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44
仲思霏越想越覺得自己是被拖累了,再加上陳蘊這幾天反反覆復的,讓她覺得十分厭煩,只是之前她瘋瘋癲癲的樣子跑去找溫馨,被不少人拍了下來,放到了網上去,現在整件事情也是被炒的沸沸揚揚的,導致她近期都沒有什麼演出機會。
也好在身邊有遲皓這樣的人在,可是一旦有機會上些節目,主持人都會有意無意的問問關於母親的事情,後來她不想上節目了,想過一過風頭再說,想起來因為拍戲的緣故,已經很久沒有跟她那些名媛朋友聚在一起了,於是想着打電話約她們來喝下午茶。
結果一個兩個全都用各種各樣的借口推脫了,最後她發現越來越不對勁,最後有一個平日裏比較囂張跋扈的,語氣里暗藏幸災樂禍,很是“善意”的提醒她道:“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媽瘋了還把人救死了,誰還跟你有來往?簡直是自毀前程。”
一句話把仲思霏嗆得說不出話來,胸口悶得發瘋,當初自己千辛萬苦的擠進那個屬於“上流社會”的圈子,現在卻因為這樣小小的一件事情,眼看着就要被拋棄……
遲皓也漸漸因為工作的事情不能經常來看陳蘊,畢竟他再怎麼樣也不能一天到晚的總是圍着一個還說不上是親戚的人打轉,陳蘊現在就只有湛河偶爾會來看一看,其餘的已經沒有了。
湛河心想這一切都已經變成現實了,而且陳蘊的狀況就跟當初溫流的幾乎是一模一樣,這勾起他長久以前的愧疚,緊接着的又想起了溫馨,夜裏的時候還會暗自傷神,如果她是自己的孩子,那該多好……
他也想過請個心理醫生來家裏,可是家裏一旦出現陌生人,陳蘊就會歇斯底里,情況比之前的還要嚴重,以至於後來湛河回家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平時的自言自語還好一些,要是聽見尖叫聲,那才真的是撕心裂肺。
後來有一天,湛河回到家的時候,陳蘊忽然不見了。
陳蘊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問了家裏好幾個傭人都說沒看到過她的影子,今天一天也沒有聽到陳蘊叫過她們,自從她發病以來,除了吃完葯讓她出來院子裏走走之外,其他時間都很嚴格的看守,絕對不會讓她邁出房門一步。
可是現在卻跟他說陳蘊憑空消失了??
遲皓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詫異,不過這一星半點的情緒很快也就消失了,仲思霏當時沒在家裏,所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湛河着急的動用各種關係去尋找,結果都是徒勞無果。
他們不知道的是,陳蘊雙目無關,穿着一條土裏土氣的裙子,因為最近休息不好的緣故,她的臉青灰青灰的,唇上沒有一點血色,也就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她好像老了幾十歲一般,完全沒有初見時那樣光彩煥發。
她挎着一個籃子,上邊放着一些紙錢香燭,她的步伐踉蹌不穩,有些紙錢掉落出來,跟了一地,最後在一個簡陋的墓碑前停下,“撲通”一聲就跪在前邊。
緊接着她的眼睛就通紅了,開始大聲抽泣起來,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忘把籃子裏的東西拿出來,點起火一點一點的燃燒起來。
這個荒山野地就是溫流墓碑的存在,湛家是有墓園的,可是溫流死之前因為被冠以“瘋子”的稱號,沒有資格被葬在墓園裏。
別看這個地方不比墓園,當初湛河也是專門找人算過的,這塊地也是花大價錢買下來的,不過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紙錢燒到一半,墓碑的後邊忽然出現一點點白色的裙擺,溫流生前最喜歡穿的就是白色連衣裙,特別是那條裙擺底下帶着蕾絲點綴的那條,現在就這樣出現在陳蘊的視線當中。
她動作僵硬的抬起頭來,手上原本的紙錢忽然脫離飛到半空中,也不知道她的目光是追隨着紙錢還是眼前這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那樣熟悉的五官出現在自己眼前,半天她才愣愣的吐出一句:“姐……姐姐……”
那女人和溫馨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孔,不同於溫馨年輕皮膚光澤平滑,這個女人的膚色偏白,幾乎沒有血色,眼角有少許皺紋,黑色的髮絲隱藏着一些銀髮。那個女人沒有回應她,只是目光微垂,目光暗淡的看着她,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姐姐……我求你了,放過我吧,都是我的錯,當初都是我不好,求求你了,別再折磨我了……”陳蘊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緊緊的抓着那個女人的裙擺,原本平整的裙子上被抓出了一大片皺褶,可陳蘊依舊不放手,依舊凄聲哀嚎道:“求求你了……別再纏着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都給你好不好!”
