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好一碗紅豆粥
此為防盜章
莫名被打了額頭的寶玉木獃獃捂住傷處,滿臉茫然:“......師父?”
“還不都是你的錯!”師父低聲道,“蠢徒弟!”
寶玉:......
再想想寶玉方才望着他這表弟如痴如醉的神情,師父大人方才那口氣還沒出出去,又是一股氣怒沖沖湧上心頭來。這兩股氣合在一處,只氣得他心口抽痛,急需要尋個出口,於是二話不說,果斷又給了身旁的蠢徒弟一個榧子吃。
寶玉:......
炸毛非要見的人是你,眼下無緣無故惱羞成怒的人也是你,為何現在挨打的卻是我?
自己這算是什麼?膝蓋莫名中了一箭么?
師父大人恨鐵不成鋼看他一眼,看的寶玉愈發莫名其妙了。便見無字天書悠悠湊到他眼前,一針見血道:【他是嫌棄你太過招蜂引蝶了些。】
寶玉:......
等等!我是無辜的!
“雖久聞張大人之名,卻從未曾見過面,”黛玉行了禮,輕聲道,“如今一見,張大人果真是龍姿鳳章,令人心生仰慕。”
他頓了頓,又緩緩問道:“只不知張大人喚晚輩前來,究竟有何事?”
“無事。”張逸然只得乾巴巴開口道,“不過是早便聽說你父親將你教導的甚好,故而想找個機會見見你罷了。”
無字天書被這典型的心口不一笑的幾乎在桌子上翻滾過去,被寶玉拎着書頁淡定地拎了起來,重新穩穩擱置在了桌上,令它找了個極佳的位置,繼續興緻勃勃地看戲。
黛玉亦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全然不知這位朝堂間出名的大儒閑來無事見自己是要做什麼。若是與林如海有交情倒也好說,偏生張逸然與林如海不過是點頭之交,並無過多來往,這便說不通了。
他心內盤旋着許多猜想,眼下卻皆不好說,便先在紫檀五足嵌玉圓凳上坐了下來。後頭一直站着的襲人知曉黛玉如今頗得賈母青眼,輕易怠慢不得,忙親手倒了杯上好的清茶,捧到了黛玉面前。
因着這幾日天氣漸熱,這茶水皆是連茶壺放在冰涼的靜水中湃過的,喝起來亦有絲絲涼意,沁人心脾。黛玉一摸這茶杯,便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還未出言,便見另一隻手從自己手中將那杯子抽走了。
黛玉詫異地抬起頭去,便對上了一雙似乎含了無數纏綿旖旎的潮水的眼眸。眉梢眼角俱是情絲纏繞,寶玉勾起朱唇,沖他笑了笑,把手中的茶杯重新還與了襲人。
“這茶水涼,妹......弟弟身子弱,不能貪涼,還是喝些熱熱的茶好。”他笑道,又扭過頭去囑咐襲人,“也令人去和弟弟房中伺候的人說一聲,這幾天小心些,切莫令弟弟凍着了,外頭的衣服也不能隨意脫的,這冰過的果子也不可多吃。可知曉了?”
襲人應了聲,忙掀起帘子來,親自往黛玉如今住着的、臨近賈母的院子去走了一遭兒,囑咐他們不提。
黛玉眼睫顫了顫,心下也不由得感嘆寶玉細緻入微,着實是令人心中受用。他便微微點點頭,抿唇一笑:“倒是多謝三哥哥掛心了。”
“嘭”的一聲,只聽身旁的師父大人一下子控制不住,生生將手中新換上來的第二隻茶杯也給粉身碎骨了。茶水肆意縱橫了一桌面,順着桌角滴答作響。黛玉喜潔,忙忙便站了起來,寶玉也站起身,第一反應卻是去看張逸然的手:“師父!你無事吧?”
他抓着那雙纖長而白皙的手反覆查看,只在指腹處看到了一些因着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似乎能聞到獨特的墨香。這雙手骨節分明,指甲的弧度圓潤而飽滿,此刻略略沾上了些水漬,倒令人覺着是褻瀆了。
這樣一雙一看便是屬於文人墨客的手,也不知寫出了多少錦言妙句,若是在此處落下了什麼傷疤,豈不是令人覺着可惜?
想到此,寶玉忙將自己袖中一方嶄新的帕子掏出來,替張逸然仔細擦拭了下。直到確定他並不曾被傷着,這才放下心來。
殊不知他雖想的單純,落在這廳中眾人眼裏,卻已全然是另外一副光景。
此刻襲人因着往黛玉院中去了,並不在此處,這一幕落在後頭侍立的晴雯眼中,真真是說不清什麼滋味兒。他貝齒咬着下唇,將唇瓣都咬的通紅一片,兀自滴下幾滴血跡來,也全然不曾察覺。
“晴雯哥哥,你流血了!”
