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夫郎愛易容(一)
樓瀟早上睜開眼睛之前,首先伸手往身旁摸了摸,沒摸着人後才嘆息一聲坐起來。
聽見她起了,三個小侍立馬推門進來,捧着洗漱盆具恭敬的站在她面前。
這本來沒什麼,但是三個小侍,手裏捧着三盆一樣的水,連着毛巾都一樣時,就有點奇怪了。
樓瀟坐在床沿上,眼睛從三人臉上掃了一圈。這三個小侍個頭身形皆相似,就連那平平無奇的臉都有些一樣。
她有些無奈的喚了聲,“古棉。”
這是她夫郎的名字。
三個小侍垂着頭,沒人理她。
樓瀟知道,他這是又要讓自己猜了。
她與古棉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兩人共拜一人為師。她學醫,小有成就,被江湖人稱樓神醫。古棉學毒,成就不錯,憑藉著棉棉粉讓江湖眾人聞風喪膽。
師傅去世前擔心古棉這古怪不討喜的性子會嫁不出去,就用迷藥把人弄暈,洗乾淨后裹着被子送到了她房裏……
可憐她從那晚以後,幾乎天天被古棉毒殺。如果不是自己醫術精湛,指不定早就去陪了師傅。
樓瀟有時候都在想,師傅是不是自己在下面太過於無趣,想藉著古棉的手把自己弄死過去陪她?
“請主子洗漱。”三個小侍見她走神,頓時異口同聲的請她挑選,把手裏捧着的臉盆往她面前遞了遞。
盆中的水隨着動作微微晃動,清澈乾淨一塵不染。但樓瀟知道,裏面只有一盆是無毒的。
那就是她夫郎端着的那盆。
古棉精通易容術,三個小侍中有一人便是他偽裝的。
樓瀟要做的就是從三人中找到古棉,然後用他盆里的水洗漱。
從那晚之後的三個月裏,這種選擇每天變着花樣來。樓瀟從穿衣洗漱,吃飯如廁,全都面臨著選擇。
她眼睛在三個小侍臉上轉了一圈,幾乎沒有任何發現。古棉的易容術來自師傅親傳,在江湖算是數一數二。
樓瀟最近學會一個新法子,不靠眼睛去分辨,而是靠鼻子聞。
古棉身上有股淡淡的甜香,是種甜而不膩的味道。從小到大這麼些年,她也是那晚才知道的。
樓瀟傾身,從左往右,從第一個小侍開始聞。她才剛把臉湊近那小侍,就感覺到身旁傳來一股寒意。
她垂眸輕笑,不動聲色的離那小侍遠了些。
直到在最後一個小侍面前站定。
這小侍容貌平平無奇,屬於丟在人群里都找不出來的那種。但她夫郎古棉卻長得極其好看。
一雙勾人心魂的桃花眼,眼尾微挑斜睨着她時,眼神朦朧似醉非醉,連帶着眼角的那顆淚痣都帶着蠱惑之力。
樓瀟不得不承認,她喜歡古棉,喜歡這有名無實的妻主身份,喜歡看他在自己面前精靈古怪。
樓瀟垂眸看着面前的小侍,忽的傾身,鼻尖湊到他臉頰,與他那張臉的距離不超過一指,兩人呼吸瞬間曖昧的混合在一起。
鼻前縈繞着淡淡的甜香,是她熟悉的味道。
跟之前那兩個只是低頭聞一下就離開相反,這次樓瀟低頭嗅着他的脖頸,整個腦袋幾乎埋在他頸窩裏。
身前人的氣息隨着自己的靠近越發危險冰冷,幾乎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
樓瀟在他徹底發火之前,就着彎腰的姿勢湊近他耳邊,笑着喚了句,“棉棉。”
古棉本來壓抑着即將爆發的火氣,頓時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一對露在外面的耳朵,慢慢的紅了起來。
樓瀟從他手裏接過水盆,讓其餘兩人下去,這才過去洗漱。
古棉頂着張人皮面具,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餘光偷偷瞄着彎腰洗臉的人。見她要回頭,立馬把目光收回來,望着頭頂的帳子。
“你吃飯了嗎?”樓瀟邊問他,邊打開衣櫃拿衣服。
隨後當著他的面就這麼穿了起來,反正他對自己又沒有其餘的感情,避與不避都一樣。
古棉眼睛亂飄,偶爾從她身上掃過,漫不經心的回道:“沒吃,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
他嘴巴挑,碰着喜歡的就會多吃一點,要是碰着不喜歡的,筷子都不動。
“那我待會兒讓老王去街上看看。”樓瀟扣上衣襟處的扣子,說著,“你前兩天不是挺喜歡那家包子的嗎,我待會兒讓她給你買點回來。”
古棉眼睛從她身上掃了一圈,見她今天穿的這身月牙長袍格外好看,頓時意味不明的哼了一聲,語氣冷淡的說道:“我想吃你。”
這四個字,要是換種語氣都能讓樓瀟誤會。偏偏她又清楚的很,小師弟古棉對自己沒興趣,她就是脫.光躺平了,他都不一定會多看兩眼。