不知不覺她已經淚流滿面,雙眼紅腫,可那個女人依舊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可事實上這更加嚇人,這個時候沒有比沉默更加可怕的事情,她苦苦哀求:“當初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妄想坐上你的位置,給你吃致幻藥品,讓你被當成神經病送進了醫院關起來。可是我的本意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讓你在裏面待幾年,等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再把你接出來,可是誰叫你傻,居然干出自殺這樣的傻事,這事真的不能全都怪我的……”
她害怕的在給自己開脫,她潛意識裏明明知道那種地方進去容易,出來卻十分困難,那麼多年來她一直用這個借口安慰自己,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
可惜一點用都沒有,以前她總是能夢見溫流被水泡腫的屍體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
那個曾經這樣美麗驕傲的人,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思語呢?思語是誰的孩子?”終於那個女人說了第一句話,機械的一字一句的吐出,聲音彷彿從遠處傳來般可又聽的清清楚楚。
這荒山野嶺的除非是晴明,否則很少會有人光顧,雖然這塊地的風水不錯,但是這上邊大大小小的不知道已經埋了多少人了,說難聽點也只不過是一個亂葬崗,而且溫流的墓他們從來都沒有來掃過,從來都是花錢請人來除草,其他的動作也再沒有了。
她的聲音像是許久沒有喝水般的沙啞,發出鐵鏽般的聲音,在此時此刻明顯又唐突。
“思語當然是你跟湛河的孩子!DNA報告是我暗中收買人弄好的,這也不能全部怪我,誰讓遲皓那麼優秀,思霏誰也不喜歡,偏偏喜歡上他,天天死纏爛打,可遲皓怎麼可能會看上思霏,所以我就……”
她開始大聲的解釋,明明這裏空無一人,卻害怕眼前的女人聽不見般,用盡了全身力氣,以及最快的語速,就怕她會沒聽完就忽然消失。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的思語?這原本就不該屬於你們的東西,你們9為什麼要覬覦?”
“因為……因為我一個女人,真的是窮怕了,我怕了過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沒有人在意你的感受,你就是生活在社會底下的螻蟻,我不要再那樣!我不要!”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半懵懂半清醒間想起自己剛到湛家的時候,就像個鄉巴佬進城,感嘆着湛家豪華的裝潢以及無比的氣派,心中嚮往不已。
就像是每個女孩心裏都幻想過的一般,半山腰上的獨立城堡,城堡里住着帥氣儒雅的男主人,慈祥親切的女主人,以及屬於他們的,知書達理的結晶。
他們笑起來明明是那樣的親切,可陳蘊心裏還是覺得自己跟他們的距離隔得比天還高,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心裏這種巨大的落差一點一點的積累,再看到原本就病殃殃的女主人,心裏不知道怎麼的,就打起了邪惡的念頭。
她不想的,可他們一家看起來實在是太幸福的,讓她不禁的想,如果那座城堡的女主人其實是自己,而自己的女兒其實也可以像個公主一樣,那該有多好。
一切的一切,因為這一念之間,演變出了後續無比多的事情。
那個女人聽了她賣力的解釋以及早就哭花的臉,依舊跟剛剛一樣無動於衷,陳蘊就着跪地的姿勢,一步一步的移動到更貼近那個女人的地方:“等我死後,你想怎麼樣我都聽你的,就算是要狠狠地折磨我,那我也認了,可是……在這之前,能不能先放過我?等我好好的過完這一生,下輩子全部還給你,全部還給你,好不好!?”
“不好,我現在就要。”她低沉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掛起了一陣強風,吹起了地上的落葉與灰塵,眼前忽然一切飄渺,等風好不容易停的時候,籃子裏原本滿滿的紙錢也全部消失不見,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的回歸平靜。
陳蘊慌了,明明剛剛還在的人忽然不見蹤影,她一下子癱軟在地上,那句“我現在就要”久久都在自己的腦海中盤旋,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她的胸口,讓她窒息,令她快要崩潰。她實在是受不了了,瘋狂的抓緊自己的長發,用力的拉扯,最後壓抑不住的尖叫一聲。
聲音凄厲,聽了讓人心慌。