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小氣魚

防火防盜防達康~嫁人別嫁李達康！夜幕下，余春來剛收攤子回家,就看到隔壁黃叔叔正端了一碗鯽魚湯,小心翼翼地站在自家老娘面前，頓時忍不住嘴角抽搐。

綽號“黃皮”的中年男子看到余春來也是嚇了一跳,滿面局促,彷彿剛畢業的大學生第一次去面試似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說話也是結結巴巴——

“那個，春來你回來啦,我，我聽說你媽媽今天沒出門買菜，以為她老毛病又犯了，這不，恰好買了新鮮的野生鯽魚……”

余春來藉著轉身停車的當口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想這都什麼年代了，我媽守寡也守了二十來年了，難道我還會攔着她改嫁不成？你要真是男人的話，倒是痛快點趕緊表白啊，難不成還要我媽主動提親？而且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我媽早幾年前就癱瘓在床了啊,她就算想出去買菜,一個人能下床嗎？能坐上輪椅嗎？

果然戀愛中的男人都是沒有智商可言的……

“那個，我來幫你！”黃皮看到余春來收拾自己擺攤的三輪車,頓時放下碗,跑過去幫着一起搬東西去了,那煤球爐子還挺沉的，余春來瘦巴巴的，他看着都難受，唉！

也是為難了這孩子，阿芷（余春來媽媽）身體一直不好，余春來高中畢業就沒再念書，自己在夜市擺了個小吃攤，賺錢養着母子倆個，還要攢錢給母親看病，實在是個好孩子。

余春來今年才21歲，生的細細高高的，也可能是因為生活壓力太大，好看的一雙濃眉總是皺着，顯出一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憂鬱和沉穩，然而那雙如秋水般的眼眸卻實在是好看，即便不笑，也浮出淡淡的溫潤和憂傷。

怎麼說呢，如果黃皮念過書，又或者翻過兩本二次元漫畫，大概就知道，余春來這樣的，正是現在小女生們最喜歡的憂鬱病弱美少年的風姿呢。

只可惜，在黃皮這樣的純爺們看來，余春來什麼都好，就是太瘦了，看起來風一吹就倒，實在不是他們理想中肌肉八塊能打架能群毆的壯小伙，別說打架了，黃皮要是有錢的話，簡直恨不得買個大房子再雇他十幾個保鏢將他牢牢保護起來。

只可惜，這小子弱歸弱，脾氣卻十分的倔強！

余春來的母親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白芷。

然而，也只有名字好聽罷了，命不好。

余春來從記事起就沒看到過他親爹，據說是早就死了，誰知道呢？每個遇到渣男的女人，大概在心裏都給那男人判了死刑吧？沒死也等於死了！

反正，從余春來能記事起，他就一直和他媽相依為命，他媽沒讀過書，但是卻執意要供他上學，為此也吃了不少苦頭。

說起來，余春來連名字都是別人幫忙起的呢。

那時候戶籍管理已經很嚴格了，聽說小孩子不上戶口就不能進幼兒園，白芷就帶着年幼的余春來找到了當地派出所，人家民警問她孩子叫什麼，她想了想說：既然兒子是春天生的，那便取名叫“春”吧……

熱心的民警看了看戶主的姓氏，再把這個“春”字加上去……

得！這倒霉催的孩子，往後竟要叫做“余春”，諧音不就是“愚蠢”？

半晌，許是看白芷一個女人家帶着孩子可憐，那民警咳嗽一聲，把諧音這個事兒小心解釋了一番，“春倒是個好字，就是，小孩子上學的時候吧，周圍的小朋友喜歡互相起綽號，您兒子這個名字吧……”

這下子，白芷再笨也聽明白了，頓時羞紅了一張臉。

“那，那您看呢？”

“不如給加一個字，叫做春來，余春來，說明這孩子是春天來到這個世間的，而且，春來江水綠如藍，是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呢。”旁邊一個女民警建議道。

於是，余春來總算是擺脫了被人叫做“愚蠢”的命運。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沒能在學校里享受過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快樂和煩惱。

白芷的身體，自從有了余春來就沒再好過，一開始只是咳嗽，後來便慢慢的虛弱下來，終於，在余春來考上高一那年，徹底躺在了床上。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余春來便開始了半工半讀的艱難歲月，等到了高三，別人開始煩惱大學報哪個專業的時候，余春來也開始煩惱該找什麼工作養活自己和母親了。