後頭一個小一些的下人小聲驚呼道,好在此刻廳中亂糟糟的,僕從皆上前去收拾方才被張家二爺捏碎的茶盞了。一時間除了晴雯,也不曾有人注意到他。
“是么?”
晴雯纖白的指尖一抹下唇,果然在上頭看見了幾抹鮮紅的血色。
他隨意將唇瓣上的血抹了抹,反倒將那唇色塗抹的愈發鮮亮起來,鮮紅的唇微微張開着,幾乎要將人心也明晃晃地粘附在上頭。
小下人也被這別樣的風情迷得七葷八素,顫巍巍建議道:“晴雯哥哥,咬的似乎有些重,要不還是上些葯吧......”
“我又不是那等身嬌肉貴的,這麼一點兒小傷,哪裏用得着擦藥?”晴雯登即啐了他一口,“誰便像那般,連打翻了一杯茶水也得人親自巴巴兒地湊上前去噓寒問暖呢?”
話雖如此,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向那邊兒雞飛狗跳之處飄去,於某個人身上轉了好幾個圈兒,方低低道:“真是好命......”
小下人意外地在他烏亮亮的鳳眼中看出了些許流轉的痴意,一時不由得遲疑:“晴雯哥哥......你這是......”
晴雯烏亮的眸子眨了眨,隨即飛快將先前那些個一閃的波光收了起來,一瞬間又是先前那般張揚而肆意的模樣:“你總喚我做什麼?喚魂不成?懶透了的蹄子,還不快快去前面幫着收拾!”
小下人被他說的將頭一縮,一時訥訥不能成言。再看他舉起手佯裝做要打的模樣,忙撒腿跑了。
“我無事。”
師父大人抿着唇,看着自家蠢徒弟這般緊張的模樣,原先心頭那些個火氣不知為何,似乎也有清風一下子拂過心頭,將那些個陰沉沉蓄積着的烏雲呼啦啦全都吹散了。
他眸子垂下來,盯着徒弟頭頂烏黑的發旋看了半晌,隨即道:“你可曾用過早飯?”
“啊?”寶玉愣了下,緩緩搖了搖頭。
張逸然掃他一眼:“還不快去帶路?”
寶玉怔楞了下:“師父要在這兒用飯?”
張家二爺的目光一下子一頓,隨即緩慢移回到了他的臉上,隱約又有要炸毛的趨向:“怎麼!我教導了你這麼個不成器的徒弟這麼久,眼下來了府里,你卻連一頓早飯也不打算留我吃么?!”
寶玉連連擺手,深深後悔自己方才順口說出了這話,忙順毛道:“師父能留在這處用飯,正是徒兒的榮幸,哪裏還能不願意呢。”
一面說著,他一面還是不禁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
恰巧寶釵與王熙鳳也聽聞了林如海返京一事,他們皆是精於世道之人,皆知曉林如海於江南官道上的名望,恰巧王家又與賈家結了親,勉強也能算得上有些關係。如此一來,便於今日聯袂前來,預先與黛玉打好關係,日後若是有求到林如海門上之時,倒也好辦事。
聽聞弟弟要來賈家,薛蟠哪肯放棄這個機會?他再沒見過如寶玉這般生的甚對他胃口的少年,因而死纏爛打了一晚上,終究是令寶釵鬆了口,無奈將他也帶來了。
再加上這日來尋寶玉一同用飯的迎春......
寶玉眼前忽的一黑。
上座是師父大人,一左一右是迎春與寶釵,薛蟠心不甘情不願坐於了寶釵身側,再加上爽朗笑着的王熙鳳、身後預備着伺候寶玉的晴雯及襲人......
寶玉的手都在哆嗦。
他不知為何,忽的覺得,眼前這定然是一場鴻門宴。
無字天書:【講真的,這個架勢我喜歡。】
一大群奴僕跟着忽然闖進來的張家二爺進了寶玉的房間,一個二個尚且氣喘吁吁:“張二爺,我們府上三爺真的還沒起身呢......您看這......只怕不太合適吧?”
張逸然垂眸望了眼寶玉,果見他兩條瑩白的臂膀仍在那艷紅色的外衫里半遮半掩,許是因着這幾日天氣逐漸暖和,裏頭的單衣也是薄薄的一層紗。他的皮肉皆似蒙上了一層薄霧,於這樣旖旎的光景裏頭朦朦朧朧地透出來,他如絹般的髮絲也柔柔地順着雙肩傾瀉下來,絲絲縷縷搭在那紗衣上,黑白分明,當真是令人移不開眼去的風景。
至少門口處幾個探頭張望的丫鬟便一下子通紅了臉,個個皆面若桃花,火辣辣地做燒。卻又控制不住地往裏面飛眼神,嘰嘰喳喳地笑着。
“先令我將衣服穿上,”寶玉無奈道,“有些冷......”
話剛說完,他便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惹得襲人心焦不已,忙將他的衣襟拉嚴實了,裹得緊緊的。先前那些個風景也不過如曇花一現,轉眼間又被嚴嚴實實藏在那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裏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