人，為什麼偏偏租給他們啊？店主局促不安的來回搓動着手。

老人看出了他的不安，安撫的沖他笑了笑，“並不是無緣無故的。我多年前受過你母親的恩惠，幾十年來都沒能報答，這次，也算是了了我一個心愿吧。”說著，他又把那個故事說了一遍。

他這麼說，店主也沒話說了，不過還是細細的把行情給老人說了一遍，讓老人把價格抬高點。

“這地段，十倍租金都租不起啊！”

他這麼苦口婆心的勸着，那頭老人卻不幹了，只聽他哼了一聲，站了起來，嘴邊的鬍子一抖一抖的，看着有些好笑，“我都說了受了你母親的恩惠了，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啊，我怎麼能抬了你的價，你是想讓我被人罵做是沒良心嗎？”

“額……我不是這個意思……”店主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之前幫忙搬傢具的工人早就停下來了，這會也勸道：“老闆，人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就同意了吧，要是實在過不去，逢年過節的多給老人家備點禮啊。”

“這……”

店主還想再推辭幾句，但屋子裏的人這麼多，除了他老婆，誰也不幫着他說話，都站在了老人這邊。

到最後，他也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心裏琢磨着，要怎麼補回去。

見他點頭，老人剛剛還吹鬍子瞪眼的表情立馬就不見了，哈哈大笑着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這樣就對了嘛，明天，不，你今天下午就跟着我去看店鋪。”說著，又扭頭看向了禹飛二人，“小同學，你們要不要跟着去啊？”

“我們下午還有課。”穆澤直接拒絕了。

“那還是讀書要緊，”老人失望了一秒，很快又振作起來了，“反正這店會開到你們學校門口，記得來吃。多帶點同學來，開店那餐你們的錢我付！”一句話說得是霸氣無比。禹飛和穆澤兩人都是哭笑不得。

幾個月後，一家新的燒烤店悄悄的在學校附近開張了，因為價格公道，老闆人也好，常常給他們優惠，很快就在德育中學的學生間流傳開了，每天都是門庭若市。

尤其是燒烤店裏的特殊菜單，豬肚湯，更是因為湯美味鮮而受到了廣大群眾的一致好評。

這些都是后話不提。

只提禹飛重新上了英語課。

因為中間隔了一個星期零一天，他都不記得英語老師佈置的作業是什麼了。

“禹飛，上來念詩吧，”

“啊？”

“你不會忘了吧？就是我佈置的作業，去網上找一首經典的英文詩來讀一讀啊。”因為是兩個人的課堂，所以上課節奏也不像大班一樣死板，老師為了鍛煉禹飛的口語，特地佈置了這個作業。

現在說沒有，會被老師給殺了的吧……禹飛深知這老師的恐怖之處，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就在此時，穆澤突然偷偷的把一張紙塞給了他，示意他拿着紙上去，於是禹飛瞬間安心了。

還是穆澤好，都沒忘記幫他抄一份詩詞。

站在前頭，禹飛一邊感動的望着穆澤，一邊磕磕巴巴的念起了那首詩，雖然他讀得不是很順暢，但還是讓穆澤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