尤其是那晚之後,他對她更是不滿。諸多挑剔,百般刁難。
樓瀟聞言垂眸不語,不緊不慢的整理自己的衣衫。脾氣溫和的讓古棉恨不得爬起來咬她一口,看她會不會生氣憤怒。
“主子,”正在這時,老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清河鎮的張員外在門外求見,她說自己兒子被毒王下了棉棉粉,整日嚷嚷着要吸人血,正求主子過去看看呢。”
樓瀟聞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古棉立馬瞪了她一眼,隨後別開臉,難得不情不願的替自己辯解道:“我沒過去清河鎮。”
“那棉棉粉?”樓瀟這麼些年來其實真沒見過古棉的棉棉粉到底是什麼毒,只是江湖中人一旦被他下毒,但凡碰着難治的,都說是棉棉粉。
樓瀟作為師姐,師弟滿江湖的下毒拉仇恨,她自然要跟在屁股後面收拾。所以江湖傳言,只要小魔頭下的毒,神醫都會免費幫忙解開。十惡不赦之人除外。
江湖人人都說她和毒王是死對頭,又有誰知道私底下他們是這種關係。
古棉聽她又問棉棉粉,頓時耳朵發熱,趕緊坐起來伸手揉了兩把,斜睨了她一眼,抬着下巴輕飄飄的說道:“不告訴你。”
樓瀟:“……”
兩人來到待客廳,那張員外已經坐在那裏等着了。一看見樓瀟出來,立馬站起來迎過來。
“神醫,您可得救救我兒子。”張員外伸手擦着眼尾的淚,不問自說道:“三天前,我兒子不知道怎麼了,晚上突然就嚷嚷着要吸人血,誰攔咬誰,大夫看了好幾個,全都查不出來原因。
我聽人家說毒王的棉棉粉古怪狠毒,碰上可能就是這種情況,才來這裏找您。
我老張家一大家子可就這麼一個男娃,您可得救救他呀。”
說著竟然要給樓瀟跪下。
她今年少說也有四十歲了,而樓瀟今年才二十齣頭,哪裏受得了她這麼一拜,趕緊伸手攙扶着她的胳膊將人扶了起來。
“您別急,”樓瀟柔聲安撫道:“我這就隨您去看看。”想必張員外是老來得子,平日裏極度疼愛,這才讓一個年近半百的母親差點給一個小輩跪下來。
她讓張員外先出去等着,自己馬上就到。
“你去嗎?”樓瀟從屋裏拿出自己的藥箱,轉頭問坐在太師椅上的古棉。
古棉見她終於想起來自己了,不滿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說道:“我餓了。”
“咱們路上吃?”樓瀟只是試探性的建議了一句,沒成想他倒真站起來,慢吞吞的跟在她後面。
樓瀟搖頭笑了笑,伸手牽住他的手,怕他掙開,趕緊轉移話題道:“咱們快點,張員外該等急了。”
古棉嗯了一聲,瞥了一眼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移開視線沒說什麼。
張員外來的時候準備了兩輛馬車,她坐一輛,給樓神醫準備了一輛。
樓瀟爬上馬車后,將手伸向下面的古棉。張員外見着了,立馬說道:“神醫,那是您自己坐的,下人跟着走一段路就到了。”
古棉臉上的面具沒有摘下來,身上穿着的也是小侍的衣服。他聞言瞥了張員外一眼,雙手抱臂仰頭看着車上的樓瀟,“她說讓我跟着走。”
“……別鬧。”樓瀟怕他一不高興當場下毒放倒張員外,立馬從車上挑下來,摟住他的腰將人打橫抱起,直接塞進車裏。
古棉輕輕掙扎了兩下才消停,眼睛不滿的看着她,委屈的說道:“她冤枉我下毒!還不讓我坐馬車!”
“也許是有人利用她兒子栽贓你呢?咱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也好奇什麼毒能讓人晚上想吸血。”樓瀟從懷裏摸出幾塊糕點,遞到他嘴邊,“先吃點,路上看着喜歡的早點鋪子,咱們再吃早飯。”
古棉跟只炸毛后被安撫的貓一樣,嗯了一聲,就着她的手吃了兩塊糕點。
江湖傳言神醫脾氣溫和,從來沒跟人生過氣,跟她相處就像如沐春風一樣,不會讓人難堪,江湖上不少男兒都傾慕於她,奈何神醫全都委婉的拒絕了。
張員外雖然知道神醫脾氣好,但摸不清那小侍身份,頓時也不再敢說什麼,生怕得罪了神醫。
她突然想起來,自家兒子一個月前曾見過神醫一面,從那開始便嚷嚷想要嫁給神醫。如今身染奇毒,張員外倒是希望他心心念念的神醫能救他一命。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嘆息一聲,讓人儘快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