因為白芷身體不好，一天要喝四頓中藥，還不能自己做飯，於是，余春來求職的可選職業便少了許多，最終，在發現沒有一個工作可以讓他中午跑回家做飯熬藥之後，余春來默默出去了幾天，先是在夜市問清楚情況，又去淘了一輛二手三輪車外加擺攤需要的物件若干，就這麼不聲不響地在夜市裡擺了個小攤子，專門賣一種叫做“粿”的小吃。

“粿”是他們本地一種特色小吃，用米粉和麵粉做皮，餡兒有甜的和鹹的兩種，甜的裏面可以包豆沙餡兒、芝麻餡兒、紅糖餡兒等，鹹的就更多了，有雪菜冬筍豬肉餡兒、榨菜肉絲餡兒、香菇蝦仁餡兒等等，許多來本地旅遊的遊客都喜歡買來吃，兩塊錢一個，便宜又好吃。

余春來別的不行，但是做各種吃食，卻彷彿天生就是吃這門手藝飯的，做什麼像什麼，就說這“粿”，他不過是從小吃慣了，單憑記憶中的味道，就能模仿個差不離，也正在靠這個不足一平米的小攤子，養活了他和生病的母親。

當然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能在魚龍混雜的夜市站住腳，絕對離不開身邊這個一臉討好地看着他的黃皮叔叔的關係。

黃叔叔很久以前就是他們家鄰居了，小時候，余春來還是很喜歡他的，因為沒有父親，余春來對於所有願意對他好的男性長輩，都帶着天然的親近。

直到學校里那些調皮的男孩子嘲笑他，說黃皮想當他后爹了，他才恍惚明白過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毫無目的的愛……他以為的對他好的隔壁叔叔，不過是覬覦他媽媽的美色罷了。

白芷，實在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呢。

不懂事的時候，余春來也曾經討厭過黃皮，或許正因為這樣，媽媽才一直沒有答應黃皮吧？後來，余春來長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了，理解了媽媽和黃皮的苦楚，對他們在一起也不太抗拒了，可是，許是因為年輕人麵皮薄，他不好意思和黃皮道歉，黃皮，大概也不好意思跟他說，自己想當他的后爹吧？

事情就這麼慢慢拖下來了。

白芷也沒有再說什麼，或許，她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那又何必再害了一個無辜的男人？黃皮雖然在外面是個混混，可對他們母子，實在是掏心掏肺的好呢。

余春來卻不想讓他媽再這麼委屈下去。

他媽這半輩子都沒有體會過別的女人該有的屬於丈夫的呵護和溫情，好歹，走之前，讓媽媽能嫁出去，做一回別人的妻子……

這天晚上，真是老天爺也幫着余春來，外面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大雷雨，余家的房子是那種老舊的低矮民房，300塊錢一個月租來的，一到下雨天就漏水，余春來請黃皮留下來幫忙修補屋頂。

黃皮沒有立刻答應，偷偷瞟了一眼白芷，發現她並沒有拒絕，立刻感恩戴德地答應了。

余春來低下頭，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從前的他真是太不懂事了，白白耽誤了媽媽和黃叔叔這麼多年。

白芷喝了葯就要睡覺，將母親安頓在裏面不漏雨的屋子裏，余春來和黃皮一個站在下面，一個站在梯子上，耐心用防水雨布修補着屋頂漏水的地方，修了也白修，下次下雨肯定還會漏，他們家的屋頂都快修成千層底了，只不過房東總想着要拆遷了，圖省事，一直不肯出錢修，他們租房子的，也不想白出這筆錢罷了。

“黃叔叔，等天晴了，你帶媽媽去民政局扯個結婚證吧。”昏暗的燭光中，余春來突然開口道。

“什麼？！”突然一個炸雷，站在梯子上的黃皮差點被震下來，耳朵都快震聾了，自然沒有聽清楚余春來剛才那段話的最後幾個字。

“我說！天晴了，你和我媽就結婚吧！”余春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看着黃皮道。

這下黃皮聽明白了，整個人都懵在梯子上，嘴巴張的大大的，看起來滑稽極了。

“總之就這樣，我出去看看，外面好像有什麼動靜。”余春來紅着臉跑出去了，做媒，還是給自己親媽，他也是第一次呢。

余家這個小房子是五戶人家共用一個院子的，院子裏堆滿了各種雜物，還養着幾隻雞，就因為這幾隻倒霉的雞，經常有附近的小混混進來偷雞，土雞也能賣一百多塊錢一隻呢，余春來擔心自己放在院子裏的三輪車被人偷走，趕緊出來看看。

結果，賊沒看到，倒是在他的三輪車底下發現了一隻灰頭土臉的小貓崽子，外面傾盆大雨，這隻小貓崽子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許是和母貓跑散了，渾身濕漉漉的躲在三輪車底下發抖，看起來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